我把贺枝温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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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饭没多久的刑越, 收拾碗筷去洗碗,弯腰的时候领口微低,无意识露出模模糊糊的红色瘢痕。

  刑映暖一眼就看出来是什么, 嫌弃的直啧啧摇头。

  “你放着,碗我会洗。”

  看妈有话要说,刑越也不坚持, 把碗放回桌上,坐回原位。

  “你是不是跟步姑娘复合了?”刑映暖直白问。

  刑越也不含糊, “嗯”了一声。

  虽然早就知道了答案,刑越暖还是在刑越点头后, 脸上表情复杂到极致:“你都三十六了, 怎么还乱来?步姑娘以前怎么对你的, 你忘了?她那个脾气,谁受得了?你还能耗多少年?”

  一提到年纪,刑越原本平静的面容, 眉头拢紧,眼底有丝不耐。

  偏偏刑映暖还对着这点,着重强调:“过两年你就四十了,够你离婚几次?一个养尊处优, 高高在上的公主,不是跟你谈谈小恋爱就能改变的, 你多大人了还憧憬有的没的,别看她现在黏着你,跟你撒撒娇, 要抱要亲的, 就以为她爱你, 她离不开你, 呵呵,用不着半年,步窈肯定被打回原形,跟十年前那样对你呼来喝去,把你当仆人使唤,你怎么就是不长……”

  “妈!”

  刑越不耐烦的打断,连语气也变得冲了起来:“你喜欢贺枝温是吗?她没脾气,会做家务,顺着你,对你谎话连篇的招数装看不到,她会陪你演,会对你嘘寒问暖,你喜欢她喜欢的不得了。”

  细想起来,贺枝温确实是老人很喜欢的类型,爱笑,温顺,乖乖女,会勾毛线给长辈做棉袜,做针织衣。

  每次刑映暖不是头风症发作,就是腰病又犯了,连作为女儿的刑越都会有不耐烦的情绪,贺枝温却能长达七年的时间里,次次都对刑映暖关怀备至。

  学校放小长假的时候,甚至还会独身前往小镇,陪老人住一段时间。

  哪个老人会不喜欢贺枝温呢,都喜欢得要死,尤其还是刑映暖这样戏多的,不管怎么做戏,都有人陪她出演。

  自从贺枝温跟刑越分手后,分手原因刑映暖也清楚,对这件事绝口不提。

  刑越面无表情冷笑:“如果不是我身有残疾,早跟你最喜欢的贺姑娘结婚了。”

  这件事是刑映暖的痛处,只要想起一次贺枝温提分手的原因,就会提醒她一次,她伤害刑越童年的罪行。

  有些伤口,不是闭口不谈就能过去的,只是掩藏起来了,不代表不存在,不等于愈合。

  刑越一说那句话,刑映暖瞬间沉默了下来,再多的劝言都被堵在喉咙里。

  最后妇人神情落寞,几乎艰难开口:“越越,你对妈妈要这样说话吗?”

  所有人都知道刑越是个温和的人,那是因为,这些人都被刑越温和对待过。

  可刑映暖清楚,刑越对外人都很好脾气,对她却不是这么回事,会在电话里跟她吵架,会拒接她的语音,偶尔还会把她拉黑,信息看到也不会经常回。

  刑越对她的态度,仿佛把有刺的一面全都对准了她。

  “妈,你累了就早点休息。”刑越丢下这句话,把碗筷都收拾进厨房里。

  刑映暖跟了上来:“我对步姑娘有三处要求,妈不强求你跟她分手,但我希望她能改正。”

  水龙头被打开,刑越开始洗碗,轻点头,算是回应。

  刑映暖一一列举出来:“第一,她不够端庄,别说你们现在还没有复婚,就算是复婚了,也不能在外面拉拉扯扯,像什么话!成何体统!还富家千金,还名媛,一点礼义廉耻都没有。第二,你让她妈少对你指手画脚,寂文嫣生你还是养你了?凭什么对你指指点点?她做不好这一点,就是不爱你。”

  越说越来气,寂文嫣算什么东西,合着步府一家人就看她闺女好欺负,逮着她闺女踩。

  还豪门,就没见过谁嫁入豪门还这么寒碜的,要啥没啥,成天受一肚子气,当步大小姐的贴身仆人,接送上下学,做饭提鞋。

  步家连仆人都请不起,要大小姐的老婆担当多角,还一副高风亮节的死样。

  刑映暖在心底把寂文嫣骂了一百遍,才继续说道:“第三,你们要是顺利复婚,可以不要小孩,如果要小孩,谁生跟谁姓。”

  寂文嫣身体不好,年轻的时候还流产过两回,而且寂文嫣的诗人母亲,年纪轻轻就病逝了,家族遗传因素,估计不适合要小孩。

  到时候,指不定让刑越生呢,那她可不能接受刑越生的孩子姓步,反正要么不生,生了就谁生跟谁姓。

  这点刑映暖是坚决不会让步的,她不在意冠姓权,她就是要给刑越争口气。

  “生孩子……”刑越顿了顿,含糊过去,“再说吧,还太早了。”

  刑映暖恨铁不成钢的拍了拍刑越手臂:“我来洗,你上楼睡去。”

  刑越也没客气,洗洗手上楼了。

  看客厅的电视关着,她特意放轻了脚步,去浴室洗澡,泡了会澡,腿不知道怎么了,化成了藏蓝蟒尾……

  刑越有点控制不好,但丝毫没有厌烦的意思,这点小困扰,跟不露尾比,不值一提。

  她托起尾巴,拿浴球搓洗上面的鳞片,手压过每一寸,她垂眸凝视,突然低头,鼻尖靠近,嗅了嗅。

  淡淡的杉木味,像清冽溪流。

  不知道步窈喜不喜欢……想到这个问题,刑越的脸有点烫。

  她泡好澡出来,把主卧的灯关了,抱着被子里香软的小女人急匆匆一连亲了好几口,摸到步窈的手放自己尾巴上,全程没有一句交流,动作意味明显。

  “啪!”步窈的小手硬生生给那条尾巴来了一掌,冷酷无情,“谁让你尾巴贴我那么近的?烫着我了。”

  说着,还手脚并用的把蛇尾踢开,被子压实,不让刑越的尾巴钻过来,仍觉得不够,手探出被窝,重重对刑越的蛇尾又落下一掌。

  几个小时前,步窈才在沙发上勾着刑越脖子,让她早点回来,说要帮她数鳞片,摸摸她蛇肚,要揉她小尾尖,要给她体验怎么怎么。

  她心痒了一晚上,不过吃顿饭回来,这女人就善变的连碰都不让碰。

  “怎么就烫着你?”刑越脸凑了上去,鼻尖蹭蹭,“还不是你热我尾巴才热,生气了?它很想你……”

  她以为步窈因为她去吃饭这件事生闷气,想把人抱过来,刚贴上就被步窈推开,再贴再推。

  刑越把灯打开,本来是想看着人好好哄,结果看见步窈红肿着一双眼睛,明显哭过,估计还哭了好久。

  她那点心思全无,长臂一揽,下巴搁步窈肩上,有些着急:“怎么还哭了?出什么事了吗?”

  步窈推开压在身上的刑越,从床上坐起,理直气壮:“我把贺枝温删了!”

  闻言,刑越大脑宕机了一下,迟疑问:“然后?你舍不得她?”

  “刑越!你什么脑回路啊!”女人气急败坏,把被子都捶扁,重复了一遍,“我把贺枝温删了!从你的手机,你的微信里删的。”

  这气鼓鼓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被删的那个是步大小姐。

  刑越隐隐发笑,怕笑得太明显,惹步窈更生气,面部表情克制了一下:“删了就删了,你哭什么?又不是舍不得贺枝温,你删你的,这点小事干嘛哭鼻子?”

  她没有删人的习惯,之前跟贺枝温分手,那两年里也是躺列,她都没打扰过贺枝温,贺枝温也不会给她发消息。

  最近可能发频繁了点,她看到就回,基本也是些细水长流的话题,工作的怎么样,眼睛怎么样,身体怎么样,在新环境睡得好不好……

  她没有动过删贺枝温的念头,但步窈删了也就删了,反正贺枝温也没有什么非要在她好友列表里存在的必要。

  步窈看刑越无所谓的反应,心情好受了一点点,她又质问:“都分手了,你干嘛游戏ID不换?微博日记不删?留着半夜刷个emo视频,拉前任出来回味吗?”

  刑越这回知道步窈哭什么了,倾身过去吻了红宝石般的眼睛:“没有删日记的习惯,我都写好多年了,一条都没删过,那些日记不是独属于别人,也是我发生的事。游戏ID……我登游戏看看,重新改一个?”

  她把手机拿过来,点进许久不登录的游戏app,载入进去都卡了半分钟。

  正想买个改名卡,显示金币不足。

  做任务攒金币还要一段时间,刑越索性把游戏号注销,操作注销时,又弹出亲密关系绑定好友,请先解除亲密关系。

  她跟着模糊记忆,找到好友列表的入口,把捆绑的“宝贝”删除,结果又弹出来个输入确认密码……

  步窈看着刑越这一系列繁琐的操作,躺回床上,被子盖过头顶,酸闷说:“算了,别弄了。”

  房间陷入一片死寂,步窈知道,刑越根本没办法彻底抹消贺枝温的存在,可能在刑越遗忘的角落里,还有很多贺枝温的痕迹。

  比如冰箱上的贴纸,门口大树挂着的灯笼,放在老家缝补过的衣服,很多东西,连刑越都分不清,是妈妈做的,还是贺枝温做的。

  刑越隔着被子抱紧步窈,看步窈吃这种哑醋,有点心疼:“我换头像好不好?跟你拍贴脸照,换微信头像,企鹅头像,微博头像,游戏头像,还有什么,你说。包包链条挂有你大头贴的小牌子,手机壳换透明的,放你照片,让所有人都看到我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