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说,你死外边算了

  十六层的高楼, 能看到很壮观的夜景,默城长江一眼望不到尽头。

  贺枝温晾完衣服,站大阳台上吹了会风, 最角落的位置晾晒了一件藏蓝色珊瑚绒被子,住在这个楼层的人,都是今天新来的, 满阳台都晾晒着衣服,只有这么一床被子。

  她稍微留意几眼, 嗅到空气中熟悉的气味,还有涌动的血腥气, 不由自主走近那床被子, 鼻尖轻闻, 果然是刑越的味道……

  虽然用了香皂清洗,但这血腥气太重了,她甚至都能描绘出血液在被子上流淌过的痕迹。

  贺枝温有些不安, 几次徘徊在刑越房间门口,她们上次不悦而别的尴尬画面,现在还记忆犹新。

  犹豫了一会,她还是忐忑地敲响了刑越的房门。

  里面无人应答, 她又敲了三下,等了等还是没听见声音。

  贺枝温悄悄推开门, 扑面而来的血腥气更重了:“阿越……你在吗?”

  她轻喊,有点担心刑越碰上不好的事。

  往里再走几步,才看到晕厥过去的刑越, 她快步走到床边, 心口都被紧锁着。

  此刻刑越全身发烫冒汗, 双目紧闭, 唇色煞白,那双腿似乎不敢躺也不敢靠,就这样维持着曲起来的姿势,一动不动,肌肤大面敷了中药。

  贺枝温下意识想出去叫人,突然联想到刑越身患残疾的事,要是她出去喊人,不就有更多人发现刑越的秘密吗?

  她沉凝了会,最终还是放弃了去叫人帮忙的想法,坐在床边,手掌轻轻擦拭刑越的冷汗。

  “阿越,你还好吗?是不是很难受?吃止痛药会不会好点?”她虽然不知道刑越怎么了,但不难看出,刑越现在很痛,腿有很多密密麻麻的伤口。

  刑越听到声音,费力地睁开眼皮,摇摇头,婉拒了贺枝温的好意,主要是一般的止痛药没用,还给肝脏添加负担。

  贺枝温看刑越那么难受,跑去浴室装了盆热水过来,给刑越被汗黏糊的肌肤擦擦,简单的擦拭脸面和手。

  “你在医尾巴么?”她问,又看了看眼前这双触目惊心的腿,就算被中药掩盖,也难掩刀尖的刻痕,“干嘛这样受罪?”

  她眼神黯淡,想起步夫人说的,耗时那么久都没能找到可以医治刑越尾疾的方法,看刑越这样,以为是白忙活。

  刑越说不出话来,昏昏沉沉,随时一副能睡过去的模样。

  贺枝温坐到床尾,想帮刑越擦擦脚,刚碰到脚踝,刑越就疼得直吸气,胸口起伏汹涌,她不敢再碰了。

  给刑越伤口吹吹热风,她神情闪烁,有一搭没一搭聊起:“听说灵蛇的血,蛇鳞,可以治百病……要是能找到这些就好了,你也不用那么痛苦。”

  原本快要昏睡过去的刑越,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撑着半身坐起来:“你在说什么傻话?就是因为有人和你有一样的想法,灵蛇才会被当成生产药材的机器,被抽血剥鳞,买卖一旦达成,那就形成了市场!以后别再说这些话了,假设也很可怕,灵蛇是我们的同类,你当成食物了吗?”

  刑越从小就听外婆说过灵蛇的故事,每一桩都是惨无人道的凶杀案,好像在那些人的眼里,吃的不是蛇,是普通的菜肴一样。

  很恶心,亦凶残。

  她反驳贺枝温说的那些话,又倒回床上,枕着被褥休憩,哪怕只是假设,她也不准贺枝温那样想。

  贺枝温愣在原地,第一次听到有人提起灵蛇会是这样的态度。

  她认识很多形形色色的人,大家无一例外,提起灵蛇都抱着一种期许,带着那种,只要找到灵蛇就能发财,就能长命百岁的念头,好像那不是蛇,是灵丹妙药,是聚宝盆。

  或许是大家都如此,贺枝温自己都把灵蛇当成了药材。

  她低着头,目光游离,手心不知道什么时候,沾到了刑越腿上的草药汁,上面还有混杂成团的血水。

  有股复杂的感情腾腾上涨,蔓延到四肢百骸,可能是心疼了吧,心疼到无以复加。

  “阿越……”

  刑越不能大幅度翻身,只能偏过脸,面向了墙那一面:“你回去吧,在我房间待那么久,我女朋友要误会。”

  似乎想到了什么,刑越加重语气,一字一句说道:“哪天走到生命的尽头,我会接受死亡,如果尾疾好不了,我会装假肢。”

  她在告诉贺枝温,她不需要服用灵蛇续命,也不需要喝蛇血吃蛇鳞恢复健康。

  有那么一瞬间,贺枝温近乎要以为,刑越是知道她的身份的。

  她们在一起七年,自以为隐瞒的滴水不漏,可是朝夕相处,刑越真的什么都没发现吗……

  贺枝温阵阵恍惚,走出房间的时候精神都是游离状态,迎面差点撞上刚进来的女人。

  “步、步小姐。”她没来由的慌乱,这才回过神来,手里还拿着刑越的毛巾。

  又慌忙把毛巾放到桌上。

  步窈今晚穿了一身连体西裤,上衣是无袖衬衫,扎着高马尾,和以往的冷艳风格截然相反,穿了职场装,脚踩一双轻奢风银链细闪高跟鞋。

  她站在贺枝温面前,贺枝温这惊恐的小白兔眼神,好似她把贺枝温怎么着了一样。

  “嘴打开,我看看。”步窈在压制着什么,眼尾微扬。

  见贺枝温没有动作,她直接上手掐住贺枝温的脸,直到贺枝温痛到张嘴为止。

  仔细看了两眼,没发现有血迹,确定这两个女人没舔来舔去后,步窈把手松开:“出去吧。”

  就在步窈刚进房门的那一秒,连刑越埋哪都想好了,大晚上跟前任单独相处一室,罪同私会!

  刑越听到了门口的动静,实在没有力气爬起来了,身上跟火烧一样,头痛,腿也痛,全身上下就没有不痛的地方,她的所有神经都被揪成了麻花。

  只能任由步窈发威,她甚至都做好了会被步窈臭骂一顿的准备,这婆娘吃起醋来,没道理可讲。

  她平躺在床,看着站她床头的女人,满眼都是雾,根本看不清步窈的表情。

  “晚点再收拾你。”步窈凶悍地吐露蛇信子,室内都是嘶嘶嘶的警告声。

  她往床尾坐过去,俯身,柔软绵滑的蛇信子轻轻扫舐过刑越的伤口,并没有什么浪漫的感觉,浓郁的中药味,还有淡淡血腥气,味道其实不好受。

  蛇信子由浅粉色,逐渐转成热红,分叉的两端不断分泌出黏液,来回舔舐过的伤口,开始缓缓愈合,肌肤光滑奶.白,就跟刚蜕了皮似的。

  这是一项大工程,刑越脸上倒是恢复了血色,步窈蛇信子都酸了,还有一面没舔舐好。

  刑越伸手摸摸步窈的头:“宝宝好会,好厉害……”

  步窈原本在认真给刑越疗伤,冷不丁冒出来这么一句话,脸轰然升温,一掌拍刑越已经愈合伤口的腿上:“转过去!”

  她来的时候还挺生气,看刑越难受又气不起来了,一心只想让刑越好受点。

  刑越转身趴好,嘴里故意发出低哼,舒适的嗯咛。

  她哼一声,步窈掐她一下,原本已经好的差不多的肌肤,都被步窈掐得通红。

  步窈把脏了的床单扯下来,她也不会换,只是丢在地上,耳朵还烫人:“是不是昨晚开发了你做受的体质?看你做作这样!”

  蛇信子分泌出来的黏液,能有很好的镇痛作用,刑越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哪里还有刚刚半死不活的样子。

  看步窈这身打扮,她用足尖勾勾步窈的裤腿:“去上班了吗?大小姐。”

  步窈没有接话,刚刚那事还没完。

  她把刑越从床上拉起来,眉宇间满是幽幽怨气:“你跟贺枝温在房间里干嘛?想好了再回答。”

  刑越还没开口说什么,一条毛巾就甩在了她脸上,她把毛巾拿开,陈述刚刚发生的事:“没干嘛,就给我擦了擦汗,什么事也没干,你站门口那会不还要人张嘴给你看么?看出什么没?大小姐霸道得很,路过都要被你掐嘴巴子。”

  步窈食指戳戳刑越胸口:“你心疼她是不是?”

  刑越握住她手,放唇边吻了吻:“没有,我心疼你,你妈妈那边怎么说?”

  她把步窈扯进怀里,双臂环得紧紧的,和那玲珑有致的曲线贴合,隔着衣服传递过来的热温,让她忍不住喉间溢出舒叹。

  现在她是有女朋友的人,可以肆无忌惮抱着步窈,好热,好舒服,真想挂步窈身上天天贴着。

  “我妈说,你死外边算了。”步窈赌气,推开刑越,自己找了个沙发坐着,背对着刑越。

  她气性很大,眼眶都是蔓红的:“电话里都跟你说了我今晚会过来,你几分钟都等不了?让贺枝温给你擦汗做什么?别说不是你主动的,你拒绝没有?动动嘴皮子能要你命?”

  贺枝温身边都是追捧的人,有自己的清高傲气,只要被刑越拒绝,还能死皮赖脸留下来吗?

  刑越一下逐客令,贺枝温就走了,刚刚一直没走,那就是刑越没赶人,赶晚了也不行!

  有些人,一旦谈恋爱,那就永远在认错的路上。

  “好好好,我知道错了,”刑越坐过来,长臂揽过步窈的腰身,“下回她再进来,我第一时间赶她出去。”

  步窈别过脸,拿开刑越的手。

  下一秒,刑越的手再次搭上来。

  步窈又一次拿开。

  刑越索性直接躺下来,躺步窈腿上,翻个身,脸埋入那软乎乎的腰腹:“好开心,大小姐先帮我疗伤才骂的我,虽然说出来很可笑,但不明说,怕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刑越很容易有幸福感,她觉得步窈把在乎她的伤势,放在比自己情绪更重要的位置,这就很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