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春屿还记得在两年前所发生的事,横滨更是因为那起事件而暴//动。

  横滨黑手党的数量超乎了他的想象,彼此之间争伐、打斗,不择手段,他六岁那年一只幼崽独闯横滨还完好无损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现在想想当时,后背还是会惊出来一团冷汗,如果不是之后运气好碰见了中原中也的话,能不能不缺胳膊少腿活着回来还说不定呢。

  清水春屿本来也是在那几天约好了中原中也过几天和他一起去意大利写生的,他提前做好了规划,从前惊鸿一瞥的卡斯特鲁奇奥花海以及当地的礼堂给了他灵感和悸动,要亲身去体验感受一回才能看到无与伦比,比照片上更艳丽热烈的色彩。

  但是中愿中也却含含糊糊拒绝了他,在电话中能听出来他语调中的愧疚、遗憾与不舍,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能从中医中也轻飘飘的一句话中听出来那么多复杂感情的。

  至于后面中原中也一直强调重申让五条悟和夏油杰陪他一起去采风写生这件事是姑且不必提的。

  他敏锐地发觉到了些许奇怪之处,当然不是中原中也拒绝他而不高兴。他从来不会这样对中也计较这些,他只是察觉到了问题所在。

  中原中也之前是做什么营生的,对方尚有隐瞒,他对此是一无所知的,但并不意味着他就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后来清水春屿也知道了中愿中也和太宰治一起加入黑手党的事情。

  他不是个会干预别人的人,那两个人要走的路不管布满多少荆棘,都是他们做好了准备要去切身体会的,是他们自己决心好的要尝试的甜苦酸辣,他唯一能做的只是担忧,向神明祈祷护佑他们。

  那么这次,几乎从不拒绝他的中原中也又是因为遇上了怎样的麻烦才做下了决定。

  “哦,那是因为一点小麻烦。”太宰治含糊地说着。

  这是他和太宰治第一次单独会面,以往他们都是处于中原中也在的情况下才会说得上话,这一次倒是特殊了点。

  “真的?只是一点小麻烦?”清水春屿追向,发觉自己有点儿激动了,就坐了回去,稍微有点儿难为情了些。

  太宰治双眸含笑,用他那张英俊的脸颊凑近了他,嘴角上挑:“嘛~春屿酱,你很关心中也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小时候忧郁冷淡的家伙现在成了花花公子的模样,不清楚是故作于此还是无意而为,只是那双鸢色眼眸也没多少情绪,怪怪的。

  太宰治有太宰治的秘密,清水春屿无意探究。

  他认真地说:“因为中也对我很重要,就算只能尽绵薄之力,我也想帮上忙。”

  那双冷淡的,就像是枯死树叶的双眸紧锁在他的面孔上,足有三五秒之久,然后太宰治又坐了回去,嘴里嘟囔着什么真是嫉妒那只蛞蝓,好羡慕他可以受到别人真心疼爱之类的话。

  清水春屿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就被太宰治转移了注意力——

  “啊,说起这个的话,其实事情也不算太复杂,就是黑手党们因为利益分配不均的毛病,所以开始互相攻伐,接着政府又把涩泽龙彦给放了出来,希望他能够扼制这场战争……”

  清水春屿双眸紧盯着太宰治,结果就没下文了。

  他眨了眨眼睛,小声催促了一下:“后来呢?”

  “想摸一下脑袋,然后再告诉你。”太宰治一脸无辜地看过来,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小时候清水春屿是总被太宰治他们摸脑袋的,因为他长得不及他们高,当然现在也是。而且因着个子不高,所以他言辞义正,更加拒绝被摸脑袋的这种行为,太宰治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也不奇怪……才怪。

  清水春屿纠结了半天,可怜兮兮地看过去,又抿了抿嘴巴,最后叹气同意:“好吧。”

  看得出来是有做了一番心理建设的,愿意满足太宰治的恶趣味。

  太宰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托着腮,毫不客气地把他柔软的金发揉得乱七八糟,手法有点儿像是清水春屿摸福豆那样。

  清水春屿只是鼓了鼓腮帮。

  太宰治慢条斯理地说着之前还没有讲完的话。

  “遗憾的是,那个涩泽龙彦也不是什么好人呢,以一己之力掀起导致了无数伤亡的战争,现在也持续很长时间了。你不该在这种危险的时候来横滨的。”

  这个时候太宰治还只有十六岁,说起苦难时还没有那样感受深刻,他可以有处理掉罪魁祸首的决心,但不必期望他非得心怀怜悯。

  他跟清水春屿说:“我和中也这一次正好是搭档,就被安排着去解决这件事了……”

  清水春屿愣住,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究竟是在哀悼同情那些普通人的苦难,还是揪心中原中也和太宰治他们要做的危险的事,亦或者两者都有……?

  “有没有人说过,不要用这样可怜的眼神看着男人。”太宰治忽然说出口。

  清水春屿不明所以。

  太宰治轻点了一下桌面:“因为实在是太可怜了,可能会引起hen态的施虐欲哦。”

  他说那句话可不是在危言耸听,在黑手党里的生活远比他自己想象的都还长久,见过黑暗肮脏的事情不计其数,并不是捂住眼睛不看就行了。

  清水春屿懵懵懂懂地应了声唔。

  太宰治又说:“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你,是想让你了解,变相地不让你参与到其中来。”

  “这件事很危险,不要怪我说的那样直白,春屿——”

  那张脸笑吟吟的,眼睛弯得看不清他的眸子,嘴角上扬,很温顺、平和地说:“你在的话,可能会导致中也束手束脚哦。”

  清水春屿的脸一下就白了。

  太宰治平时不会说这些,他待人接物都很彬彬有礼,从明明只见过几次,却在之后生日时特地给他送来礼物就可以知道,是可以交往的人。

  太宰治见过太多因为感情犯傻的人,所以说出来的话很犀利毒舌,直插清水春屿的心脏。

  清水春屿握紧了手,乌泱泱的眼睫抖了两下,只有握紧手中的杯子时仿佛才能从其中感受到些许温暖。

  “我、我知道了。”

  吞吞吐吐,声音有点儿可怜。

  太宰治后来又很无奈地给他买了些东西,还亲自把他送走,挥挥手告诉他:

  “我一定会把中也那家伙完好无损地送到你手中的。”

  “我保证哦,春屿酱~”

  后来太宰治果然信守了他的诺言,中原中也和他一起从被后来称为【龙头战争】的事件中活了下来。

  太宰,真的是一个给他很复杂感觉的男人。

  清水春屿一想到当时对方逼近他,又轻飘飘说的一句话,也还是会觉得心颤。

  “我的脸变成都市怪诞了?”太宰治疑惑地说。

  清水春屿知道他是故意这样说的,他眼中还带着戏谑。

  他摇摇头,赶紧从太宰治的怀中出来。

  远离那个,明明刚刚才给他带来温暖和安全的胸膛。

  他背对着太宰治,听到了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春屿酱,其实你有一点和大家想的不一样。”

  “可真是记仇啊。”

  真的,是他太记仇了?

  清水春屿莫名就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并且每每到了夜间,就情不自禁记起这件事,开始……深刻反省。

  唔,好像是对太宰治过分苛刻了些,明明他也没有做错什么。

  自打清水春屿记下这件事,后来也心神不宁,更不知道是宿傩什么时候回去的,被中原中也好好地送回家后又发了高烧,迷迷糊糊时还在道歉:“太宰,对不起。”

  这之类的话什么的,声音里都是愧疚和难过。

  五条悟是不觉得自家宝宝能做错什么的,他心中充满着狐疑,以己度人,他认为那家伙肯定也在不知名的地方诓骗了清水春屿。

  不过也有可能是清水春屿这个小笨蛋给烧糊涂了,一切都不得而知。

  清水春屿从来没这样后悔过,他很少有让五条悟和夏油杰这样担心照顾的时候,而且在这两人成为他的监护人后,他锻炼体术的时间就更多了,强健的体魄让他免疫力好了很多。

  五条悟去熬粥了。

  夏油杰在病床前守着清水春屿,昔日只有丁点儿大,还要扑在他的胸口处掉小小的金豆子的男孩已经长大了,不过现在还是能够被他抱着,坐在他的手臂上。

  少年面色潮红,在睡梦中也蹙着眉,光滑白皙的额头上黏着退烧贴,张着红润的嘴巴呼吸,吐出来的几乎都是潮热的水汽。

  夏油杰用微凉的手背贴了贴他的脸颊,烫的惊人。

  他心里头是有些怄气的,眉目也是沉郁着,紫色瞳孔显出几分厉色。

  清水春屿睁开浅灰色的眼眸时,恰好就同那双紫色眼眸中的凛冽对上,心惊了一跳。

  他被惯得有些任性了,嘴角瘪着,挣扎着坐起来,又默默地掉泪珠子。

  晶莹剔透的泪水就顺着软软的脸颊往下淌,手悄咪咪地攥着夏油杰的衣摆,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小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