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人被杀了?!”

  松田极力压抑着声量,他听着目暮警官说着他离开后的事情经过,听到这一幕时不由得打断了目暮的话。

  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两颗子弹,将两名同伙杀死,而那位嚣张跋扈的主犯像是突犯顽疾,忽然倒地不起,彻底丧失了行动能力。

  松本清长从微型摄像机里看到这个画面后,立刻下令派出行动队进入东京塔,将三人逮捕。在透明电梯里等待死亡的高浦幸郎也成功获救,此时他正坐在救护车旁,披着毛毯,安静地看着医护人员做着包扎。

  他全程都在警视厅的指令下行动,没有忤逆过犯人,和惊慌失措下惹怒犯人的游客不同,他身上仅有的伤口是为了缓解紧张而咬破的。

  离谱。

  这套故事虽然听起来很合理,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松田直勾勾的目光太过于直白,漫画侧过头和他对视,扬起嘴角挥了挥手。

  卷毛男人啧了声,径直走了过去,他蹲下身子,压低了声音。

  “这也是你做的吗?让犯人突发疾病,然后被抓?”

  既然有这种能力的话,那为什么一开始不用?而要等到现在才草草收场?

  精心预谋的案件以这种荒诞的结局收尾,任谁都会产生怀疑,然后对高浦幸郎产生好奇,也许还会有人深入调查他,这不是将自己曝光在大众面前,直白地告诉所有人:我有问题,快来调查我吗?

  和他之前遮遮掩掩的风格完全不符。

  红蓝交错的光影里,少年的面容看得并不真切,松田凑近了点,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你问我?”

  漫画眨眨眼,故意拖长尾音,看着卷发警察抓耳挠腮的样子,勾了勾手指, “凑近点。”

  松田眉心一跳,他下意识想拒绝,入目的却是少年脸颊处被抹上红药的擦伤。他啧了声,将耳朵覆在漫画嘴边。

  “当然不会告诉你啦!”少年抱住他的头,对着耳朵大声喊道, “松田警官竟然是八——嘎——!”

  它的声音骤然升高,一时之间盖过了周遭的鸣笛声。空气瞬间停滞了几秒,众人纷纷看向他们,又面不改色地继续着手中的动作。

  “……你这家伙!”

  松田揉着发痛的耳朵,想要抓住漫画好好揍一顿,伸手却扑了个空。他睁开一只眼睛,看见漫画早已跑到远处,和那两个消失了一天又忽然出现的两个男人站在一起,对着松本清长说着什么。

  啧。松田放下墨镜,遮住自己不满的神情,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回到警车旁。

  他们刚回到东京塔时,工藤新一就被家人接走。虽然年幼的小侦探嘴硬,说是因为困了才跟幼驯染回家的,但他发红的耳朵和看见女孩泪水后慌乱的神情说明了一切。

  松田在心里感叹了句年轻真好,唉声叹气地打开车门,准备提前翘班回家时,忽然记起来什么。

  他倏地回身,看见那几人离去的身影。

  两颗子弹一前一后带走了犯人的同伙,而这两个男人在案件发生后就消失,案件结束后又出现。

  这段时间里,他们都去做什么了?难道他们真的不在意高浦幸郎的生死?

  这不可能,不管是高浦弘还是诸星大都明显很在意高浦幸郎,他们不可能在这种关头抛下他。

  更重要的是,松田舌尖在嘴内绕了一圈,他们的手上都有着老茧,那是经过一定的训练才会形成的。

  而这种茧,在他还是警校学生时,也在一模一样的位置留下过。

  那是大量的射击训练,才会留下的茧。

  *

  街道上的雪被车轮碾压得看不出颜色,昏黄的路灯照耀着前方的路。

  车内的气氛不知为何变得特别奇怪,诸伏景光一直闭眼静默,不管漫画怎么戳他也没有回应;赤井一改往日的寡言,询问着它东京塔里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到漫画误以为这两人互换了灵魂。

  “是你让梶井基次郎晕倒的?”景光忽然开口问道。

  “不是。”

  漫画下意识回答,那两双眼睛骤然变得尖锐起来,齐刷刷地看向它,漫画舔了舔嘴唇, “……不,是我。”

  “是吗。”景光轻笑道, “从炸弹掉落在电梯后的记忆就变得很奇怪。”

  “像是发生的事情被人强行抹去,为了圆满的结局强行拼凑上一段不合适的故事。”

  “幸郎,我知道你有很多秘密,我不会问也不会去探察。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再卷入这些事里了。”

  “……你不会想知道眼睁睁看着亲人被杀害而无能为力的感受,那种事我经历过一次,无法再接受第二次了。”

  “我们是亲人,对吗?”

  “嗯……”

  景光的话轻飘飘的,像羽毛一样落在漫画身上。它挠了挠手,莫名觉得心里有些痒。

  他拆开它腕上的纱布,细细看着泛红的狰狞伤口, “还疼吗?”

  “没事。”

  漫画举起右手,作出严肃认真的样子说道:“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我保证。”

  驾驶座那里传来不置可否的声音。

  景光笑着揉乱它的头发,恢复了以往的样子闲聊着。

  它松了一口气,向后靠着椅背,心想:梶井基次郎都被抓住了,当时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只是没想到文野这家伙,处理方案这么粗糙,竟然让他们察觉到了不对。

  果然不该相信消极怠工的家伙。

  在它将松田阵平踹下摩天轮,回到东京塔,看着破损的红色巨塔苦恼时,文野漫画忽然出现了。

  据那家伙说,是察觉到了梶井基次郎的波动,才顺着这条线翻过来的。

  “……他从你的世界里逃跑你都没发现吗?”

  “可是我们文野世界本来就是个筛子啊!”文野理直气壮地说, “我们有各种不同的if线,平行世界的设定都不一样,如果把世界加固那怎么让角色改变身份?”

  ……该死的有点道理。

  漫画呵呵两声,指向被炸毁的东京塔, “看见了吗?这是梶井基次郎做的。”

  “他炸毁了一间超市,一座电视台,一栋CBD大楼,东京塔,还要杀了我来收集实验数据……这种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我没有杀了他,那你来替他收拾残局不过分吧?”

  “不过分。”

  “那就好。”漫画幻化出纸笔来,它一笔笔写着文野要做的事情, “第一是把东京塔修复好,第二要让这个案件能有个说得过去的结局,第三的话……我要梶井基次郎在监狱服刑。”

  它的表情肃然,不容拒绝地说道:“你要消除他的异能和关于制造炸弹的记忆,让梶井基次郎在这里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他犯下的罪过一定要得到惩罚。”

  “……”

  文野牙疼地看向它,谁不知道米花町能加重犯罪分子的恶念,名柯漫画又是出了名的死心眼,犯罪分子落到它手里一定会被丢去监狱。

  梶井基次郎在原世界就是痴迷于科学实验的炸弹狂人,他杀害了二十多个普通人,为此还遭到通缉,只是按照设定,横口黑-手党不可能真的被抓去坐牢退出舞台,因此他才会在误入名柯世界后继续保持着嚣张的作风。

  ……算了,坐牢就坐牢吧,大不了到时候再把他的记忆抹除掉,不然Mafia在东京被捕,梶井基次郎怕是能被笑死。

  文野唉声叹气地接受了这个方针,在不平等条约上刷刷签下大名,又记起什么随口问道:“对了,你们名柯世界不是数一数二的牢固吗?梶井基次郎只是搭了个新干线,怎么就到你们这了?”

  满是残渣和裂痕的展望台上,漫画的身上一遍遍地掠过寒意,在寒冬腊月里跳进冰潭般,连发丝都被冻结住。

  它终于意识到了一点,梶井基次郎,是怎么进来的?

  为了应付多发的案件和避免和别的世界相撞,它特意加固过世界结构,确保不会有人误闯。

  梶井基次郎又是怎么进来的?为什么他的异能还能在名柯世界里保留?

  “……拿到了书是他的吗?”它不抱希望地问道。

  “当然不是!”文野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它大声反驳道:“拿到书是的太宰大人啦太宰大人!”

  “他是几号进来的?”

  “让我看看,”文野扒拉着资料, “12月7日,他搭乘新干线到的东京,结果下车就到了米花町。”

  “……”

  12月7号。

  漫画闭上眼睛,是诸伏景光应该死去的那天。

  是因为主线被更改了,导致世界发生变动吗?加固的防备因为变动出现裂痕,所以接连不断的案件都是世界的自我修正,一定要确保诸伏景光死亡才会停止吗?

  ……所以松田阵平才会再一次走进摩天轮,而如果我慢了几秒,没有记起衔尾蛇的存在,暂停了一切,是不是萩原研二今天也会死在忽然爆炸的公寓楼里?

  漫画呼出一口冷气,它看向文野, “如果主线被改变了,那么,有什么办法能够阻止世界的自我修正,让应该死去的人活下来?”

  *

  回到公寓楼时,天色已变得明亮。地平线上微亮的蓝光驱逐着黑暗,将恐惧尽数吞下。

  这一天保持着高强度的斗志,在一切结束后,疲倦裹挟而来。

  几人在互道晚安后,便关上门各自进行着休整。

  赤井秀一打开灯,果不其然看见一个身影坐在床边,他反手锁上门,对上那人的眼睛后微微一愣。

  “嘘,别让他听见。”漫画在他耳边用着气音说到。

  摇曳的暖黄色光亮照在它的脸上,投射着晦暗的影子。

  它抬起左手,那里系着景光替它新换上的纱布,纱布上鲜艳似血的红色缎带让他难得有些心烦气躁。

  “赤井秀一,”它说, “你是在什么时候认识我的?”

  “或者说,你是在几年前见到我的?”

  ————————

  赶上了!

  *

  赤透两人射出的子弹是对准梶井的,但是他不能死,所以文野漫画改成了射向同伙。

  这也是他们产生疑惑的原因,在漫画遇到危险无法逃离时,杀掉主谋才能救下它,不可能在那种时候选择杀掉同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