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 探春将一应管家事务交给了宝钗,便全心去经营起了书铺,黛玉见她得了空闲, 也便将事情多数都交与她去管理, 只是偶尔方才去看看。

  “妈, 您说璟哥哥和俊儿的消息,要何时才能传到京城?”黛玉这日在家里闲着, 并未外出,算着时间, 只道是甄璟二人的成绩, 也早就该出来了, 只是不知何时,他们才能知晓。

  “且再等等罢,左不过是这两日了。”贾敏一面做着针线, 一面回着她, 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 便也想转移些她的注意力, 又说道:“明日,便是长公主的生辰了, 你可准备了什么贺礼?”

  “我前些日子得了个吴道子的真迹, 准备送给她呢。”

  贾敏瞧了她一眼,手中的活计却没停, 只又道:“听闻, 她生辰当日, 会让自己戏园的优伶过去唱戏, 想来, 你也能听到自己写的戏了罢, 早就听你念着了,还怪我们不让你过去瞧。”

  “嗯。”黛玉重重点了点头,方显得欢喜了些,道:“我心里也盼着呢。”

  他们这样说了会子话,黛玉也便多少转了心思,没再多想甄璟二人的事情。

  也正如贾敏所说,他们二人科考的消息,在次日,黛玉从长公主府回来时,便传到了林府。甄璟又在乡试中获得头名,林俊亦考过了童生试,只是府试仅是得了第三名,倒是让他好生难过了几日。

  黛玉拿着从南边回来的信,听甄璟在信中说,林俊瞧着如何郁闷的样子,亦觉得好笑。而后又见着他在信中说道,当下便要动身回京,如此算来,便也快了。

  其实,林俊许久不回江南,此番,本也是想在那里多留几日,只是甄璟惦记着家里的事情,甄应嘉将在这个秋日处斩,便也无法耽搁,二人在放榜后,便往京城赶,这信件,也不过是比他们早到了几日罢了。

  “母亲,是准备了这种大雁?”甄璟回到家后,便先问过李念如何准备向林家提亲的事情,只是看着眼前这对金灿灿的大雁,有些皱眉,又犹豫着对她道:“这个,怕是不大好罢……”虽然倒是贵重,还是纯金打造的。

  “如今已是秋天了,我们到哪里去捕了真的大雁来,这用金子铸的虽然是俗气了些,但总还是好过木雁罢。我们一时间也找不出这么大的玉石,去做这个,不然,玉的倒是清雅些。”

  甄璟挠了挠头,一时到不知如何反驳,只道:“明日我去城外看看,今年京城的气温并不很低,说不得还有大雁并未往南边去。”他实在是觉得,这对金灿灿的大雁,配不上黛玉的风姿,实在是俗气、很是俗气。

  “那便只好随你了。”李念瞧着他的样子,无奈笑了笑,而后又说:“你之前来信时,我便先去了林家,同林夫人商量过了,咱们时间并不多,又要过完三礼,左不过就是这二十日内,就要完成,而且,因着你父亲的事情,也不好大操大办,只能低调些。”

  “我是无妨,只是委屈林妹妹了。”虽然说如今的情形已经极好了,但是他还是想给黛玉更完美的,但现在却也没什么别的选择。

  “你若是有心,这三年好好读书,将来也考一个状元、探花的回来,也算不辜负她了。”她说着,又捋了捋甄璟的头发,道:“而且,你放心,母亲已经给拟好了到时候的聘礼,待成亲的时候,一定让全京城都羡慕你的林妹妹。”

  她虽是在同甄璟说笑,却也并非虚言,虽说甄家的财产被查抄了,但这些年,她和甄母的贴己却并不少,给甄璟娶妻下聘,还是足以让许多世家子弟都望尘莫及的。

  却说,甄璟在城外好生寻了两日,却也当真是没有辜负他,到底还是猎了两只大雁回来,而后便也到了约定之日,两家人未多宴请宾客,只低调地,便在二十日内,将三礼走完。

  “伯母好。”文定过后,甄璟心内也十分踏实,再来林家时,心里都觉得松快了很多,见着贾敏,行礼问好,脸上的笑意都遮不住。

  “璟儿,坐罢。”

  “是。”甄璟坐下,又四处瞧着,而后又假咳了一声,对着贾敏道:“林妹妹可在家吗?”

  贾敏瞧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心中只道,这孩子如今倒是直白了,这心思藏也不藏,只是心中虽然这样想,嘴上却道:“她今日不在家呢,刚去寻我娘家的姑娘们玩去了。”

  “啊,是吗?”甄璟挠了挠头,不是他猴急,而实在是,他在京城待不上许久,很快便又要回金陵了。

  “谁说我不在了。”黛玉笑着走了进来,向着贾敏行了一礼,又道:“他啊,呆得很,妈何苦逗弄于他?”

  “行,我不说了。”贾敏笑着,又道:“你们也去自在说话罢,省得在我面前碍眼。”

  黛玉笑着,便向甄璟道:“我们去院子里罢。”

  “那我晚些时候再来给伯母请安。”虽说如今他们二人定了亲,甄璟来寻黛玉时,也更自在些,但对着贾敏,却不由地,从内心紧张起来,只担心自己哪里出了错漏。

  “去罢。”

  甄璟躬身应下,方又同黛玉出门。出了这屋子,心下方有些放松了下来。黛玉见他的模样,不免笑道:“你又不是第一次见妈,怎么今日反倒紧张起来了。”

  “我也不知为何。”甄璟摸了摸脑后,又道:“可能如今身份不同,心境也不一样了罢。”

  “哪有什么身份不同。”黛玉没有回头,只快走了两步,又低声说着。

  “当然不同了。”甄璟跟上去,伸出手,犹豫着,将黛玉的手轻轻抓了一点,道:“我现在也算是光明正大了。”

  黛玉感觉到了手上的温度,却也仍由他握着,而后又轻声道:“难不成你之前便鬼鬼祟祟了?少来说这些。”

  他又向前紧走了两步,走到黛玉身前站着,只从这个方向看过去,方才又看见一路跟着他们来的丫鬟们,甄璟抿了抿唇,向他们使了个眼色。雪雁等人倒也知趣,只掩着口,忍着笑,走得远了些。

  他见状,方又微微躬下身,对着黛玉道:“虽然不算鬼祟,但有些想做的事情,却也总是不好做的。”

  “你要做什么事?”黛玉抬头看向他,问着,却被他揽在了怀里,扣在胸前,方又听他道:“我早就想这样抱一抱你了,只是,觉得自己之前没有资格,不敢鲁莽,怕吓到了你。”

  “我……”

  “玉儿。”甄璟将她从怀里松开,又重新拉着她,往园子里走。

  “你唤我什么?”

  “玉儿。”

  “你……”刚刚被甄璟抱着,都未红了脸的黛玉,却被他这称呼搅得,耳根都红了起来。

  “我该有同你说过罢,圣人给我赐了字,叫做铭之,你叫我一声好吗?我想听你唤我的字。”他一面说着,一面拉着黛玉到了湖边,本想拉着她坐下,又担心这石头冻到了她,只好将自己先坐下,又将自己的衣摆折了折,垫得厚了些,又拉着她坐在自己旁边。

  “唤我一声罢。”

  “铭,铭之。”

  “真好,”甄璟笑着,又道:“我本不喜欢这个字的,只觉得圣人时要我记住今日之事,是安抚也是警告。如今被你这般唤过,便觉得好多了。”

  黛玉听他说过,却也觉得心疼,只歪着头,看向他,笑道:“铭之,铭之。我多唤几声与你听可好。”

  “再好不过了。”

  “可冷吗?”他说着,又将黛玉的手,轻轻拉了过来,好像只是在试着温度,又道:“还好,不是很凉。”

  说罢,便又将黛玉的手送了回去。

  “铭之。”黛玉默默将手握起,似是也在感受手里的温度,却又看向甄璟,问道:“十日后,便是……问斩之日。”

  “嗯。”

  “你若是心里难过,可以同我说说。”

  甄璟闻言,扯起了笑,轻轻揉了揉黛玉的头,道:“我对他们早就没什么感情了,早在,我知道他们想过要我命的时候。”

  黛玉从未听甄璟提起过这事,哪怕她知道些甄家的情况,却也难免因为这话,吸了一口冷气,甚至不知该如何劝慰甄璟才好。

  “我没事的。只不过,也是十日后,我便又要回金陵了,再回来,总也要三年左右的时间了。无论怎样,他也是我父亲,总要守孝满二十七个月,我才能再见到你。”

  黛玉看向甄璟,柔声道:“没关系,我等你。”

  “好。”

  却说,十日后,甄应嘉和甄玮被处斩时,甄璟实在不忍心让甄母和李念见着那样的场景,便只自己去给他们收了尸身,又在现在的宅子停了三日,只却未举行祭礼,便带着他们,先去了冀州,将甄玮之妻的尸身一并带着,从陆路向金陵而去。

  随着这一场血淋淋的事情结束,当初的那一场动乱,便也算是彻底结束了,废太子服毒自尽,这也算是保全了他的子女。只是,甄应嘉当日所说的孔侑,却未被牵连出一点事情来,甄璟疑惑,却也无可奈何,只凭这一点怀疑,他并无办法做什么,只是临行前,又再次提醒了林如海,让他务必要小心些才是。

  而这一次,他也并未让李念和甄母再和他一起回南,一则,甄母如今年纪大了,再这样舟车劳顿,只怕他受不住,二则,甄玮的女儿还是很小,带着她行远路也不方便,另外,甄璟来日成婚之事,也需李念在京城打理着。虽然说时间还久,但是大户人家成亲,所需的下聘之物,却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得来的。

  李念从前为他置办了些,但甄家出事,也多被抄没了,如今许多都得重新置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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