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你让我细细想想这事,也等你伯父回来也与他商量一番再定。”贾敏这样说着,又看向宝玉和秦蓁, 道:“你们是打算什么时候过去?臻儿还需要收拾些行李等物, 不若再等两天?”

  “我也是这样想的, 不然我明日晚些时候再来接秦表姐罢。”

  然而,虽然贾敏两人是为着秦蓁着想, 但她自己心中到底对于林依依之事,有些心疼和内疚, 所以只道:“却也不用这样, 璟兄弟忙了这些时日, 想必也是累了,何必再让他明日跑这一趟,我不过就是收拾两件行礼罢了, 很快就好, 用不着许多时间。”

  “也罢, 既如此, 你便去罢,让红樱、青梅跟着你一起过去, 该用的东西, 都备着齐了些,到底是用着咱自家的东西舒服, 若是住不惯了, 就家来说, 我让人去接你回来。”

  “嗯, 臻儿知道了。”听着贾敏如此嘱托, 她心中自觉温暖, 含着泪点了头,便行礼告辞,自去带着人收拾去了。

  且不说贾宝玉和秦蓁如何收拾行礼,又如何去了甄家。且说待他们走后,贾敏安排着黛玉姐弟二人用了午膳,便让奶娘带着安儿自去午睡,却将黛玉留在了自己房内。

  黛玉在榻上与贾敏对坐着,却也不知她留下自己所为何事,只见她慢悠悠呷了口茶,用余光瞧了瞧黛玉,问道:“你秦姐姐的事情,为何不来说与我和你爹爹知道,却先去同璟哥儿说了?”

  “啊?”黛玉未曾想到贾敏将自己留下就是为着这事,难免楞了一下,只道:“许是因为秦姐姐当初也是璟哥哥带来的人,论理也是他的亲戚,所以,便说与他听了。”

  “只是这样吗?”贾敏将茶杯放下,用帕子拭了拭嘴边,问道。

  “这,当然只是这样呀,我当时也没想那么许多,只是正巧遇到了这事,又正巧碰到璟哥哥来咱们府里,所以,就说了。”黛玉这样说着,又抬头看向贾敏道:“妈是觉得我处理得不妥吗?”

  贾敏看着黛玉的眼神,的确没见到什么异样的感觉,有些放下了心,又向她招了招手,让其坐到自己身边,将她搂在怀里,摸了摸她点脸,却不回她的问题,只道:“今日之事,本不该让你一个小姑娘来听、来评说,但是,我却将你留下了,你可知是为何?“

  “妈是想让我知道,现今这世间女子的不易?”

  “是,也不全是。”

  黛玉听着贾敏的回答,在她的怀中抬起头,想要看着她的眼睛,探究些缘由,但却只看到了她垂下的眼神中,流露出的疼爱与无奈,而后又听着她道:“玉儿,其实你生在咱们家,只要爹爹妈妈都在,便没人能给你委屈受。但是,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不是我们给了你庇护,你就能躲过去的。”

  “妈,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

  贾敏叹了叹气,无奈道:“这个世道给女子的包容是很少的,哪怕错误并不由他们所犯,但后果也要由他们承担,就好像那位林家姑娘,如今虽然从那里回来了,但到底也回不去从前的日子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瞧着黛玉的神色,其实如今这般话,也多是因为她有些担心黛玉对甄璟过于依赖了,这样想着,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当初答应让甄璟同黛玉接触,只那孩子又却是个好的。

  可她瞧着女儿面色如常的样子,到底也不好继续再说什么,却担心自己反而弄巧成拙,只道:“罢了,如今你到底还小,有我和你爹爹在,也暂想不到这些事情上。”

  “我知道的,爹爹和妈妈最疼我了。”她这样说着,又笑着瞧向贾敏道:“妈是不是也同安儿一样吃醋了,觉得我事事都先同璟哥哥说,没有告诉爹爹妈妈?”

  贾敏瞧着她鬼灵精的样子,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道:“既知道,以后可万不要如此了,难道我们在你心中竟如此不值得信任吗?”

  “女儿知道了,以后有事一定同妈讲。”黛玉笑着应着,又问道:“那,秦姐姐的事情,妈是怎么想的?”

  “再等等罢,晚饭后,等你爹爹回来的。”贾敏叹了叹气,她确实不想在这个时候给林如海添麻烦,能得到巡盐御史的职位说来自是荣耀,这乃是圣人心腹才能担任的,如今当今圣上刚刚即位,他就得了这个任命,更是旁人羡慕不来的,但是林如海这些日子的心酸苦楚,别人又哪里看的见。

  听得贾敏此言,黛玉倒也没再多问什么,只又陪着贾敏说了会子话,便自回房看书去了,好容易挨到了晚间,他们一家三口晚膳都已用完,但却仍未见林如海回来的身影,不过这也是这些日子的常态了。

  只黛玉心中惦着白日所说之事,也想听听林如海作何想法,故而晚膳过后,便没回自己房间,而是留在贾敏一面做着针线,一面等着林如海回来。

  贾敏瞧着赖在自己这里不走的黛玉,笑道“你就这么着急不成?”

  “倒也不是急,只是也想女儿也想看看爹爹嘛,想知道爹爹在忙些什么。”这么说着,她也将手中的针线暂时放下,向前探了探身子,瞧着贾敏道:“妈,你今日说要再考虑考虑,是否是因为爹爹的事情,最近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吗?”

  这样说着,她又微微有些撅起了嘴巴,试探着思索道:“我也知道爹爹冷不防地升了官职,定要忙上些时候,但是若只是爹爹忙了些,妈却也不必这么小心谨慎罢。”

  “那你倒说说我怎么小心了?”

  黛玉歪着头,略微思忖着说道:“这些时日,外面递来的帖子,妈都一概推拒了,也不让我们出门。还有今日,妈跟我说的话,也怪怪的。”

  贾敏笑着戳了下她的额头,道:“你这小丫头,想得倒多,你问得这些话,我现在也不回你,只看你爹爹回来后,看他想不想说与你听罢。”

  母女二人话音刚落,那面林如海也进了院子,听了贾敏的话,一面走进来,一面笑道:“有什么话,要等我回来后说呀。”

  “爹爹。”黛玉见着他进来,忙走上前去,又将手中刚刚做好的荷包递上前去,道:“我新给爹爹做的,爹爹可看看,喜不喜欢?”

  林如海停下脱去外裳的手,果真弯下身拿起女儿绣的荷包,笑道:“果真是我们玉儿,瞧瞧这绣的,哪像个七岁的女娃娃做的活计,明日我就带上它去公干。”

  贾敏亦走过来,笑看着这对父女,又伸手替他宽了外裳,道:“好了,明个儿我定给老爷带上,再让你出门。”

  夫妻俩笑着走到榻上对坐着,贾敏又将黛玉拉到了身边坐下,又让丫鬟上了些点心给他。

  林如海笑着呷了口茶,道:“太太不必忙了,我并不饿。”而后又问道:“刚刚你们母女是在说什么事?”

  “是今日璟哥儿来了一趟,说要将臻儿接去住上几日……”贾敏大略将今日之事说与他听,也将他们要做的建一个女子庇护所大概提了一提,也是想问他的意思。

  但林如海却并未先关注那事,只是有些皱眉道:“怎么澈兄的女儿竟遇到了这样的事。”而后顿了顿,又问道:“此事是因废太子之子和甄家所起?”

  “正是呢,所以璟哥儿心里也是很过意不去,这些日子一直忙前忙后的,这孩子也不说与大人听。”而后又叹道:“如今他这般样子,也是难得,倒是歹竹出了棵好笋。”

  “嗯,他今日是说澈兄过些日子要来扬州?”

  “是这么说的,本来早就该来的,但因着孩子的事情生了病,所以耽搁了这么些日子。”

  林如海捏着茶杯,叹了口气,道:“我与澈兄也是多年未见了。”

  “之前老爷与我说这事时,我正有事在忙,倒也忘了问,不知这位兄长与老爷究竟是什么关系?我嫁到林家这么些年,竟也没听说过。”

  林如海看向坐在对面的贾敏,还有也看着自己的黛玉,略迟疑了下,便听到黛玉问:“爹爹不想让我知道?那我……”

  “无妨,玉儿听听也好。”

  但还是等了许久,他方又说道:“林侨的父亲,林澈乃是我叔祖父为独子收养的养子。”

  “养子?”贾敏回忆着林家的事情,但却是从没听说过还有这样一个养子的存在。

  “嗯,我林家子嗣单薄,我祖父这一支还算幸运,虽然说是一脉独传,但总也算是后继有人。而我叔祖父的独子婚后多年只得了一个女儿,又年纪轻轻便过世了,他伤心之余,又不愿儿子后继无人,便在族中选了人过继了来,澈兄就是当时过继而来的。”

  不知因为想起了何事,林如海嘴角微微扬了起来,接着说道:“幼年的时候,我也曾随着祖父在姑苏住过一段时间,与叔祖父家也是比邻而居,但是家中并无同龄人一起,也常觉寂寞。所以见着他的时候,我很是欢喜,便常在一起读书,大约到了十三岁的时候才分开。”

  “既是如此,往年我随你回姑苏祭祖的时候,怎么从未见过这位兄长?”

  提到此事,林如海却不由叹了口气,方说道:“许是因为没有血缘关系,便总会存些芥蒂罢。虽然叔祖父将澈兄过继了来,也悉心培养着他,但是那位伯母到底是念着自己唯一的女儿,总是有些猜忌的,又担心他继承着伯父的多数财产,自己女儿却拿不到什么,总是有些为难之处的。只是她到底看着叔祖父的原因,也并未在明面上做些什么。”

  黛玉瞧着他的神色,身处小手拉了拉林如海的衣袖,只却未说什么。

  林如海见着,扯起笑容拍了拍她的手,继续道:“只是还未及堂姐出嫁、澈兄娶妻,叔祖父便去世了。再后来,也就是因为家产之事,他屡屡被为难、诬陷,闹得全族人都以为她苛待嗣母。澈兄心性高傲,自是无法忍受这些,后来为证清白便在族长的见证下,将大多财产给了堂姐做了嫁妆,剩余的便给了伯母。最后还是族长不忍,将叔祖父的一些私产给了他。”

  “所以,兄长才与你或者说是与族人断了联系?”贾敏试探着问,但却林如海摇了摇头,又听他道:“后来那些事,我也是听人说的,当时我随着父亲去了京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叔祖父去世我也不在,若是我在,或许还可安慰澈兄一二,或许也不至于这些年都没了联系。”

  黛玉走过去,站在矮凳上,用小手抚着林如海有些皱紧的眉,乖巧地说道:“爹爹也不要伤心了,过几日这位伯伯就要来扬州了,到时爹爹再邀他来家里住可好?”

  “好,爹爹不伤心,爹爹只是有些感触罢了。”

  林如海拉着黛玉坐到自己身边来,方又问道:“夫人刚刚说,想要给臻儿开一个女子庇护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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