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人

  云小言双目瞪圆,难以置信地往后踉跄了几步。

  要不是下意识手中攥紧,纪宸霖的手机估计会直直地摔在地上。

  云小言跌坐在床上,脑中短暂地空白后,剩下是的一个接一个冒出的问号。

  他不愿相信地摇了摇头,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又重新看向手里的手机。

  他打开纪宸霖的手机,戳开头像,点开个人信息,翻找微信好友,终于的终于,还是不得不承认——纪宸霖就是雨林。

  但……这怎么可能呢?

  雨林自幼父母双亡,家境贫寒且从事体力劳动,常常给他分享一些颇有生活气息的照片。雨林还对他的几近于百依百顺,甚至会掀起衣服对镜给他拍腹肌照,只为让他开心点。

  而纪宸霖……浑身禁欲精英气息,不苟言笑,气质阴骘,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会网恋的样子。

  两人简直算得上是两条平行线,八杆子打不着,毫不相关。

  不对不对,他们之间好像还是有些共通之处的……

  就在云小言小脑筋飞速运转时,卧房的门被敲响了,纪宸霖的声音从门外闷闷传来: “药取好了,我能进来吗?”

  云小言也顾不上处处都有跌打伤的残破身躯了,他手忙脚乱地将纪宸霖的手机重新摆回到木柜上,然后以自己最快地速度回到了床上。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来不及做什么深刻的思考与重大的决定。

  但他知道,在突发事件中,按兵不动就是最好的选择。

  他像先前那样盘腿坐在床上,清了清嗓子,装作若无其事道: “嗯,进来吧”

  门被推开,纪宸霖拿着一个大号医疗箱进来了。

  云小言紧张地吞了吞口水,视线忍不住往纪宸霖身前的腹肌上瞟,似乎是想通过丈量两人的尺寸,再来判断一遍“雨林就是纪宸霖”的可信度。

  纪宸霖对他炙热的目光熟视无睹,好像什么都不知情,走上前来,抬手附上了他的额头,问道: “难受吗?”

  云小言抵着男人宽大的手掌,摇了摇头,脸上发烫。

  本来他面对纪宸霖时就常会不好意思,更别提现在还得知了雨林和纪宸霖就是一个人了。

  一想起来曾经他做过的那些傻事——在雨林面前死遁分手,在纪宸霖大肆吹嘘自己的前男友,口口声声表示只能跟白月光雨林复合……

  他就觉得人生很幻灭,恨不得以头抢地,以死谢罪。

  “怎么了?你额头很烫。”纪宸霖道。

  “唔。”云小言急忙揉了揉自己的脸, “没事,我很好。哥哥帮我上药吧。”

  他的上衣基本上被花臂男扯烂了。只要将包裹着他的外衣掀开,就能露出内里青紫交加的皮肤。

  纪宸霖没问他怎么突然转变了想法——明明刚才还冰清玉洁誓死捍卫尊严与”贞洁“,现在竟主动扯开衣服让他上药了。

  “疼吗?”纪宸霖轻碰了下他的伤痕,问道。

  “不疼……”云小言的上下牙打着哆嗦,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要不是纪宸霖在这儿,他早要疼得龇牙咧嘴了。

  纪宸霖放下了手中的药膏,坐在了云小言身边,张开手臂,问道: “要抱抱吗?”

  虽不知少年为何早在不知晓他作为雨林的身份时,就主动坦白了一切。但纪宸霖还是按照原计划,将自己网上的身份不知不觉地泄露给云小言了。

  所以,他知道,云小言现在一定心情复杂如潮涌,应该需要一个鼓励的拥抱。

  果然,云小言只思考了一秒,就拥入了他的怀抱里。

  面前的人触手可及,真实地,实物化地存在在他面前。拥抱传递着他们的心跳,空气中交涌着他们的呼吸,他们真正地拥有了彼此。

  在那一瞬间,云小言心中所有的尴尬都瞬间消散,只留下了庆幸。庆幸一切都是那么巧合,那么幸运,雨林就是纪宸霖,他还有机会去补偿这两个他亏欠最深的人。

  他用着最大的力拥抱着对方,眼眶通红,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

  过了很久,还是纪宸霖先开了口: “上药吧,小心着凉。”

  云小言抽了抽泛红的鼻尖,放下紧紧抱着男人脖颈的手臂,然后点了点头。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纪宸霖,像是要将从前缺失的关注都补回来。

  不可否认的是,纪宸霖长得远比他想象中要英俊,好似古希腊雕塑,面部线条流畅锋利,喉结性感地凸起,让他看着看着就有些心痒痒了。

  这么好看的人,他从前怎么就没抓住一切机会多看几眼呢?

  纪宸霖轻柔地帮他上着药。

  而一动不动盯着纪宸霖的云小言,能从男人眼眸中看到深沉的情感。

  从前他很少直视纪宸霖,一来纪宸霖比他高不少,仰头看很累;二来男人幽深的眼眸总让他有些被大灰狼盯住的感受,后背发凉。

  但现在,纪宸霖既是他白月光,又是他老公,他自然想怎么看就怎么看。也因此,他发现了许多以前没注意到的,关于纪宸霖情绪的细节。

  “哥哥,你在心疼我吗?”云小言歪了下头,好奇地问。

  纪宸霖张了张口,无奈道: “有点。你受伤了。”

  云小言然地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呀?”

  “手机定位。”纪宸霖道, “我联系了技术人员。”

  云小言顿了下,心里的迷雾好像散了些许,他继续问道: “哥哥,你是不是喜欢我?”

  纪宸霖那他没辙,轻声反问道: “你说呢?”

  云小言没说话,他垂眸看向弯腰给他小心上药的纪宸霖,而纪宸霖也恰好在此时抬眼。于是,他就对上了那双漆黑的眼眸。

  一时间,空气凝固,气氛也莫名变得缱绻旖旎起来。

  纪宸霖的目光很快便收了回去,继续兢兢业业地帮他上着药膏。

  也不知是由于纪宸霖动作轻柔,还是由于他心事重重,娇气如云小言,在此时居然感觉不到太多痛楚。

  冰凉的药膏糅合着男人滚烫的指腹,落在他腰上,带来一种奇怪的感受。

  电流顺着肌肤相接之处传来,让云小言身子酥酥麻麻的,也终于想起了一件事——

  当初,几乎是一夜之间,纪宸霖就撕毁了离婚的协议,还打哑谜般说什么突然喜欢上了他,心中的坎终于跨了过去之类的话……

  或许,从那一晚开始,纪宸霖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想通了这一点后,其他七七八八的困惑,瞬间像决堤的潮水般被疏通了。

  云小言呼吸重了些,他突然抬手,抓住了纪宸霖那只正给他上药的手。

  “嗯?”纪宸霖抬眸看他,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弄疼你吗?”

  云小言微微摇了摇头,罕见地毫不躲避,染着一层雾水的眼眸带着饱含情感的视线,轻轻地望进了对方的眼里。

  在温柔的,沉默的对峙中,空气中的那一分暧昧似乎越来越浓了。

  云小言心中一个个过着和纪宸霖的相处细节,每想通一点,他的眸子就多亮一分,心脏跳得就愈快一分。

  时间线在他脑中飞速划过,最后的最后,只剩下在破败巷子中那逆着阳光而来的身影……不像恶魔修罗,倒像是天使下凡,拯救即将被世俗玷污的凡人。

  云小言长长呼出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眸,凭着本能与感觉,凑上前去吻住了纪宸霖。

  纪宸霖似乎因他突然的动作而僵了一下,但很快便回过神来,伸手按住他毛茸茸的后脑勺,在他唇齿之间肆意地侵略起来。

  他们一站一坐,紧紧相拥。

  虽说是云小言先主动去吻对方的,但在纪宸霖缓过神后,他的主动权就彻彻底底被对方夺走了,只能仰着头,被动地接受索吻。

  因为缺氧,云小言的脸越来越红,胸口起伏越来越大,他想伸手推开纪宸霖,却手软到没有一丝反抗的力气。于是他双手一推对方胸口,企图往后仰去。

  但很可惜,下一秒,他就又被纪宸霖揽着腰给拉了回来。

  男人的手完美避开他身上的伤痕,动作虽不容抗拒,却又有着独有的柔意。

  不知过了多久,在云小言感觉自己都快窒息时,对方终于放过了他。

  两人同样地喘着粗气,相互对视着,然后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不再考虑一下吗?”纪宸霖挑眉问道, “你没听别人说我有多凶吗?”

  云小言弯弯的眼眸像月亮,他笑着摇了摇头: “有时候我会想,这世界上,竟会有没有血缘关系还那么爱我的人,而且还有两个!真的好幸运,好……妙不可言。”

  他说这话几乎是在坦白了。

  纪宸霖心照不宣地亲了亲他的眼尾,回应似的“嗯”了声。

  云小言这才发现,他鼻子有些发酸,眼眶也有些泛红了。

  不知因为疼痛或者遗憾,而是因为幸福的感动。

  “你呢?不再考虑一下吗?不是说最讨厌对你说谎的人了吗?”云小言反问着,顺手从一旁自己弄脏的风衣里掏出了纪宸霖小时候的日记本,提醒似的拍了拍封面。

  纪宸霖刮了刮他的鼻尖,淡淡道: “那是故意说出来忽悠你的,不然你会愿意那么轻易地说出当初‘喜欢我’的真相?”

  云小言轻哼了声,将日记本塞入到男人怀里。

  纪宸霖勾唇接下,道: “你就记得这一句了吗?我是不是早就跟你说了——我会永远喜欢你,永远。”

  眼见纪宸霖说完又要俯身来亲他,云小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掩住了自己的脸,认真道: “不要说这么绝对的话,你还是再想想吧,毕竟,毕竟我骗了你两次嘛。”

  “绝对?”纪宸霖挑了挑眉梢,薄唇轻启,笑道: “No oath too binding for a lover。”

  ——爱人眼中没有苛刻的誓言。

  云小言愣了下。

  他记得这句话,在当初他以害怕打雷为由,借宿于纪宸霖卧房,顺便让对方辅导他英语戏剧鉴赏的时候,纪宸霖就曾给他讲解过这句话。

  作为戏剧《Antigone》作者的名句,他当时没感到什么意境,只觉得让纪宸霖给他将这些爱情名句,气氛过于尴尬。他一个走神,就忘在了脑后。

  直到现在,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了遗留千古的浪漫,以及填满了他整颗心脏的幸福与满足感。

  “但是我还是骗了你。”云小言看向纪宸霖,诚恳道。

  “没关系。”纪宸霖揉了揉他的脑袋,似是读懂了他在想什么, “不用觉得亏欠我什么,因为……等到你伤好的时候,我自然会从你身上,用别的方式索取补偿。”

  云小言脸颊瞬间就红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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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该下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