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

  纪宸霖宽大墨镜下的薄唇生硬地抿起,抬手挂断了电话。

  “哥哥你是不是还在忙工作呀?”云小言站在窗外问道。

  “不是。骚扰电话。”纪宸霖面无表情地道。

  云小言懵懂地点了点头,随即兴奋道: “所以……哥哥是特意来接我的吗?!”

  “路过。”纪宸霖用下巴指了指车头前一排的车, “堵车了。”

  云小言诧异地看了眼另一侧通行无阻的车道,又看了眼纪宸霖所待的,专门停靠接送保姆车的车道,一时之间,竟不知道男人是不是在故意跟他开玩笑。

  不管纪宸霖口中如何解释,云小言都当作对方是排除万难,特意来接他放学的,满心欢喜地打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位上。

  系上安全带,舒舒服服地靠在皮质座椅上,感受着刚刚还“被堵车”的豪车窜出车队,在路上疾驰的快意,云小言偷瞥了眼男人的神情。

  看起来很冷漠,不怎么高兴。

  云小言挠了挠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今天跟纪宸霖说的第四句话: “今天好高兴呀。”

  他下一句彩虹屁的“哥哥居然来接我了”还没说出口,身旁就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 “知道。”

  云小言被他不按套路出牌的话给说懵住了。

  不等他反应过来,男人就继续道: “钱还够花吗?”

  “啊……够啦。”其实他没怎么花来着。

  “鲜花呢?”

  男人微微侧幕,就算隔着一副墨镜,云小言也能清楚地感觉到对方存在感极强的视线在他的脸上瞥了眼,

  云小言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纪宸霖指的可能是今天下午学长送给他的花。

  学长人很好,长得帅又成绩好,唯一不太好的点就是喜欢他。在知道他被造谣污蔑后,特意买了一捧鲜艳灿烂的花来安慰他,还说了一堆有些肉麻的话。

  当然,他没有收。无论是花还是话。

  “哥哥,他只是学长,花我没有收。”云小言对了对白细的手指。

  “嗯。”纪宸霖咬了咬后槽牙,几秒后,又声线冷淡至极道: “我只是担心你又像上次一样,想买礼物但钱不够。”

  “哦哦。”云小言偷瞥了眼面色冷峻的纪宸霖,不知为何,总感觉对方今天怪怪的。

  当然,这不是他一个小笨蛋能想清楚的。

  云小言注视着男人那宽大的墨镜,像想到什么似的,从自己的书包中拿出了上次纪宸霖送给他的同款墨镜,双手扶着镜框,戴到了自己脸上。

  他往后一仰,由于面部支撑力作用,墨镜就撑在了他脸上,不会再往下滑了。

  若是纪宸霖一个人戴着,还可以说是酷酷的,高冷范。

  但他也戴上同款之后,两人就显得格外滑稽了,像是要到外面结伴去收保护费的坏蛋。而他就是那种毛还没长齐就跟大人出来搞破坏的小坏蛋。

  云小言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了。

  “车前储物柜里……”纪宸霖的话音骤然停下。

  云小言摘下墨镜,坐直身体,好奇地等待着男人的后文。

  但很可惜,男人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薄唇紧抿,一言不发。

  云小言等不到下文,干脆自己动手,打开了面前的储物柜,然后就看到了个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墨镜盒。

  打开墨镜盒,里面是副小了一号的精致墨镜,和纪宸霖同款的, oversize风的墨镜。

  云小言眼眸一亮,想都没想就立刻戴上了新的墨镜,然后展示似的看向纪宸霖,朝男人晃了晃脑袋: “好合适呀,谢谢哥哥!”

  “嗯。司机洗车送的。”

  不知是不是云小言的错觉,他感觉男人的语气似乎不那么阴沉沉的了。

  他低下头,看着手中墨镜盒上大大的奢侈品品牌的logo,脑袋上冒出了个大大的问号。

  一路疾驰到别墅门口,纪宸霖率先下了车,朝着大门走去。

  云小言慢慢悠悠地从车上跳了下来,看着男人高大的背影,想着自己已经破了约法三章中的二章了,干脆走上前去,自然地拉住男人的胳膊,软软地撒娇道: “哥哥对我好好呀,开车接我,还送我礼物!简直是世界上最关心我的人!”

  闻言,男人的身体猛地一僵。

  纪宸霖生硬地将自己的胳膊从少年软绵的手心中抽走,唇角低低地压下,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话: “别,碰,我。”

  “我以后不会再接你了。”纪宸霖瞥了眼自己被少年碰过的手臂,重新抬眸道: “希望你也没有下次了。”

  看着转头大步走进了别墅大门的男人,云小言有些不理解地挠了挠头。

  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一转眼,又变成昨天那副“约法三章”的模样了?

  他不知道的是,就因为他这一句简单的撒娇,某位纪性的男人晚上又到某个墓前站了三个小时,并且在墓碑前摆上了比上次多一倍的草莓蛋糕。像是在补偿些什么。

  云小言也没空管这些。

  他明天还有一场地狱级的期中考试,向来喜欢临时抱佛脚的他今夜又得挑灯夜战了。

  好在他还有个难兄难弟安修杰。

  两人连麦学习到半夜两点多钟,从落日余晖,学到外面漆黑一片,倾盆大雨,云小言才实在撑不住了,平板一丢,眼睛一闭,躺在床上睡晕过去了。

  纪宸霖开车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三点多钟了。

  他身上带着冷夜的寒气,以及浓浓的烟味,满脸戾气地撑着黑伞下了车。自撑开之后,雨伞的边缘一刻不停歇地倾斜着哗啦啦的雨珠,足可见雨势之大。

  在纪宸霖推开沉重大门的一瞬间,惨白的闪电就倏地照亮了半片天空,也勾勒出男人流畅锋利的面部线条。

  此情此景,他就像踏雨而来,收人性命的地狱修罗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最近冷空气再度来袭,临海的沪市天气预报混乱,一会儿艳阳天,一会儿狂风暴雨的,让人难以捉摸。

  直到走到了二楼,看到了走廊角落中那间房门紧闭的卧房,纪宸霖才回想起来。

  某个爱哭鼻子的小朋友……是不是害怕打雷?

  纪宸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全身的疲倦顿时都涌上了心头。

  他顿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去,轻推开了少年的房门。

  在呼啸的风声,轰鸣的雷声中,少年显然睡得并不安慰,他似乎做了噩梦,微微摇着漂亮的小脸,口中软糯地嘟囔着: “不,不要……给我……”

  纪宸霖无奈地轻轻关上房门,走上了前去,轻轻揉了下少年乌黑的软发,像是无声的安慰。

  就一下,少年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双手紧紧抱住了他的胳膊,嘴中还含糊不清地说着梦话: “别,别……”

  纪宸霖听不太清,但大概能猜到少年是让他别走之类的。

  少年的小手白白软软的,摸在他胳膊上带去了豆腐般细嫩的手感,一看就是从小被宠着长大,没受过什么委屈的。

  也不知道离了他,这一电闪雷鸣,暴风骤雨的寒夜是如何孤身度过的。

  纪宸霖皱了皱眉头。

  娇气,麻烦。

  “呜呜呜,呜呜不……”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少年居然瘪着嘴,像小奶猫那样哼哼唧唧,好像下一秒就能哭出来给他看。

  纪宸霖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下一秒,他将身娇体软的少年直接拦腰抱起,踢开房门,走向了自己的卧房。

  ……

  云小言第二天醒来时脑袋还是晕的。

  他昨晚做了个噩梦,梦见重回高中参加英语考试,对考题一窍不通,只能抄身边兄弟的答案。可是没等他抄上几题,安修杰就不顾他的哀求,背信弃义地提前交了答卷,导致他在原地陷入了绝望。

  他状况百出,不是黑笔突然没墨了,就是不小心把水杯打翻在了试卷上,试卷被他写得一塌糊涂,考场冷飕飕的,他焦头烂额。

  最后,还有整整半页没写的他,被老师无情地抽走了试卷,然后绝望坐在座位上大声地哭了起来。

  好在后来噩梦转美梦,安修杰看他哭得伤心,就给他送了一个坚实的暖壶。暖壶温热,能驱散所有寒气和不开心,他四肢并用地将超大号暖壶抱进了怀中,尽管暖壶想挣脱他的怀抱,但他打死也不要松手……

  云小言定着乱糟糟翘起的乌发,茫然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似乎还没从那个噩梦中缓过来。

  他呆滞地回顾了一下四周。

  陌生,奇怪,不认识。

  这是哪?还在做梦吗?

  云小言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眼尾眯出泪珠,干脆又张开双臂,倒在了软绵的大床上。

  随着躺下,他的右手似乎碰到了什么坚坚实实但手感很好的东西,有点像昨晚梦中的那个暖壶。

  突然一下的,云小言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倏地转头,目瞪口呆地看向了右手边的男人。

  “醒了?”男人靠坐在床头,嗓音比平时更加低沉喑哑,听起来就像是一夜没睡似的。

  云小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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