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战

  裴青鹰这一年来落魄了不少,平日用发胶精心整理的发型,此刻也显得凌乱,面上也是掩盖不住的憔悴。

  “好久不见,晏桦。”裴青鹰站在前台,看着坐在收银柜后的晏桦,泛起一丝苦笑。

  晏桦不想和这人说话,也担心裴青鹰在这说些乱七八糟的,尤其关于江野的,被人听到,起身朝办公室走去。

  裴青鹰跟在后面,追问道:“连句话都不想跟我说吗?”

  “我做错了事,你就直接给我判了死刑,为什么江野就有第二次机会?”

  办公室内,裴青鹰直视着晏桦,眼底情绪惆怅。

  他想不通。

  “你到底想说什么?”晏桦不耐烦地问道。

  “我想问你凭什么不能原谅我,但是就可以原谅江野。”裴青鹰声调提高,他到底哪里比不上江野。

  晏桦扫了裴青鹰一眼,“我没原谅他。”

  昨天晚上都敢给他下药了,还原谅,原谅个鬼。

  没揍他一顿都算这小兔崽子跑得快。

  “你没原谅他,但是允许他和你一起生活,住在同一屋檐下,还给他办升学宴。”

  “我呢?你没原谅我,话都不和我说一句,看都不看我一眼。”

  裴青鹰自嘲地笑出声,“晏桦,你怎么这么偏心?”

  晏桦靠近办公桌,手放在抽屉处,拉开和裴青鹰的距离。

  他冷漠道:“我原不原谅谁,和谁一起生活,做什么事情,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十三年了,我喜欢你整整十三年了。比你和江野在一起生活的时间还要长,晏桦,你就不能为我心软一次吗?”

  晏桦眼底闪过毫不掩饰的厌恶。

  如果裴青鹰说的是喜欢,不影响他和别人拥抱接吻上床,那这样的喜欢,真让人恶心。

  江野给他看过很多张裴青鹰和其他不同男人的照片,虽然有江野刻意针对裴青鹰的成分在,但是那些照片确是事实。

  晏桦拉开抽屉,不想多看面前的人一眼,“那你别喜欢我了。”

  对待裴青鹰的喜欢,晏桦向来决绝,毫不留情。

  裴青鹰愣了下,摇着头轻笑出声,“行,晏桦。”

  他遮了遮眼,隐住眼底情绪,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晏桦的桌上。

  “这里面有十万,是我现在手上能凑齐的所有现金。密码是你生日。”相比于一年多以前豪掷千金的裴大公子,如今裴青鹰也算是相当落魄了,不过他无论是落魄还是发达,晏桦都毫不关心。

  “你收下吧,本来这笔钱也该是你的。”

  裴青鹰知道自己总是在做错事,总是毁掉晏桦的生活,如果这笔钱能让晏桦生活稍微好一点,算是他唯一的补偿了。

  晏桦对裴青鹰的话置若罔闻,看都没看一眼银行卡。

  “拿走。”

  裴青鹰深深叹了口气,无力道:“收下吧,我没什么能补偿你了。”

  晏桦对他没什么耐心,不喜欢把话重复第二遍,从抽屉里拿出水果刀,锋利的刀尖抵着存着十万的银行卡毫不犹豫地推到桌下。

  他甚至不愿意用手触碰。

  薄薄的一张银行卡啪得一声掉到地面,裴青鹰眼泪都要出来了。

  但他清楚他的眼泪没用,掉下来还不如这张银行卡摔在地面上的声音能引起晏桦注意。

  虽然两者对于晏桦而言,都是碍眼的东西。

  裴青鹰缓缓蹲下身子,捡起那张卡,深呼吸几下艰难道:“你不想白要的话,那你就当我在你这买点东西可以吗?”

  晏桦不理解这人想干嘛。

  裴青鹰直起身子,低头垂眼看着那张银行卡,“十万买你一次握手可以吗?”

  “我想握下你的左手。”

  带着伤疤的左手。

  晏桦蹙眉看向裴青鹰,“我是出来卖的吗?”

  “不是,晏桦我没有这个意思。”

  裴青鹰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从中考开始,他一直在做错事,无法挽回的错事。

  裴青鹰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重复道:“可以握下你的左手吗?”

  “不可以。”晏桦没有犹豫地回答道。

  裴青鹰看见过很多次江野牵过晏桦的左手,还会经常坐在晏桦旁边碰他手指,靠在他身上。

  他甚至在想,在他们俩共同的家里,在他看不到的的地方,江野是不是做过更多过分的事情。

  事实也确实如此。

  裴青鹰十万买不到晏桦的一次握手,但是江野却可以毫不费力地和晏桦躺在同一张床上。

  就连现在晏桦站在裴青鹰面前,身上还遍布着江野昨晚留下的痕迹。

  但是这能怪谁呢?要怪只能怪裴青鹰自己。

  裴青鹰默默叹气,如果他还有点自尊,早就该在喝醉表白那天,晏桦说他的喜欢很恶心时就该放弃了。

  可是这是晏桦啊。

  根本无法放弃的晏桦。

  与他而言是,与江野而言更是。

  裴青鹰被晏桦的一再拒绝伤着了,上前一步试图去抓晏桦的左手,但是在他抬手的瞬间,晏桦把刀背压在他手腕处制止了他的行为。

  但凡他有什么更过分的动作,压着他手腕的就不是刀背而是刀刃。

  晏桦警惕又厌恶地看着裴青鹰,后退几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我只想看看你的手而已。”裴青鹰知道晏桦的性格,如果他不愿意,自己就算今天手断在这里,也碰不到晏桦一根手指。

  没有人可以真正强迫晏桦。

  裴青鹰垂下手问,“我就那么让你恶心吗?我看下手都不行吗?”

  这个回答晏桦好几年前就说过了,不想再重复。

  “晏桦,你觉得江野的喜欢恶心吗?”裴青鹰想要知道这一点。

  “我们都是喜欢你的同性恋,你觉得他恶心吗?”

  晏桦不愿意和裴青鹰讨论江野的事情。

  从始至终,他从来没有把江野和裴青鹰放在一起比较过。

  裴青鹰手指拂过那张银行卡,自问自答道:“不恶心吧,不然怎么会和他一起生活呢。”

  “你知道他是喜欢你的同性恋,你还愿意让他回来和你一起住,每天晚上接他下自习,和他一起逛街吃饭旅游,给他办升学宴。”

  裴青鹰心底有个不愿意去面对的答案。

  他呼吸停了两下,才痛苦地问道:“晏桦,你是不是喜欢江……”

  在裴青鹰即将说出那个呼之欲出的名字时,晏桦厉声打断道:“裴青鹰。”

  “你很久没有喊过我的名字了。”裴青鹰呢喃道。

  连话都不愿意和他说几句的人,时隔许久喊他的名字,居然是为了制止他要说出的猜想,或者是答案。

  “你不要乱说话。”晏桦神情严肃正色道,他知道裴青鹰要问什么,所以他制止了。

  裴青鹰眼中含泪,苦涩地笑了笑:“那我不说了。”

  既然晏桦不愿意承认,他也不会逼晏桦承认,去看清自己的心思。

  他希望晏桦一辈子都别承认。

  他得不到的,江野也最好得不到。

  裴青鹰最后还是拿着银行卡走了,只是在走之前他瞥见晏桦左手掌心的疤痕错乱,早已看不到当年那条绑架案留下的痕迹。

  取而代之的是去年夏天和江野短暂分别后而留下的新伤痕,而那些伤口也被江野用心照顾地很好。

  晏桦以后还会有个很多夏天,统统和裴青鹰没有关系。

  裴青鹰走后,晏桦握着那柄推开银行卡的水果刀,认真地洗了洗刀身后,从茶几桌挑出一颗苹果,划开果肉,削掉那层又薄又红的果皮。

  这把刀是江野每次削苹果后会放在抽屉里的。

  在江野小时候,晏桦经常给他削苹果吃,可以削完整个苹果,苹果皮还不断。

  江野每次都想学,但是他削果皮总是断,磕磕绊绊的,有时候还会不小心把手划伤。

  有一次江野还在文阳读书的时候,当时晏桦车队正忙,一个月都没去找江野了。江野在电话里哭了好几次,说自己削苹果把手都划伤了,晏桦也不来看他,也不让自己去找晏桦,是不是把他忘了,是不是以后都不关心他,也不在乎他了。

  晏桦在电话一端回答说,不会忘了江野,会一直在乎关心他,也会一直记得他,让他不要胡思乱想。

  就算隔了四五年,晏桦都能清晰回忆起江野当时打电话时的委屈。

  他一边哭一边不依不饶的,说自己手伤还要写作业很疼,又说想桥哥了,什么时候能和桥哥见面。

  还不断要晏桦保证,一定要想他,不能忘了他,要记得来找他。

  可能是这么多年晏桦保证过太多次了,这种保证早就刻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不受他的控制了。

  就连削苹果都能想起江野的点点滴滴。

  怎么时间过得这么快?

  明明昨天还在打电话和他哭诉手伤好疼的小孩一下就长大了。

  可以很流畅地削完整个苹果,也可以把他按在床上,不断说着爱他。

  随着脑海的回忆,晏桦手中的果皮也全部削尽,长长的一条红色果皮弯曲婉转。

  其实他不爱吃苹果,江野爱吃,几乎每次削完都是给江野的。

  晏桦握着露出完整果肉的苹果,咬了一口,望着天花板,这么多年他还是不爱吃苹果。

  晏桦阖了阖眼,长叹一口气。

  下次还是把苹果给那个小兔崽子吧。

  他下意识去回避裴青鹰那个没有说完的名字,也回避了名字主人的短信和电话。

  只是身上的痕迹顶多一个星期就可以消失,心底的痕迹却迟迟难以消褪,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日渐加深,让晏桦无法忽视。

  【桥哥,我十一想回家,已经买票了。】

  晏桦看着手机上的短信,对着旁边的十九道:“我国庆要去外地有比赛。你在家看好店,有事给我打电话。”

  十九应了一声,保证道:“师父你放心去吧,店里有我在呢。”

  “嗯。”

  十七最终还是决定去读艺校,最近读书很上心,十九也是拼命工作,努力攒学费。

  “喂,小老板。”晚上关掉店后,十九接到了江野的电话。

  江野坐在楼下的长椅上,握着手机问道:“我哥今天晚上吃饭没?”

  “吃了,师父最近吃饭一直都很规律,也没有犯胃病。”

  “那就好。”

  江野放心道:“我十一回来,你让十七把我之前说的基础题多写几遍,实在不会就背下来,艺校分数线没那么高,他上点心能过的。”

  十九听到江野十一要回来,说道:“师父十一不在家,他要去外地。”

  江野皱眉问:“去多久?”

  “九月三十就去,十月八号才回来。”

  刚好是江野放假的日子。

  他就不应该先告诉晏桦,应该偷偷摸摸回来。

  江野懊悔地锤了锤椅子。

  “小老板,你还没和师父和好呢?”十九叹气道。

  他被夹在中间,虽然现在师父对他的“间谍”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万一那天师父要算账,他肯定会毫不犹豫选择“出卖”小老板。

  对于十九的问题,电话那一端的江野保持沉默。

  短信都没回过一次。

  更别说电话了。

  已经一个月了。

  他八月二十五从南江走的,今天九月二十五。

  军训都结束了,他已经开始上课了。

  晏桦一直都没理他。

  开学一个月各种事情忙得团团转,可是他晚上却常常失眠,他潜意识里被晏桦不理他的恐惧而笼罩无法安睡。

  江野甚至绝望地想,他是不是真的只能过年回家,才能和晏桦说上一句话了。

  万一晏桦过年都不让他回家怎么办?

  他不敢去想这种可能,如果晏桦过年都不让他回家,他就真的完了。

  他半夜睡不着时,总是会在脑子里搜寻各种记忆,企图证明晏桦还会理他。

  比如说那天晚上晏桦明明可以给他两巴掌,把他揍一顿,但却还是纵容了他的行为,还默许他抱着睡觉,那就说明他下次是不是还可以回家?

  又或者这段时间晏桦每天照常开门做生意,情绪稳定,按时吃饭,是不是也说明晏桦没那么生气了?

  他试图像解数学题一样,搜寻各种条件,努力推导出一个他想要的答案。

  但是晏桦不是数学题,没有固定的解题步骤和唯一确定的答案。

  他推导再多证明条件,也改变不了晏桦不理他的事实。

  江野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努力刷着自己的存在感,他怕晏桦忘了他。

  就算真的过年不让他回家,他也要回,求着晏桦他也要回。

  “桥哥最近有相亲吗?”江野理了理思绪,换了个话题问道。

  “没有,最近店里生意忙,有时候师父都还要亲自修车,没时间相亲。”

  江野稍显安心,“那有人找他相亲吗?”

  “多了去了。”十九想到什么,突然轻笑道:“对面彩票店老板今天对师父说,晏老板是桥江路最靓丽的风景线。”

  江野因这一句话也不禁微笑。

  这句话确实没说错。

  江野继续问道:“那桥哥怎么说的?”

  “师父让他有时间多刮几张彩票,万一那天就中了五百万,别天天说些有的没的,想着给他相亲。”

  江野听着十九的讲述,不禁去想晏桦说这话时的表情,他肯定会很无语,嫌弃地看一眼对方。眉毛可能还会微微蹙起,但很快就会展平,如果他坐在椅子上,可能会将手肘枕在扶手上,习惯性地抚着额角和对方说话。如果是站着,大概率会倚在墙边,姿态散漫神情放松。

  每次听到十九提到晏桦的各种事情,他总是会止不住去想晏桦说这话时的表情动作,每一个他都无比熟悉,但却一个都看不到。

  阵阵失落感在心底蔓延展开。

  他握着手机轻轻叹气,叮嘱道:“他腰不好,你多帮下他,十七的学费你不用操心。”

  江野手上有一笔很丰厚的遗产不说,省理科状元的奖金杂七杂八加起来也有十来万,还有这两年和小武他们几人写程序卖了不少钱。

  并且每个月晏桦还会给他生活费。

  人没理,但是钱打了。

  这给了江野很大的慰藉,至少桥哥还没忘了他。

  他需要凭借定时打款的消息知道晏桦心里还有他。

  同时也给他推导晏桦还会理他的这个结论,添加了一个重要的证明条件。

  “我上次寄回家的东西你给他没?”

  十九踌躇道:“给是给了,但是一直放在办公室,看都没看一眼。”

  “好吧。”

  江野猜到这个结果了。每次寄回家的东西,晏桦看都不看一下,毕竟短信电话都不想看,更别说东西了。

  “桥哥有什么事你再给我打电话,缺钱也跟我说,你好好帮他。”

  十九嗯了一声,“不缺钱,师父最近给我涨工资了。”

  无论是师父,还是小老板,对他和十七都很好。

  江野挂掉电话,推开寝室门,同寝的室友问道:“江野,你十一回家吗?”

  “不回。”

  晏桦故意要躲着他去外地,他回去见不到想见的人,还有什么好回去的。

  “刚好三号中秋节,我们一起出去玩,晚上不回寝室了。”

  “你们三都去?”江野问道。

  “对啊。”

  江野看了眼桌上的台历,想了下笑道:“你们去吧,我中秋节有事。”

  其实这次摩托车锦标赛晏桦可来可不来,没有要跟队的车手。

  是宗远之前问他要不要来看比赛,顺便跟他参观下卡丁车场的事情。

  他本来想着国庆节店里比较忙,他就不去了。

  但是江野这个兔崽子,才去大学一个月,就要回来。

  他不知道怎么面对江野,他在感情中一向是逃避的那一方。无论是面对江野,还是从前和周立伟的父子关系。

  他像只鸵鸟,总是把头埋在土里,试图逃避棘手的感情。

  他也没有办法再自欺欺人,认为江野对他的喜欢只是小孩的依赖。

  但是他也不知道怎么去处理江野的感情,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自己的感情。

  “中秋节不给家里打个电话?”宗远坐在桌子对面问道。

  晏桦摇摇头。

  宗远握着酒杯轻笑道:“小野也不给你打个电话?”

  江野当然打了,晏桦没接。

  “他没回来?”宗远说完自己又反应过来道:“也对,他要是回来了,你肯定就不来看比赛了。”

  宗远看着窗外的月亮感叹道:“没想到中秋节居然还是我们两大男人在一起过的,够煞风景的。”

  晏桦也抬头看着月亮问道:“我之前以为你要和家里人一起过。”

  宗远喝着闷酒道:“我和我老婆感情不好,这么多年你也清楚,在闹离婚,她想要孩子,我也想要。但是孩子跟她亲,不黏我,中秋节也不给我个打电话。”

  “加拿大现在还是早上,晚点会打来的。”晏桦安慰道。

  宗远有些醉,他没几个可以信任说话的人,晏桦算其中比较重要的一个。

  他苦闷道:“不怪孩子,怪我,之前对她照顾不够。”

  “我对我亲生女儿,还没有你对小野上心,她跟我不亲,也是我活该。”

  无论是谁,和晏桦讨论的话题,总是会无法避免地提及到江野。

  他们俩的名字牢牢绑在一起。

  “如果这次能争到我女儿的抚养权,我一定会加倍对她好的。”宗远保证道。

  晏桦则说道:“要不要得到抚养权,都应该对她好。”

  晏桦从来都没有得到过江野的抚养权,但他也养了江野这么多年,对他很好,好到让江野产生无法磨灭的感情。

  宗远愣了下,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笑道:“对,你说得对。”

  “孩子的意愿最重要,她愿意跟谁就跟谁,无论跟谁,我做爸爸的,都会对她好。”

  困扰宗远很久的问题,突然在这一刻拨云见日,得到了释怀。

  “小桦,敬你一杯,多谢你。”宗远认真地说道。

  两人碰了下杯,晏桦却没有多少轻松的笑意。

  宗远问道:“怎么了?在操心卡丁车场馆的事吗?”

  晏桦摇摇头,“不是,我不操心这个。”

  “场馆地点你定就行,反正我也不出钱。”晏桦强撑着一丝笑意,玩笑地说。

  宗远配合地笑道:“那可不能这么说,虽然我现在天南地北撒钱玩,但我也要问问军师的意见啊。”

  晏桦晃了晃酒杯,自嘲地笑了笑:“狗头军师?”

  “诸葛军师。”宗远十分认真道,“诸葛桦。”

  晏桦嫌弃地咦了一声,“好难听。”

  宗远大笑道,“那还是晏好听?”

  “当然,我妈的姓最好听。”

  两人又说了几句玩笑话后,宗远见晏桦面上隐隐的愁绪,难免关心道:“我的烦心事解决了,你呢?”

  晏桦挤出一丝笑容,喝完杯中的酒,“没什么事,只是今天看比赛太累了。”

  “行,有心事找我说。”宗远作为老大哥,拍了拍晏桦肩膀道。

  晏桦的心事不能和任何人说。

  他和江野混乱的关系,他不希望世界上有第三个人知道。

  晏桦一个人躺在酒店的房间内,窗外的圆月发出明亮的白光,晃得人眼睛发酸。

  去年中秋节他是和江野一起过的。

  很多年的中秋节他们都是一起过的。

  晏桦拉上窗帘,躺回床上,什么都不愿意去想。

  但是手机的振动却时不时响起。

  江野今晚发了很多条短信。

  晏桦一条都还没看。

  其实江野每天都会发很多短信,事无巨细地说着各种事情。

  他知道江野寝室有四个人,名字分别是什么,来自哪里,还知道他寝室号,知道他每天有几节课,学校食堂哪家窗口的饭好吃。

  江野不厌其烦地说着生活中的每一件事,尽管晏桦从来没回过。

  晏桦看的最后一条短信是江野说他一个人在寝室,室友都出去玩了,中秋节自己过的,也没人理他,他不想留在北京了,他想回家。

  后面发过来的短信,晏桦都没有再点开。

  他怕自己心软。

  但是江野今晚可能真的在寝室太孤单了,打了好几次电话。

  在第四次的时候,晏桦还是不小心按错通话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