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养

  一个月如期而至。

  宗远是真没想到晏桦能修好这车,还能修的如此漂亮。

  “这车从里到外我都修了一遍,除此之外,为了提高功率,我把气缸换成了150套缸,虽然GS150的缸径比GS125要大5mm,会引起发动机爆震,但是原来GS125的缸体高度为690mm,现在G150的是694mm,这高的0.4mm刚好解决了由于缸径加大发动机爆震的现象。最后发动机的压缩比由原来的9.5:1增加到9.95:1,压缩比提高后,发动机性能相比于之前也更高一些。”[1]

  起初他还真有几分轻看晏桦,但是随着晏桦详细地围着车身讲着他的所有改造,他也从原来的轻视变成佩服,眼神中也多了几分赞许之情。

  宗远来的那天,刚好是周末,江野也在。他虽然听不懂这些专业名词,但是能够感受到晏桦的专业可靠。

  桥哥好厉害!

  讲到修车方面,一向寡言的晏华也变得滔滔不绝,成为了整个车行注目的焦点。

  “包括原来的大灯,反正已经废了,我就换成了氙气灯,比原来亮了两倍还不止,但是能耗只有三分之二不到。”

  “以后我开夜车回去看我弟也方便。”晏桦掩盖不住眉梢的喜悦嘚瑟道。

  “对不对,宗老板?”

  “好!”宗远带头鼓掌,尤其是江野,眼神中也充满着骄傲。

  “我说到做到,这车归你了。下午带你去过户。”宗远豪气一掷,痛快地答应了。

  周扒皮赶紧说了几句好话,众人也称赞着宗老板大气,晏桦则悄咪咪地冲着江野比了个耶。

  咱们有车啦!

  等到人散去后,宗远拉过晏桦问,“你今年多大啊?”

  “年前刚满十八,可以过户。”晏桦三句不离车。

  “瞧你急的那样,跟我年轻还挺像。”宗远笑道。

  晏桦眉眼弯弯,露出笑脸,“你十八肯定比我有钱多了。”

  “那倒是。”宗远也不谦虚。

  “你现在还是学徒吧?”宗远瞧了瞧周扒皮,站远一点。

  晏桦:“前两个月刚出师。”

  “不错,年轻有为,加油干。留个电话?”

  “以后我车有故障,我直接来找你。”

  晏桦点头同意:“好。”

  “对了,我以后打算组建个机车队,有什么不懂的给你打电话。”宗远平日里西装革履的,私下唯一的爱好就是车。各种豪车跑车机车,来者不拒。

  晏桦刚十八,虽然年轻小,但是技术扎实,他想找个知根知底跟在自己身边修车的人。

  宗远不由得想要挖周扒皮墙角了。

  冬去春来,霜凋夏绿,日子又过了一年,走到了2002年夏天。

  车行窗外的知了声叫个不停,惹人心烦。

  “胖子,你把你随身听关了。”

  晏桦本就烦,胖子的随身听里还不知道放了些什么音乐,叽哩哇啦的,听着就吵。

  “你懂什么,这是潮流。”

  “哼哼哈嘿,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嘿,忍者无敌。”胖子虽然关掉了随身听,但是却还是哼着歌,“把我这曼妙的歌声录下来,等我以后红了,你们想听还得收费。”

  旁边几人默默翻了个白眼,就胖子这声音,还唱歌呢,说话都难听。

  王润平则问道:“不过小桦,你最近火气大得很啊。谁招你了。”

  “还能是谁,小野呗,他的宝贝弟弟。”

  “最近几次考试都不理想,马上都要小升初了。家长着急啊,是不是,晏家长?”

  “我需要担心小野的成绩?开什么玩笑,我家小野闭上眼睛考实验三中。”晏桦冷笑一声反驳道。

  “行行行,我不说。”胖子双手举起立马投降。

  这几年他也算是看出来了,说啥都行,不能说晏桦的宝贝弟弟。

  “不过,小野这个周又不来找你了?”

  今天周六,平常放假江野就会来车行和晏桦一起过。只是最近,江野总是说要复习,不来。

  这平常周六周末有个弟弟在旁边桥哥长桥哥短的,这冷不丁,确实有点不习惯。

  “我弟要在家读书,你们这群不爱读书的不理解也很正常。”

  王润平在一旁继续说:“不过你还是要注意下,这十来岁的时候正是叛逆期,小野人又单纯,万一被带坏了怎么办?”

  “小野不会的。”晏桦极力反驳道。但越是这样,其实他心里越是没底。

  江野最近的行为确实很反常,成绩下滑的厉害,这是从前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就算偶尔有学习起伏,也不至于这样。年级第一到年级第三十五。班上排名都只有第五名了。其中有一门甚至大半张试卷都没写,说是来不及了。

  虽然晏桦对江野没有要求次次都要考第一,但是这样的情况前所未有,很不对劲。

  周六周末也不缠着说要过来车行,喊他来,还总是说自己有事情。

  晏桦越想越不对劲,直接掏出兜里的诺基亚朝家里拨了个电话。

  长长的响应声,又没人接。

  只要江野没有来的周六周末,白天给家里打电话绝对没人接,问就是去图书馆看书了。

  但是峰子有时却会看见他和几个男生在楼下一起聊天说话,说班上的同学。

  晏桦无奈地闭上眼。

  这青春期的孩子怎么这么难养啊!

  “晏哥你晚上真不吃饭啊?”胖子看着晏桦已经盯着手上的诺基亚很久了,不禁开口问道。

  “十一点了。”晏桦看着手机显示屏上的23:00了,冷冷道。

  江野周六晚上十一点还没回家!

  手机刚响第一下,晏桦立即接通了。

  “你今天去哪了?”晏桦尽量压着火气问。

  江野正值变声期,说话不像从前细声细语,多了几分低沉。

  “我在同学家写作业,一时忘了时间。”江野支支吾吾地说。

  “哪个同学?”晏桦语气非常冲。

  “桥哥,你别生气,下次不会回来这么晚了。”江野软着声音,低声道歉。

  晏桦坐在椅子上,沉默地垂着头听着电话。

  “桥哥?你说话啊,桥哥。”江野紧紧握着电话听筒神情无措。

  晏桦想要问江野很多问题,可是看了看墙上的时间,还是将这些问题咽了下去。默默叹了口气道:“今天是我语气不好,以后早点回来,你快睡吧,明天再给你打电话。”

  “等等,桥哥,你吃饭了吗?”

  晏桦犹豫了下说:“吃了。早点睡。”

  说完他挂了电话,只觉得无力感从四面八方蔓延

  周末生意好,大早上的人和车就挤满了车行,晏桦正在给一辆刮蹭的白车喷漆,此时就听到门口吵吵嚷嚷说个不停。

  “我就问你们这车谁给我修的?”

  晏桦看上去,瞧这人有点眼熟。圆脸,塌鼻,大肚。

  一个星期前来的白色奥迪车司机,姓孙。

  周扒皮正在门口劝姓孙的消消气,问道:“您这车怎么了?”

  晏桦放下手中的活,朝外走去,扒开人群说:“这车是我修的,怎么了?”

  孙奥迪一脸不耐烦,瞅着晏桦过来了,立马上前想要拽住他的胳膊。

  “好,就是你小子啊。小年轻,不学好,坑我,我上次来修车,发动机皮带坏了,你说二十就能修好。我可是一分钱都没还价啊。”

  “结果呢,结果呢?”

  “我才开几天啊,这车就在半道上坏了,你知道坏了我多大的事吗?”

  “耽误了我们老板几十万的合同,你怎么赔!”

  孙奥迪说话时唾沫四溅,情绪甚是激动。

  晏桦把沾着黑色汽油的手套脱下扔到地上,嘴角扬起一丝轻蔑的笑意:“上次我就跟你说过,你这正时皮带要断,问你要不要换新的?你自己说不换的,让我修。”

  “我可是说了就算我给你修了也随时会有断开的风险。你当时怎么说的?说断了算你的。”

  “现在跟我玩这一套呢?”本来晏桦心情就差,也懒得装所谓的和善好脾气了。

  孙奥迪没想到晏桦把细节记得这么清楚,耍无赖道:“没看出来你年纪不大,睁眼说瞎话的本领不小。”

  “你当时可是拍着胸脯保证,你修得没问题我才付钱,你们评评理,我一个司机,修车钱也不是我出,我肯定要修好啊。有断开的风险我怎么会同意呢?”

  “你们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证据呢?我当时听得就是你说肯定不会出事,我才付钱的。”

  孙奥迪一边说,一边把收据发票掏出来,“我这可是有你们店收钱的证据!”

  “你小子等着吃官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