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妙气息

  “小南,跟我们聚餐去,不去活动室练习了,对了,你待会没课吧?”方湾摘下刚刚忙活动还没来得及摘下的牌子,特地赶在南有岁才下课的时候站在教室后门处。

  “没课,去哪里……”话根本没问出来,他就被方湾拽走了,像一阵龙卷风似的,他提了一下衣服肩膀处的位置,有些下滑,等他意识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坐在酒吧里了,这个点基本没什么人,放的也都是舒缓的音乐。

  “为了庆祝谈在星同学成功逃离是非之地,我们今天费了大功夫来这里庆祝,怎么说,别感动哭了。”方湾笑得很爽朗,她撞了一下身边林月一的肩膀,说道: “装深沉?说话啊。”

  “走几步路就费功夫,懒死你得了。”林月一双臂抱胸, “啧”了两声。

  “这也值得庆祝?别嫌弃我就完了呗。”谈在星漫不经心地笑笑,耳钉闪着光,他突然很莫名其妙地看着南有岁继续笑,状似随意地问道: “学弟被谁拐过来了?看起来这么好骗,家里人不会管着你吗。”

  “比如……你哥?”

  南有岁想起了什么,这倒是提醒他了,一瞬间拿起手机给江应浔发着消息,告诉他今晚不回那边吃晚饭了,要和这些人一起聚餐,发完之后他盯着聊天界面看了十秒钟,见没有回答之后才熄了屏。

  “还真管这么严格啊,诶不对啊,你小子怎么知道咱们小南有哥哥的,是谁?”

  “本职查户口?”方湾堵住了林月一的话,阻止了他继续八卦下去的意图。

  聊天内容又多又密,话题转变很快,忽然就要玩起了酒桌游戏,没有用具有什么花样的游戏,而是选择了最基本的真心话大冒险,这样的形式最容易热场,也比较好理解,不会出现一片起哄结果发现没弄懂规则的情况。

  第一次猜拳是谈在星输了,他挑挑眉将手臂摊开,说道: “来吧。”

  “从家里逃出来什么感觉,是不是超级爽。”邓朔自告奋勇,话语中有种按捺不住的兴奋,和他的外表形成强烈反差。

  “还行。”谈在星表情像是在真的思考一样,他说道: “这什么烂问题,不过是和亲生父亲掰了而已,至于又庆祝又疑惑的吗。”他没心没肺地笑了两声。

  “掰……掰了?”南有岁有些震惊,被他这种把什么大事件都能用无所谓的语气说出来的状态吃惊到。

  “对啊,对于某些人来说,血缘关系就是最基本的欺诈,没必要因为他们绑架了自己,想开了就好。”方湾点头赞同,她很豪爽地喝了一杯,被辣地咳嗽了几声,吐槽道: “喝猛了,好呛人。”

  说完她还往南有岁的嘴边递,说道: “这个苦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受。”

  “方大小姐,你是忘了小南家里还有个哥哥吗?待会人家过来把我们暴打一顿,我们解释不清可怎么办!”

  第二次是邓朔输了,他“OMG”一声,摸了下很短的头发,点点头表示让他们随便问。

  “刚开始,就不问你特别过分的事情了,问点纯情的,第一次牵手是和谁?具体说啊,不许含糊。”

  “你这个问题,我能说是和隔壁家的妹妹吗?大概是四岁的时候,具体我不清楚,因为这还是我妈妈取笑我时候告诉我的,说我那次摔沟里了,还是她把我拉上来的。”

  一群人笑声很大,这片半封闭的区域里,哄堂大笑声都快压过了音乐声,南有岁却像独自被隔绝起来了一样,他也在细细地思考这个问题。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讲,他第一次牵手都是和江应浔,仔细回想当时具体场景的话,很容易混淆,次数多到数不过来,就像是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一样,不特别注意的话很难发现其中的微妙寓意。

  “好吧好吧,下一个。”方湾捂着嘴憋笑,她没忍住发出了爆笑。

  “从小对大,印象最深刻的人是谁,为什么,你们之间都发生过什么事情?”

  “啊这个,其实我高中的时候暗恋过一个女生来着,我觉得她人很好,为了她我还减肥去了,最后减肥成功了,不过没鼓起勇气表白,很失败的暗恋案例,发生过的事情也就是在下雨天特意和她躲在学校小卖部里,最后把自己的伞送给她了这样?”林月一眼珠向上,是真的在认真思考着他的青春时期。

  “你小子……”

  几个人又开始了热烈的讨论,不停地开玩笑打趣他,嫌弃他老土还怂。

  南有岁跟着他们一起笑,实际上心思被分走一些。他有种奇怪的强迫症,在问题出现的时候他也会结合自身情况回答问题,对于第二个问题,答案不疑有他。江应浔在他的生命中占据了太多太重要的地位,几乎是每个阶段都有他的存在,甚至可以精确到每天,每时每刻。

  他无法想象如果江应浔离开自己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就像其他人都会说的那句“你们太熟了”。

  或者说他和江应浔的相处过于密集,导致他对其余的事物都没有那么大的在乎感。他光是听见“江应浔”三个字,就足以调动起身体的全部组织。

  像是被调好了顺序一样,下一个问题轮到了方湾,她双手对齐放在脸边,闭眼睛道: “嘴下留情各位,方某经不起各位的拷问。”

  “假如你很在乎的人和别人在一起了,你会是什么心情?”林月一坏笑着,特地加重了“很在乎”这三个字,无形中在强调着什么。

  “是说如果你们搞恋爱了?那当时祝福庆祝一条龙啊,不然给你们哭丧?”方湾拍拍头恍然大悟: “看来我改天得学个唢呐去,这玩意有用啊。”

  “滚。”林月一气到在空气中挥了个拳,他深呼吸一次继续道: “走心点,认真回答。”

  “哦。”方湾思索了一会儿,她点点头又摇摇头,露出让人觉得大事不妙的表情,把问题甩给了南有岁,说道: “你先说,我得听听别人的回答才有思路。”

  南有岁猝不及防被拍了一下,在嘈杂音乐的冲击下,五脏六腑都快被拍出来了,学会了和他们交谈的技巧,难得狡猾地说道: “这个问题是方湾学姐你的。”

  “好,非常好,小南你终于学坏了。”方湾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当然是很难受啊,还能怎么办,实话说肯定不接受,严重一点就偷偷摸摸抹眼泪吧。”

  似乎每一条都对上了,把问题的对象补充完整,针对的是如果江应浔和别人在一起了这个问题,即便在很久以前就想过这个问题,他那次是光明正大地哭,江应浔还安慰他了好久。放在现在来想,他应该,也是会很难受的。

  很难接受。

  “占有欲太强了吧咱湾姐。”林月一吐槽她。

  “你懂个屁。”方湾瞅了他一眼。

  接下来的猜拳,很魔幻,南有岁每次都没有输,轻巧地躲过每一次提问,他坐在昏暗的灯光下,姿态放松,时不时给自己扇扇风,这么热闹的气氛下,屋内的凉气显然是不足,他喝了一口放在身前的水,很冰,顺着他的食管到达胃部,一路都是凉凉的。

  “小南你是不是故意给自己加了什么Buff,为什么一直轮不到你,这不科学啊。”方湾表示不服,她使劲摸着南有岁的头发,说道: “该死的非酋命,欧皇让我蹭蹭。”

  结果光速打脸,下一把南有岁第一局就输了,只有他一个人出了被布包围的石头。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学弟的x幻想对象是谁?”谈在星依旧是那副深不可测的笑容,嘴角勾起,他歪着头,蓝绿色的发梢散落下来。

  林月一坐在他的身边,一脸“啊你在说些什么啊”的表情,他“咳咳”一声,小声对他说道: “太劲爆了,换一个温和的。”

  恰巧此时的音乐鼓点很重,周边的一群人发出了惊天爆笑,所有的声音都起到了淹没的作用,南有岁眉心抽紧一些,在旋律轻巧的欧美音乐中询问了一声,表示自己没有听清问题是什么。

  “行吧。”谈在星换了一个非常无关的问题,他说道: “你哥回你消息了吗。”

  “啊?”

  “啊??”

  在他们搞不清情况的状态下,南有岁拿起手机,刚按开锁键就看见了消息,忙着点进去的时候还不忘回答问题,他点点头,说道: “回了。”

  “wtf?

  请问这是怎么扯上去的?”

  他们的好奇心并没有很强,自己“噔噔噔”就进行了下一轮,南有岁抢在空隙的时候回复了江应浔的消息。

  [Saros:嗯。]

  [Saros:什么时候结束,我去接你。]

  南有岁也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他估算了一下,怎么说一个半小时之内也该结束了,于是就按照自己所想的这样给他发了时间过去,然后把手机放在一旁,没有再看了。

  也许是真的运气很好,他坐在一边就像是个吉祥物一样,见着身旁的几个人轮番回答问题,甚至是和别的桌互动大冒险,听他们回来之后一顿吐槽,时不时跟着笑几声。在这种环境中,他竟然也感觉到有些眩晕了,特别是加上响动的音乐声,神思都快不清醒了。

  意识还算完好的时候,他发觉,这些人提问的所有真心话问题,自己的答案都和江应浔有关。

  无一例外。

  “这个小食挺好吃的,你们要修仙啊都不吃。”方湾照顾性地给南有岁手里递了几个,让他陪自己一起吃。

  灯光下看不清楚具体是什么,南有岁放在嘴里,辣辣的感觉填满他的口腔,准备咽下去的时候,不知道他们又讨论到了什么有趣的话题,笑声喷发而出,一下子给他吓得呛到了,他咳嗽了好几声,脸都被憋红了,封闭的室内让他额头起了一层薄汗,喉管都是那种呛人的辣椒味道。

  “怎么回事,快快,喝口水。”林月一看见他的反应也被吓了一跳。

  方湾拍着他的后背,皱着眉头说道: “严重吗?我忘了提醒了这挺辣的,早知道不让你吃了。”

  南有岁摆摆手表示没事,桌子上的杯子都混杂在一起,他刚刚也是随机找的面前一杯,喝下去的时候才发现这不是水,酒精味很浓重,非常冲,让他的嗓子更辣,这种夸张的味道令他一时半会还接受不过来。

  “喝错了?”邓朔瞅见他的神情,非常有经验地给他倒了一杯清水顺到他的面前说道: “喝这个。”

  一分钟之后,他恢复了正常,一群人呼了口气,放松了下来,又问南有岁哪里不舒服。

  “我已经好了,没关系。”喉咙的灼烧感缓解了很多,只是脑袋开始晕了,只以为是环境的原因而已,没有多想。

  “那就好,继续继续,刚刚轮到谁了来着?”

  “隔壁桌那帅哥是不是你的菜,看着很1,联络联络?”林月一捣了下谈在星的手臂。

  谈在星很嫌弃地皱着眉晃了晃头,张着嘴在说些什么。

  面前的人都快有了重影,南有岁努力想辨别出他们到底在讨论些什么,但怎么也搞不明白,身体就像是自主宕机了一般,脑袋思考的速度很慢,他费力睁开眼睛,看见自己放在桌子上的手臂,竟然开始疑惑起为什么皮肤上会有闪烁的光斑,想了好一会才发现这是头顶上投射下来的,于是他又仰起头研究起来了。

  “不会是刚刚那一口给喝多了吧?小南,小南!”林月一叫着他的名字,看他双眼放空地仰起头,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真多了?”方湾没用什么力气地晃晃南有岁的身体,试图让他醒醒神,然而这下南有岁直接趴在了桌子上,像个石雕一样。

  “……”

  恰巧南有岁的手机亮起,显示有电话进来,方湾觉得冒然接听也不太好,于是又戳了戳南有岁,瞟见备注称呼,靠得稍微近一点说道: “你哥给你打电话了。”

  “哥?”南有岁瞬间坐了起来,眼神茫然,他左右瞟了两下,歪着脑袋有点呆地问道: “哥哥在哪?我没看见它啊。”

  “电话,在电话里。”方湾有些无奈,她帮忙把手机拿到他的手里,顺便按了接听键。

  “喂……哥哥。”在没有听见对面说了什么的情况下,南有岁就先行说了话,他的意识很朦胧,听不清楚别人都说了什么,还以为没人说话,将手机拿下狐疑地看看界面,确保还在通话中,又放回了耳边。

  他忽然听见江应浔低沉的声音,非常有穿透力且不容分说地往他耳朵传着,瞬刻间清晰到就像是贴在他的脸边说话一样。

  “身边是谁?告诉我具体位置。”

  南有岁说话含糊,逻辑混乱,连方湾都听不下去了,她索性夺过手机,非常简短且明确地交谈了几句之后,对南有岁说道: “你就好好坐着吧,别乱动了,啊。”

  他点点头,又开始仰起头研究起天花板上的灯光起来,没看多久,他就趴回了桌子上,来回转了好几次方向,看起来有些焦躁不安。

  “喝了多少。”

  江应浔走得很快,一眼锁定了南有岁的声音之后走到他的身边,没用什么力度地拍拍他的后背。

  “就一口,误喝的。”

  “是啊是啊,他原本也没想喝的,被呛到了不小心喝错了。”林月一说话像机关枪一样,他看着江应浔,不自知地在为他辩解着什么,大概是通过之前的谈话,他在心里自动把江应浔归位了非常严厉的家长这一行列。

  江应浔点了下头,见南有岁始终没有自己起身的意向,又像之前那样将他横抱起来,像感受不到重量一样,稳稳地抱住他。

  “我可以自己走。”南有岁挣扎着想下来,此刻保持的意识还能够让他感觉到尴尬,他抿抿唇,用极其清澈的眼睛抬头看着江应浔说道: “哥哥把我放下来。”

  脚接触到地面的时候,南有岁差点踉跄,但他尽力稳住了,虽然脚像踩在棉花上,每走一步都像是在令人晕眩的实景游戏中闯关,他有些用力地捂住眼睛,又松开,想让眼前的世界清楚一点,走起路来却是东倒西歪。

  “呃……”桌上的一群人对他现在的样子想笑却笑不出来。

  江应浔看着离自己不远处的背影,有些无奈,对他们说了声“谢谢”之后,往前走了两步靠在南有岁的身边,防止他走着走着会摔在地上。

  “我不晕,我还行。”南有岁勾起一些嘴角,似乎是在向江应浔表明自己对酒精还没有太过敏,却不知道自己贴着江应浔有多紧,眼睛半睁着,站在电梯里都快完全闭上了。

  “抱歉,让一下让一下。”电梯停下来的时候,走进来一个抱着快有半身高的包装盒,她微微喘着气,视线被遮挡到,转身的时候不注意碰到了南有岁,连忙道了好几声歉。

  潜意识让南有岁摆摆手,说了“没事”,实际上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他脚下不稳,差点被撞到边壁,被江应浔揽过去的时候,他被半抱着,呼吸着江应浔身上好闻的味道,有些上瘾地又凑近了几分,似乎是嫌不够,直接拽着他的衣角,小声地对他说: “哥哥我好像更晕了。”

  这没有夸张,酒精的麻痹作用保持着渐进效果,意识像被蒙了一层薄纱,血液的流动速度都加快了,他有种身上充斥着酒精味的错觉,心脏也不受控地有力跳动着,处于安静封闭的环境下,他都快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出了电梯之后,环境极其安静,没有任何途径的路人,南有岁暂时性地闭上眼睛,在快要撞上柱子的时候,江应浔把他拉了回来,明知道此刻的他根本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却依旧和他保持谈话, “下次还要喝这么多吗。”

  本来就没以为会得到南有岁的回应,没想到他摇摇头,撇撇嘴说道: “不喝不喝,头好疼,脖子也疼。”

  “你还知道。”江应浔只接触到了南有岁的一点发尾,没有摸到他的头就收回了手。

  走得好好的,南有岁突然就停了下来,他低下头看着地面,明明什么也没有却依旧看得很认真,从江应浔的视角只能看到他毛茸茸的脑袋,以及修长好看的脖颈,靠近肩颈的位置有一颗像爱心形状的小痣,只能看见一半,另一半隐匿在衣服内,看不清楚。

  “又怎么了?”江应浔问他。

  “走不动了。”南有岁张开手臂,对他说道: “你能抱我吗。”

  “二十分钟前你还拒绝我了。”江应浔把他的手折了回去,用的依旧是横抱的姿势,手臂穿过他的腿弯,闷热的环境中,没一会儿相接触的皮肤温度就急剧上升。

  南有岁搂着江应浔的脖子,脸贴在他的颈侧处,呼出的热气也喷洒在他的颈侧和锁骨处,像轻飘飘的羽毛,有些难以忍耐。

  南有岁讲话的时候要调动起十成十的情绪,他睁着眼睛,非常努力地想让自己保持清醒,这导致他不由自主地就想靠近江应浔,嘴唇都快贴在他的耳边上,说出的话断断续续,非常符合醉酒人的状态。

  比喝醉难缠更无奈是的,南有岁在他脸侧的呼吸声,无法忽视,精神越是集中就越容易注意到。

  “前几天他们在仙湖参加校园比赛的时候,我去给他们当观众了,然后……”南有岁讲话的时候速度很慢,要想很久才能憋出一句话来,他怕自己掉下去,双臂搂得更紧一些。

  动作间,他的嘴唇不小心擦过了江应浔的脸侧,软软的,触感大概像从来没有真正摸过的云朵。

  呼吸里的荔枝酒精味更重了一些,江应浔有一点迷醉感,体内的血液在叫嚣,心脏剧烈地冲击着肋骨,甚至有种耳后那根血管跳动频率在变换的错觉,江应浔不露声色地躲开了,胸腔起伏的幅度很快变为了正常,但鼻腔却还是能够闻到令人很难不去注意的荔枝和酒精味道。

  对于这个动作失误产生的亲吻,谁也没有追究。

  江应浔看着“始作俑者”,结果他倒是一副安然的样子,还舔了舔他自己有些干的嘴唇。

  把他抱到副驾之后,江应浔绕到另一边,刚启动好车,南有岁闭着眼睛很突然地就握住江应浔的右手,像是在摸家里小猫一样,细细地摩挲着他手指的皮肤表面,接着是手心,认真到似乎是在触摸描摹掌纹。

  “你是想改行算命吗。”江应浔静静地坐着,打趣他。

  “我不会算。”迷糊状态下的南有岁还能说点话回应着,并且没有说胡话,过了一会儿他老实地将双手放在自己的腿上,呼吸也变得平稳了起来。

  这一觉一睡就是一个多小时,意识还没有回笼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在下陷,温暖柔软的东西包裹着他,他动动自己的手来回试探了一下,闻见身旁熟悉的清香味道,睁眼一看,对着白色的墙顶回神了一会,转头发现自己是睡在床上,他挣扎着半坐起来,靠在床边,后背接触到冰凉的触感。

  身上竟然还穿着外出时的衣服,这让他有些难以适应,怎么说都要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换下来。从衣柜里抽出睡衣之后,脑袋竟然更疼了,酒精后遗症依然存留,甚至更严重了,连带着胃都变得难受,他双腿晃在床边找到拖鞋之后踩上去,打开屋门看见了刚从浴室出来的江应浔。

  上衣还没有被穿上去,流畅的肌肉线条映入眼中,充满着力量感,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到锁骨的位置,隐藏至更往下的腹肌上,随后消失在挂住的睡裤边缘,水珠的运动轨迹暧昧非凡。

  手臂上放着上衣,江应浔一时间没有注意到忽然出现的南有岁,转过头,颈侧牵扯起背部的肌肉,看见南有岁有些躲闪的眼神时,他很快速地将衣服穿上。

  “回神了?”江应浔先对他说道。

  “没……”实际上也就是猝不及防看见江应浔的时候短暂地回了一下,精神在叫嚣着冲破酒精带来的麻醉感,但很快就举手投降了,他的脑袋又变得晕乎乎的,甚至都感知不到脚下踩的拖鞋,仿佛泡在海里随波逐流一样。

  “不洗澡我睡不着。”南有岁抱着怀里的衣服,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踏进去关上了门。

  浴室里还弥散着雾气,飘着沐浴的香味,镜片上保留着那层模糊的水雾,南有岁没有泡在浴缸里,这样的情况下很容易导致晕眩,用力保持清醒他成功地洗完了澡。

  洗完之后,他没有回自己的卧室,而是走到了江应浔的那边,酒精催发之下他很容易遵从自己的本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躺在江应浔的床上,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跳上来的小猫,将脸埋进它柔软的毛发之中,像无数个吸猫成瘾之人一样,又揉了好几下。

  江应浔微微皱着眉看他趴在床上,不知道具体在想些什么,他把猫抱在自己的怀里,也把南有岁提溜起来说道: “想和猫玩回自己屋里去。”

  “我一会就回去。”南有岁立刻堵住了他的话,翻了一圈之后眼前的世界更加天旋地转,他偏过头,举起猫的手臂上多了道红印,说道: “让我再多待一会吧。”

  听到后一句话的时候,江应浔怔住沉默了几秒,没说什么,坐在桌子前对着笔电看着屏幕。

  实际结果是南有岁在他的床上睡着了,怀里还抱着呼呼大睡的猫,看上去简直一模一样,江应浔对着他的睡颜看了一会儿,帮他把被子盖好,想出去刚抬脚的时候就被南有岁拉住了手腕。

  南有岁翻了个身,对着他的方向,迷迷糊糊地说道: “我没睡着。”

  “你不陪我我睡不着。”像是梦游一样,南有岁的脸贴着他的手臂蹭了好几下,呼吸喷洒在手腕处,空气里弥漫着难以名状又微妙的气息。

  此时的南有岁是最放下戒备的状态,侧边睡着,脸颊挤出一些,蔷薇色的嘴巴呈现放松姿态地张开,睡衣上身的下摆被折起一些,露出白皙的皮肤以及紧致的线条,细瘦的腰似乎一只手就可以握住。

  江应浔看着他的举动,屏住了一秒呼吸,随后呼吸变得急促一些,他说道: “没法陪你。”

  接着他抽离了自己的手臂,走出了房间,将门关好。

  南有岁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直接睡了过去,他眼睛猛地一睁,正对上面前的时刻表,好像不知不觉睡了大半个小时,他再一次爬了起来,说好要回自己屋里睡觉的。

  这样一想,他突然发现江应浔不在这里。大晚上的,能去哪里啊。

  轻悄悄地开了门,他看见浴室的灯还亮着,没多想狐疑地敲了下门,试探地问道: “哥哥你在里面吗?”

  没有回答。

  世界像是停止了运转一样。

  但他分明听见了里面清晰的水流声,以及细微到像是错觉的声音,南有岁迟疑着,手僵持在那里,一时没有动。

  这次水流的声音停止了,南有岁想离开的时候,门却被打开了,江应浔看向他的眼神晦暗不明。

  “哥哥还不睡是在干什么,”他往里面张望了一下, “刚刚不是洗过澡了吗?”

  江应浔看向他的目光有点危险,他垂下眼睛,和南有岁之间保持着安全距离,缄默了几秒后问道: “你真的想知道?”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江应浔看起来有点吓人,很有穿透力,南有岁低头看看自己,还是点点头,说道: “想。”

  只有浴室开了灯,一半光明一半黑暗,站在光影变换交界处的人被显得压迫感十足,江应浔靠近了一点距离,就在想要发生点什么肢体动作的时候,他错开了身体,但眼睛依旧盯着他。

  “岁岁,”江应浔很少对他说出这个称呼, “别问了,回去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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