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亲密

  “诶那不是沈学长吗,今天是有什么比赛吗,我看还有裁判站那呢,周围怎么站了这么多人,根本挤不进去。”陈沛踮起脚张望着,最后泄了气,在拥挤的人墙面前,她什么也看不见。

  “他旁边是江学长吗,这俩人一起打球了?隔壁哪个班的啊这么惨,血虐,不用看都知道结局是哪个班赢了。”

  “什么呀,是18班自己强烈要求要和6班比赛的,说是苦练了几个月,这次一定要上回输掉的惨状抹平,我看这次可能比上次还惨。”

  “有一说一,你们这次倒是没说错,碾压式比赛。”烈阳下,明洋迫不得已皱着眉,眯起眼睛,偏金的颜色在阳光下很是显眼,还带着些微卷。

  “上次还说我们花痴,打脸了吧。”陈沛啧啧两声。

  “我看的不是脸,是球,球!”

  南有岁手里握着瓶冰水,瓶身冒出一层又一层水,浸透了他的手心,冰凉的感觉顺着手蔓延到手臂。

  但对于这样的艳阳天来说,根本就是徒劳,过往的风吹起校服,就连往衣服里面灌的风都是烫的。

  比赛到了最后关键时刻,18班的某个队员瞧准了时机就往6班那边撞去,也不管撞得是谁,铁了心把自己当成肉盾。

  “闪开!”6班的队员眼尖发现了对面那人的举动,提醒着这边,但他自己差点来不及躲了。

  瞬刻之间,江应浔速度极快地冲了过去抓住球,力度恰好地将两边队员注意力分开,最终避免了这场差点就要发生的冲撞。

  汗珠从额头上滑落,沾湿了他的前额黑发,不知道是由于刺眼的阳光,还是其他的,他的眉心抽紧,脸部线条绷直锋利,他闪避开其他人的进攻,跳跃而起,爆发出强烈的力量感,手臂一挥,球落在了篮筐内。

  是个漂亮的三分球。

  吹哨声响起,比赛顺利结束了,球场上的队员们相互握手庆祝。倒是18班的那个人顶着闷闷不乐的脸,不服输的样子,气得呼呼喘气。

  “刚刚最后那一球好帅!‘哐’地一下,那么远都能投中啊!”

  “看得我都紧张死了,大气都不敢喘,不过18班刚刚是不是犯规了啊,还是我看错了?”

  “喂,有点礼貌。”沈祺抱着篮球,没有想就此算了的意思,对方都欺负到脸上了,如果隐忍下次肯定会更过分。

  “差点撞人了,还好反应快,不然真挺严重的。”

  讨论声越来越大,18班的人被他们说得脸都憋红了,三十七八度的天气下,加上剧烈运动,差点都要窒息过去了。

  “对不起,这次我们做错了,小肖,快道个歉,你说你,咋这么输不起呢,非得撞那么一下。”

  “是啊,怪丢人的。赛场上友谊最大,输赢无所谓,我们是友谊赛,对吧。”

  其他人都挺和气的,6班的人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每个人都说了点话,给个台阶下得了。

  “对不起。”肖岳道了歉,喘着粗气,看起来尴尬又变扭。

  “没大事,下次别这样就行了,”沈祺摆摆手,用手肘碰了一下江应浔,“你说呢?”

  “嗯。”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

  显然是对这些不感兴趣。

  “学长要水吗,刚去小卖部买的。”一位女生拿着瓶水走到他们面前,目的很明确,水摆在了江应浔的面前。

  “谢谢,我自己带了。”

  他不着痕迹地拒绝了,为了避免这些事情,每次打球都会自己带水,他不喜欢接受别人的东西,该拒绝就得拒绝,对双方来说都是正确的行为。

  江应浔走到场边,从放置框中拿出水杯,外表是很鲜亮的颜色,一点都不符合他的气质,比起其他人用的运动水杯,他的水杯倒是卡通得有些突出。

  沈祺随意灌了一口水,笑着问道:“你就这么喜欢这水杯啊,次次抱着它喝水。”

  头部仰起,露出突出的喉结,滑下的汗流过他的下颌线,顺到了他的锁骨处,随后隐入校服更深层的地方。

  “不会是你女朋友送给你的吧?”沈祺狐疑着,开玩笑的成分更多。

  江应浔差点被呛到,他拧紧杯盖,说道:“不是。”

  “那边有个小孩儿一直在看你,初中部的。”沈祺岔开腿坐在地上,用毛巾擦着额头上渗出的汗。

  听到之后,江应浔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他立刻顺着视线望了过去,的确是看到了一个穿着初中部校服的男生,他站在一群人之间,来来往往的人不断遮挡着他的脸。

  但在看到的第一眼,他就没有犹豫地朝向那边走去了。

  “谁啊,真认识?”沈祺不舍地站了起来,拍拍校服裤,看看这两人,皱着眉琢磨着,随便说出个猜想:“不会是你弟吧?”

  “嗯,我弟弟。”

  短短一会儿工夫,冰水已经被晒成常温了,南有岁拧开瓶盖喝了一口,透过塑料瓶身他看见有两个身影很高的人正朝向这边走过来,身型扭曲,在太阳的照射下涣散出光芒。

  “沈祺学长!”明洋用力挥着自己的手臂,连头上的呆毛都在晃动,他竖起拇指道:“刚刚那球打得真帅,我应该录下来的,忘了。”

  沈祺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摸了下他的头发说道:“你夸错人了吧,最后不是我投进去的。”

  “都一样吧。”明洋有些不自在地碰着鼻子,见到站在一旁的江应浔,他的语气立马变得正经了起来,带着试探性地打招呼,“江学长好。”

  江应浔点了下头。

  目光却直直地落在偏离他身上的左侧一些,明洋好奇地看了过去,想说出口的话还没有说出。

  “哥哥?”

  南有岁微抬起头看向江应浔,由于太阳的强烈照射,他只能眯起一些眼睛。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脸颊肉明显少了很多,下巴尖尖的,蔷薇色的嘴巴微微张开。

  “什、什么,哥?”明洋傻了,他发出了好几句疑问,脑子没转过来,不知道面前的这两个人是怎么和“哥哥弟弟”身份扯上关系的。

  沈祺冲着明洋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他长腿一迈,笑着揽住明洋的肩膀,说道:“等会一起打球啊?”

  “太可以了!”明洋笑得很开心。

  江应浔和南有岁之间保持着安全距离,他想伸手示意,最终还是直接将南有岁的校服下摆拉下了,声音仿佛是夏日里的冰块,“衣服穿好。”

  南有岁下意识就看了过去,他都没注意自己的衣服被折起来了,大概是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不小心就掀起了一小块。白皙的皮肤很快地就被遮挡住了。

  “噢,没看见。”南有岁看着面前足够笼罩住他的江应浔。

  他忽然不合时宜地想到前不久在球场上,他看见江应浔跳跃时导致飞扬而起的校服下,具有力量感的腹肌很显眼,偾张隆起的肌肉包裹着骨骼。

  “两位学长,梁主任叫你们去趟学生会,好像是有什么急事。”被老师派过来跑腿的同学说道。

  “啊,可惜,那下次再约球。”沈祺摆摆手,又对南有岁爽朗道:“学弟也来吧,让你哥教你。”

  “哥哥,你会教我吗?”南有岁莫名地来了精神,他看向江应浔的眼睛亮亮的,仿佛让他在意的不是能够学篮球,而是江应浔会教他。

  “你什么时候对这个感兴趣过。”江应浔微微皱着眉,似乎纯粹是在好奇。

  “别聊了,你们兄弟俩在家里聊得还不够多吗?再聊下去就要迟到了。”沈祺收拾着地上的东西,将自己的背包拉上单肩挂上。

  “你上次怎么不说江学长是你哥啊。”明洋对这件事情还是耿耿于怀,怎么想怎么震惊。

  “你没给我机会说。”南有岁又喝了一口水,已经变成温热的了。

  “可是你们长得一点都不像,怎么会是兄弟关系呢?”

  “是邻居家的哥哥。”南有岁回复道。

  一般这种情况下介绍这种关系时只会说“邻居”,并不会用“哥哥”作为后缀。但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这种称呼早已根深蒂固了,改也改不掉。

  有时候比起血缘强行加上去的称呼,自行认定的关系似乎更为可靠和依赖。

  “我说呢,那我就能理解了。”明洋又想起什么突然说道:“我那天跟你说的那些八卦,你没和你哥说吧?”

  南有岁露出疑惑的神情,小声问道:“说了,会怎么样吗?”

  “也没什么,就是有点尴尬,我不是有意在学长背后讨论他的,”明洋伸了个懒腰,心很大,明显没有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那你哥跟你说什么了吗,你们关系这么亲密,应该知无不言吧。”

  南有岁顿了一下,缓缓道:“他没跟我说。”

  “那也正常,毕竟长大了都有点自己的秘密嘛,距离产生美。”

  南有岁抿了唇,没有回答他。

  “其实我感觉你哥对你还挺好的,蛮关心的,做到这个份上的亲哥哥都没有多少呢。”

  “哥哥对我确实很好。”无意间瓶身被捏紧了一些,某些之前没有在意的事情和思绪他突然就开始注意起来了。

  小时候童言无忌,做什么举动都无所谓,但长大了之后,很多事情就有了避讳,隔阂就是这样在角落中滋生出来的。

  学校布置的学习任务很重,一张接着另一张试卷,只有短暂的喘息时间。周五下午的第二节课间,南有岁像往常一样,准备去英语老师办公室把清晨上交过去的一沓默写本拿回来。

  他手里抱着一沓称不上薄的本子,忽然看见有个扎着马尾的女生朝向他跑过来。

  南有岁从书本后面探出个脑袋,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请问是南有岁同学吗?”女生有些羞涩地看着他,手里拿着一封信件,用途一眼便知。

  “是的。”南有岁站在那里,迟疑着问道:“是有什么事情吗?”

  “是这样的,能不能拜托把这个交给江应浔啊,我去高二那边没找到他,恰巧碰到你了,拜托拜托。”女生尾音上扬,听起来很诚恳,还配上了肢体动作。

  “可是……为什么给我呀?”

  “他们不都说你是江学长弟弟嘛,”女生看了一眼腕表,“快上课了,我先走了,麻烦你了!”

  消息到底都是从哪里传开来的。

  南有岁看着放在默写本最上层的情书,默默地把它塞在了校服口袋里,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

  这件事情算是个开端,之后的一周,他总是能在书桌抽屉里发现各种新出现的信件和礼物,都是让他帮忙送达的。

  “又是给你哥送的?”明洋偏过头好奇地看了一眼,对这件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

  “嗯。”南有岁点了点头。

  “那你递给你哥哥了吗,他怎么回复的。”

  这下南有岁又噤了声,他摇摇头,脑袋垂下,算不上是什么回答。

  其实他都把这些信件和礼物摆放在某个地方了,按理说只要把这些东西按照所交代的那样递给江应浔就好,但他莫名地就是不太想。

  南有岁觉得自己很怪,但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时钟指向十点多,南有岁和江应浔从车上下来,聒噪蝉鸣中,南有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自顾自地往前面走着,直到走到觉得不对劲,他转回了头,发现和江应浔之间已经隔了很远。

  “怎么了嘛?”南有岁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看周围,不知道为什么江应浔要突然停下来。

  “没。”江应浔只是看着他。

  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书包带子,南有岁朝着江应浔那边走了几步,影子在路灯下被拉长,由分离变成交叠。

  南有岁疑惑地看着他的神情,一点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于是又问了一遍。

  昏暗的月光下,江应浔将南有岁手中的书包拿到自己的手里,眼神有些晦暗不明,问道:“怎么不喊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