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躺在一张床上。

  余婳要求李蕴把她圈在怀里, 她缩在李蕴胸口,这样只要稍稍开始想不好的事,她就能努力把注意力放到身前的触感上。

  李蕴刚才好青涩, 她的唇覆上来的瞬间, 余婳就肯定李蕴没有谈过恋爱,这肯定是李蕴的初吻。

  哦……余婳想起刚才的一些细节, 她是不是给了李蕴不太好的初吻体验, 她现在应该说些什么的, 却又觉得没有力气, 不想说话, 根本不想承担别人的情绪。

  她只想被爱,被照顾, 像现在这样被李蕴包容。

  “我小时候睡不着觉,我妈妈会摸我的后背哄我睡觉。”余婳闭着眼睛, 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应该算是她和余苒之间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

  李蕴听后伸手, 在余婳的背上轻轻摸着,偶尔打着圈,其实她小时候也被姥姥这样哄睡过。

  “我不要隔着衣服。”余婳闷闷地说, 命令被她说成了恳求。

  李蕴抿唇, 手慢慢从余婳的睡衣里伸进去, 做了番心理建设, 才敢真正触碰余婳的皮肤。

  真正触碰到的一瞬间,余婳觉得舒服了,酥酥麻麻的触感涌上全身, 她能感受到李蕴动作的犹豫,刚开始的那种断断续续让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李蕴将要游移的下一个位置上。

  余婳想, 李蕴果然是她的镇定剂,是最称职的安抚犬,柔软的触摸,偶尔带来微微的痒意,连带着她心脏都开始痒,是手上哪个位置有茧吗,她渐渐被李蕴摸得有了别的想法,但没有更近一步动作。

  她们都去没有再说话,一个是不想说话,一个是怕说错了话。

  余婳由着自己陷在这半情欲半安心的模糊感受里,忘掉一些难捱的痛苦瞬间,开始放空思绪,最后沉沉睡去。

  在听到身边传来平缓的呼吸声后,李蕴渐渐收回早就酸了的手,心里并不平静。

  她知道余婳有很多不想言说的秘密,网上关于余婳的那些东西,被控诉职场欺凌的真相,被私生钻床底,还有一些桃色新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蕴虽然已经当助理这么久,却仍然没有触碰到真相,她应该问吗,今天是因为什么事情难过,她刚刚问了,可余婳不想说。

  李蕴摸了下自己的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们接吻了。

  可那点快乐激素和羞涩退潮后,李蕴却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而是怅然若失。

  她们竟在这样的情境下接吻了。

  次日清晨,余婳比李蕴起得早,这算不上惊醒,只是很猝然地从混沌的梦里跳脱出来,觉得松了口气。

  余婳看了一眼还在睡梦中的李蕴。

  这是她第一次认真看李蕴的睡颜,李蕴眉头轻蹙,睡得并不安稳的样子,她不禁盯看了很久,最后目光落到了李蕴的嘴唇上。

  余婳舔了舔嘴唇,然后移开了眼神,她又想起李蕴的眼睛,李蕴有一双很黑的眼珠,看她的时候总会显得很认真,有时候像……嗯,像狗狗一样。

  她看了一会,轻轻下了床,空腹太久刚一下地就感到头晕,叫了餐才去卫生间洗漱。

  太阳光线愈发强烈,被厚重的窗帘挡在外面,余婳第一次欣赏了李蕴起床的样子。

  那会余婳刚好在卧室换衣服,听到李蕴手机闹钟的声响,回头一看,李蕴被闹钟震醒后立马睁开眼睛关掉闹钟,然后去看她睡的那边,发现她不在床上后显得慌乱,刚转头,就和余婳对上眼神。

  李蕴似乎是有点不敢相信余婳起这么早,揉了下眼睛。

  “早啊。”余婳弯起眼睛,跟她打招呼,“我今天没赖床,不表扬我一下啊?”

  “……很厉害。”李蕴愣愣地看向余婳,回想起昨晚种种,更觉得是假的了。

  余婳身上已经褪去忧郁,好像又恢复了原样,也许只是表面恢复了,让李蕴平白觉得昨天的某些东西可能都被抹去了,好像纠结的只有她自己。

  李蕴咬了下唇,“你还记得昨晚的事吗?”

  “记得啊,我又没喝酒。”余婳朝她笑,“我们接吻了。”

  这个词被余婳那么轻飘飘的说出来,李蕴迟钝了一下,她想问又不敢,“还有别的呢?”

  什么别的,余婳不着调地想,以李蕴那个保守的性子,难道是要她负责?

  她没说话,等着李蕴的询问,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回答。

  李蕴鼓起勇气,再次问出昨天被回避的问题,“昨天你跟谁去吃饭了,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用亲吻来回避痛苦算是解决问题的正确方式吗,李蕴不知道,但她觉得这样不好。

  好吧,余婳眯了眯眼,李蕴偏离她的预料,比起关心她们的关系竟然更担心她的遭遇,她心里升起一点微妙。

  好自私啊,余婳在心里评价自己,又觉得那又怎样,她淡淡说:“一个不重要的人,也没什么不好的事。”

  李蕴说,“那你以后别跟她接触了。”

  “好啊。”

  餐到了,她们在桌上吃完了早餐,余婳昨天晚上一口饭没吃,今早胃口不错,一碗皮蛋瘦肉粥喝得快见底了又把鸡蛋吃了。

  李蕴见她吃得香,暂时放心了。

  到了片场,余婳察觉到今天旁人的目光有意无意落在她身上,昨天那么段决明那么大张旗鼓,估计看客们又有话题要聊了,她想笑,说不定这就是段决明想要的效果。

  进化妆间前,制片人远远看到余婳,走了上来,跟她扯了些有的没的。

  余婳等着制片人进入正题。

  制片人问,“那个……昨天,段总对我们拍摄进度什么的还算满意吧?”

  “不知道啊。”余婳随口说,“那得问她啊。”

  制片人以为余婳在故意敲打,又是一番试探,余婳被问烦了,最后说了几句场面话才脱身。

  上午拍的是南瑧和主角团商量重事的群戏,台词虽然比较多,但总体还算简单。

  余婳原以为拍个几条就能完事,但——

  男主曾炽频频犯低级错误,不是台词卡壳就是情绪不对,一连拍了五六条后,余婳面上虽然维持着好表情,心里已经暗暗吃惊,这业务能力也太差了。

  更让她讶异的是,其他演员好像都浑然不觉,陪着再继续演,甚至怕曾炽难堪会跟着一起笑场。

  片场气氛融洽,要不是和孟歆时对上眼神时看到对方眼底写着嫌弃,余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太严苛。

  又一条作废,曾炽姿态倒是放得很低,连连抱歉道,“不好意思啊大家,我们再来一条吧,这次我一定演好。”

  可他演戏毕竟吃情绪,群戏讲究的是所有演员的最佳发挥,再试了几条后,渐渐的有别的演员出状况,导演看不过去,恨铁不成钢地呵斥曾炽道:“背台词了吗你,怎么一句话反反复复错。”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今天状态不好。”曾炽立刻朝大家鞠了一躬,表情很愧疚。

  “没事没事,我们都理解。”女二忙打着哈哈。

  执行导演见状上前,单独拉着曾炽讲了会戏。

  休息的空档,孟歆时小声跟余婳吐槽,“你现在知道我天天这么被耗着有多痛苦了吧?幸好现在是赶工期,导演看不下去还会骂几句,就他这个样子哦,肖曦薇跟他对戏都受不了。”

  余婳差点忘了,她得到南瑧这个角色的契机之一还是肖曦薇罢演。

  “你们前面拍一直是这样?”

  “是啊,他现在正红着,粉丝逮着谁看不爽就咬,先忍着点呗,肖曦薇退出这戏还被追着骂那么久呢。”

  孟歆时想起什么又苦笑,“他要是嚣张点还有人收拾,结果挺会演表面功夫,反而让人不好怎么说了。”

  余婳在心里叹了口气,能演主角不代表有实力,她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在B组拍摄那么顺畅,让她有些忘记了。

  补妆时,李蕴凑上来陪了余婳一会。

  天气渐渐升温,没有那么冷了,不再需要她随时随地抱着厚重的羽绒服,这里吃什么都很方便,也不需要她再做饭,轻松了不少。

  可怎么,李蕴还挺怀念在山里给余婳做饭的日子的。

  李蕴给余婳递水杯,“累了吗?”

  “有一点。”余婳喝了一口,“好烫。”

  “那我去接点温水,可能是保温杯效果太好了。”

  李蕴想了下又说,“今天中午还是喝莲藕排骨汤,就是昨天那家,阿杏说好喝的,你中午不要跟别人去吃饭了。”

  “好。”余婳笑起来,“今天谁喊我去吃饭我都不去。”

  不一会,执行导演给曾炽开完小灶,她们继续拍下一场。

  这天,李蕴还是知道余婳昨天跟谁去吃饭了,不是从余婳或阿杏的嘴里,而是片场里那些嚼舌根的人。

  那会她正在给余婳接水,听到几个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哎,昨天说是投资方有人来视察了,谁啊,我怎么没见着。”

  “就昨天跟秃头站在一起说话那个人啊。”

  “啊,那个女的?”

  “是啊,伏仁制药总知道吧,她们家孙辈两个女儿。”

  “那段家也没想招个婿什么的,就全让她接手啊。”

  “人家都上任那么多年了,不然你看制片人昨天怎么会那个阿谀陪笑的样子,平时把我们骂成什么样子,狗屎玩意!”

  李蕴接好了温水,拧紧保温杯,刚想离开,却听到了余婳的名字,咻地顿住脚步。

  “她和余婳是那个你们知道吧。”有人压低声音,“女同。”

  “你这消息也太落后了吧,早分了,现在估计是在重新追吧,谁知道啊。”

  几个人聊了会后散开。

  李蕴心头一凉,然后浑身钝痛,茫然地走了几步,又停下,不知道该去哪。

  她记得余婳和那人的绯闻,是前任吗,所以阿杏才说她们以前是朋友,所以余婳昨晚才会那么伤心?

  然后回来亲了她。

  李蕴胡乱想着这些,找到阿杏,她缓缓问出,“昨天跟姐姐去吃饭的那个人,真的只是朋友吗?”

  阿杏思考了一下,眼神为难,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比较好。

  “我也不太清楚。”阿杏犹豫着说,“如果你敢的话,可以直接问婳姐。”

  李蕴点点头,听到阿杏的建议后骤然发觉她在害怕知道真相,况且就算是前女友又怎么样呢,如果余婳因此伤心,想要靠和她接吻来发泄情绪的话,她也拒绝不了余婳的。

  想清楚了这一点,李蕴恍然觉得她想通了,觉得她可以忽略心里的难受。

  这样装作一个傻子也挺好的吧,李蕴试图说服自己,反正不管是什么样的原因,结果都是她乐衷于满足余婳的所有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