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张渊精神抖擞的开车继续上路,向着地图上小小的江市出发。

  也不知是不是哪路神仙听到了他的祈求,一路上顺利的不可思议,他原本以为今天是到不了的,没想到在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到达了目的地——江市儿童福利院。

  看到时间有些晚,张渊有些犹豫,但咬了咬牙还是敲了敲大门,他不知道金阳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不能赌这一晚上的时间。

  小县城的秋天是没有夜生活的,张渊把房车直接停到了福利院的门口,昏黄的路灯拉长了他的影子,在这寂静的夜里轻轻敲响了面前的大门。

  张渊很有礼貌的敲击三下,便耐心的等在门口不再动作。

  他不知道金阳为什么会让他来这个福利院,他回想了一下两个人这一年多的相处,每次电话都是直奔主题,他从来没有主动问过金阳的情况和生活,只知道一味的索取,这一刻的张渊浑身散发着挫败的气息,宛如一座雕像。

  在他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时,面前陈旧的大门缓缓打开,露出一张饱经沧桑的面容,警惕的问道:“你是谁?来这干嘛?”

  张渊被突然的声音惊了一下,才回答了金阳让他说的话。

  “我叫张渊,是金阳让我来的,他现在在哪?我想去见他。”

  门内的人听到这话缓缓打开大门,声音里却充满了疑惑。

  “阳阳说你应该过两天才到,你怎么会这么早?”

  张渊不想让老人家担心,只好随口扯了个谎,“我事情办完了就提前过来了。您先告诉我金阳在哪?我,我还能见到他吗?”张渊的心里很焦急,说话都语无伦次。

  “我就叫你阿渊吧,你的事情阳阳都跟我说了,我都知道,你先进来吧,外边冷。”

  陈旧的大门稍稍打开,老人刚要转过身带路,却被张渊一把抓住,清脆的少年音满满的急迫。

  “奶奶,奶奶我不进去,您告诉我金阳在哪就行,我直接过去,我着急,我,我就想见见他。”

  “我现在不能带你去见他,因为不可能有两个金阳同时出现。”

  张渊听到这话顿在了原地,一脸的错愕,被老人拽着胳膊拉进了福利院。

  等他回过神来,已经穿过半个院子,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破败的福利院,一脸悲伤,难道连最后一面他都见不到吗?

  老人拉着他走进面前的房子,把人按在椅子上,自顾自的去倒了杯水,摆在他面前。

  等到坐在张渊对面,这个老人才开口说话,声音透着疲惫。

  “你不应该来这么早,阳阳还没到时间。”

  善良的老人也是福利院的院长,年轻的时候看不得这些孩子没爹没娘的疼爱,毅然决然的留了下来,这一留就从青葱少女变成了现在的白发苍苍。

  他把那么多孩子养大成人,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开这个破败的地方走向新生活。

  却没想到老了老了会遇到余青这样的事情,也就是金阳最好的朋友。

  这不仅成为了金阳的心病,也是这个善良的老人一生的愧疚,是他没有调查好那对夫妇的背景,是他轻信了他们说的花言巧语,也是他被那些捐赠迷了眼,让余青,断送了性命。

  所以当金阳和他说起张渊的事情,他也并没有太过阻拦,他知道这是金阳生前最后一个愿望,是对金阳的救赎,也是对她的救赎。

  所以他答应了。

  “他还活着对不对?求求您带我去见他吧,我可以乔装打扮,我不露脸,我就是看看他,跟他说说话。”

  张渊竭尽所能的哀求着,声音哽咽。

  “他明天就要出院了,明天我带你去见他,今天先好好休息吧,我看你有房车,你是住在这里还……”

  院长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张渊急切的打断,声音都不自觉的提高。

  “为什么要出院,是不是因为钱?我有,我有钱,我去拿,您不要让他出院,他还那么年轻,他可以……”

  “他不可以!你不要说了!”

  院长颤抖着身体大声打断了张渊的话,眼圈微红,声音严厉,却好像变得更加苍老。

  “这不是钱的问题,已经救不活了。”院长的力气好像也随着那一声叫喊消散了,声音透着平静的无力。

  “从昨天开始就呼吸困难,难以进食,已经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每天都和我说他很疼,他都这么大了,还撒娇,还说妈妈我疼。你让我怎么让他再继续待在那里呢?我不想让他再继续疼下去了,他该走了,走了就不疼了,就不疼了。”

  这一番话让张渊震惊在原地无法言喻,悲痛的感觉甚至让他面无表情,只有泪水不停地滑落,像是不受控制一样。

  院长那张苍老的面容就在他眼前,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悲痛,豆大的眼泪划过那张布满沟壑的脸颊,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可怜之处在这张面容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张渊看着这样一副面容实在说不出那些任性的话,只能默默的起身,把院长抱进了怀里,他不知道这个怀抱能不能让这位可怜的老人得到安慰,但他知道他应该这么做,以后他就是金阳,也会代替真正的金阳照顾好院长,照顾好他们的妈妈。

  ***

  张渊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浓重的黑眼圈显示着他昨晚并没有睡好,但他并没有在意。

  简单的洗漱后就坐在了房车的小餐厅,目不转睛的看着福利院破败的大门。

  他昨天已经答应了院长,会等她把金阳接回来再和他见面,所以只能耐心的等待。

  看到院长带着福利院的老师离开,张渊也缓缓收回了视线,不停揉捏的手指显示着他的不平静,但他现在没有心情做任何事,只能焦躁的坐在这里,尽量让自己耐心的等待。

  直到临近中午,才看到院长带着福利院的老师把人带回来,两个人轻轻松松的抬着担架上的人,沉默着走进了福利院的大门。

  张渊就那么定定的看着,脚步死死钉在地上不敢动弹,依然红肿的眼睛里是止不住的眼泪,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啊,却让人看起来那么毫不费力,薄薄的一片都快要和担架平行,看起来丝毫没有重量。

  张渊的内心是一阵阵钝痛,他恨啊,咬牙切齿的恨啊,为什么金阳的人生就该是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