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房中, 龙凤红烛静静燃烧,烛泪沿着烛台滑落,又在底座处汇聚凝结。

  铺着厚厚锦缎与喜被的床边, 坐着沉默的新娘。

  新娘柔美的身段此刻略显僵硬, 坐姿规规矩矩,素白的指尖在身前紧张搅动。

  门外传来渐近的脚步声, 然后房门被轻轻推开。

  刚从外面回来的新郎身上带着微醺的酒意,他站在门口盯着里面看了一会儿, 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 终于抬步走到床边, 缓缓掀开了新娘的盖头。

  大红色的盖头一点点被掀起,露出其下那张肤如凝脂,绝色无双的容颜。唇似丹朱,眉目含情,与之相比, 烛火的光亮似乎顿时就暗淡了不少。

  如此风情万种的美貌, 偏偏生了一双澄澈无辜的眸子,抬眼朝你看来时, 便是百炼钢也要化为绕指柔。

  然而看到这么一张脸,季陵却是微微沉下了神色。

  “怎么是你?”

  白孤的心顿时便往下落了落,他扬起脸看着季陵, 目光闪烁, 唇角勉强扯出笑容。

  “今天是我们的大婚之日, 夫君总该笑一笑。”

  季陵不自觉皱起了眉, 问道:“她人呢?”

  白孤的笑容有片刻凝滞:“夫君在说谁呢, 我怎么听不懂?和你在一起的人是我, 除了你我, 这房中自然谁也不会有。”

  季陵闻言眼神一凛,伸手攥住他的胳膊,沉声道:“你杀了她?”

  白孤的胳膊被他攥得有些疼,但更疼的是心。他搭上季陵手臂,勉力维持的笑容彻底消失,轻声问道:“她的性命对你而言……很重要么?”

  当然重要!虞鸢是何等身份?若是大婚当日便在丞相府遭遇不测,不说镇远侯,就是太后那里也不可能就此放过,此事定会对丞相一派产生毁灭性的打击,季陵这么多年来的苦心经营都会付诸东流。

  季陵面色愈发阴沉,转身便要走,白孤站起身从背后紧紧抱住他,让他被迫停下脚步。

  “新婚之夜,夫君要抛下我去找别人吗?”

  新婚之夜?

  季陵用力掰开他的手,转头盯着他,语气冷得叫人心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知分寸了?白孤……我对你很失望。”

  白孤被他的目光狠狠刺痛,霎时便惨白了脸。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对的,可他没有别的选择。

  他唇瓣颤抖着,喃喃道:“是你先做错事情的……你已经有我了,又怎么可以再娶别人呢?”

  要他眼睁睁地看着季陵与别的女子成亲,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季陵站在那里,明明房中布置喜庆至极,他的身上也穿着象征美好婚姻的大红喜服,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眸子此刻却暗无光色,显得那么遥不可及。

  “我有给过你任何承诺么?”

  白孤瞳孔骤缩,眼眶一点点红了。

  没有,季陵从未对他许下任何承诺,这些年来两人的纠缠牵扯,都是他一厢情愿得来的结果。

  “可是……”

  两人相伴同行这么些年,他在季陵心中难道当真什么也不算吗?

  季陵不欲与他分辩,抬步便要离开,却听背后传来白孤嘶哑破碎的声音,同时眼前有浓郁粘稠的黑色雾气横斜而出,张牙舞爪地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不许走!”

  白孤几步追上来拽住季陵的衣袖,用力到指尖都泛起了青白,他的神色痛苦与狠厉交织,细看还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哀求。

  “你不能丢下我去找别人!”

  “你闹够了没有?”

  季陵耐心告罄,紧抿的唇角看起来冷硬无情,他抬手抽回自己的衣服,悍然的力道无意中牵拉到白孤的伤口,他闷哼一声,踉跄两步跌坐在地,价值千金的发冠颓然掉下,发丝如泼墨般散落。

  季陵居高临下看着他,唇瓣动了动,似乎下一秒便要说出更加伤人的恶言,却不知为何半晌都没有出声,反而是僵在原地不动了。

  不能说……不能说……

  身体里有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对抗,争夺着这具躯体的掌控权,季陵的身体完全僵住,就连身侧的空间都仿佛有了片刻的扭曲。

  白孤面露痛苦之色,伸手捂住自己的腹部,那里本该有一颗莹莹流转的内丹,却已经在不久前与玄真卿的战斗中被他自行摧毁了。内丹承载了他大半修为,失去了虽不致命,但也会对本体造成极大伤害。

  他摇摇晃晃支撑着身子半跪起来,大红的喜服上有深色血迹晕开,凌乱发丝遮掩下,原本清澈的双眸染上青黑瘴气,面色苍白阴郁,妖异得不似人类。

  油尽灯枯般的虚弱感时刻折磨着他,伤口还在崩裂渗血,他却不管不顾凝聚起最后一点法力,想要将那人困住。

  但他实在太虚弱了,受伤之后更是从未为自己治疗过,如今光是维持正常的行动都已经耗费了大半力气,又怎么可能还有余力困住季陵?

  勉强凝聚的法力骤然消散,白孤死死咬着唇,血迹混杂着泪水一同滑落。他分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却还挣扎着伸出染血的指尖,执拗地伸向季陵的方向。

  “别走……求你……别走……”

  他努力仰起头,昏沉模糊的视线里只能依稀辨认出季陵的五官轮廓,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看到对方的脸上出现了担忧的神色,却在眨眼间又变回漠然。

  季陵的神色太冷了,冷到他心口绞痛不已,身体深处却好像有一把火在燃烧,叫嚣着要将他毁灭吞噬殆尽。白孤低下头发出无法忍耐的痛吟,泪珠凝在鼻间盈盈欲滴。

  季陵的意识与幻境心魔对峙良久,仍相持不下。白孤此时心神濒临崩溃边缘,幻境世界随之动摇,他终于找到机会逼退了心魔,重新掌握身体。

  与此同时,空气中忽然出现诡异的白色波纹,季陵身后的空间撕裂出一道一人高的口子,玄净道长的声音虚无缥缈,仿佛从天外传来。

  “季公子,时间快到了。”

  季陵看向白孤,见他眼底赤红,神色痴狂,无尽的业障在他周身交织缠绕,几乎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而他浑然不觉,神智昏聩,七窍缓慢地向外渗血,竟有走火入魔之势。

  白孤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了。业障在他体内横冲直撞,脑中全是季陵的声音,一会儿冷酷,一会儿温柔,错乱颠倒,逼得他几欲发疯。

  “这样的你对我来说……毫无价值可言。”

  “你身体受损,别强行运功。”

  “我们之间算不得什么夫妻之实,不过是你情我愿,露水情缘罢了。”

  “白孤,你清醒一点,不要相信,这些不过是幻境!”

  “区区狐妖,也配跟我谈真心么?”

  “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就在这里,我们一起回家!”

  “白孤……白孤!”

  有人不停地在耳边呼唤,是季陵……是季陵在叫他……

  白孤从混沌中短暂清醒了一瞬,感觉有人抵着自己的额头,生着薄茧的指腹抚在自己脸侧,温暖得让人鼻尖发酸……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季陵想尽了办法,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白孤从魔障中唤醒。周围的景象开始崩逝,空间裂缝也逐渐闭合,如果他再不出去,就会彻底与幻境融为一体,在虚幻惨象中不断轮回,直到身死魂消。

  看来,他终究还是失败了啊……

  最后关头,季陵反而慢慢放松了下来,他将白孤拥入怀中,掌心摸了摸对方的头。

  玄净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难掩急切。

  “季公子,再不出来就来不及了!”

  季陵无言,抬眼看着四周溃散的景色,怀中是白孤气息狂乱的身体,他轻轻笑了一声:

  “前世总归是我欠了你,若眼下的结局无可避免……此生,便当我赔给你了罢。”

  说完,他抱着白孤缓缓闭上了眼睛,已经做好了与对方一起面对一切的准备。可下一秒腰身猛地一紧,他还未回神,便被人护着双双滚入了即将关闭的空间裂缝,他们衣角消失的下一瞬,裂缝便完全闭合了。

  幻境外,最后一截香灰落下之时,季陵与白孤一同睁开了眼睛。

  玄净与卫捷紧张地盯了好久,见他们平安归来,双双松了口气。

  “万幸!”

  “季兄,你可有……”玄净正欲上前说些什么,话说到一般便被人打断了。

  白孤刚睁开眼睛便狠狠抱住季陵,哽咽道:“你说话算话,不准再骗我!这辈子你只能是我的!”

  季陵被他撞得怔愣一瞬,然后同样伸手回抱了他,掌心置于他脑后,安抚地一下一下摸着,眼中神色清冽依旧,却是少了一份权衡,多了一份钟情。

  “嗯,不骗你。”

  白孤把脸埋在季陵怀中,闻言哭得更厉害,整个身体都在发颤,呜咽委屈得不成样子:“你不准和别人成亲,就算……就算我得不到你的心,别人也休想得到!”

  季陵闻言顿了顿,然后伸手捧起他的脸,注视着他被泪水洗过的,琉璃般通透的眼眸,一字一句说得格外认真:

  “你已经得到了。”

  权衡利弊是刻在季陵骨子里的本能,如果对白孤没有真心,就算亏欠对方再多上十世,他也不可能下定决心放弃性命,陪着白孤永远留在幻境之中。

  白孤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眶哭得通红,情绪太过激烈以至于一度失语。他瞳孔轻颤着,喉咙哽得说不出话,最后只能伸手攥住季陵衣襟,呜咽一声猛然咬上他的唇瓣,辗转吮吻,狂热炽烈。

  “啊这……”

  玄净大吃一惊,随即窘迫地转头,对上卫捷同样尴尬的大红脸。

  “那个……额咳咳!我们还是先去别处走走吧……”

  “是呢是呢……贫道正有此意……”

  他们这一走便是许久,久到月落日升,清晨的第一缕曦光拂过了山顶,相互依偎的爱侣盛情平息,他们才慢慢地晃荡了回来。

  玄净原地结了个阵法,将半死不活的玄真卿传送回了师门,然后提出要同他们一道回京,处理玄真卿留下的烂摊子。

  白孤一夜之间经历大喜大悲,早已精疲力竭,一旦放松心神,便化为狐狸原型沉沉地昏睡了过去,耳尖耷拉在脑袋两侧,大尾巴将自己围了一圈。

  他系在腰间的布偶应声坠地,不慎破损的布料里露出些许棉花,还有红色玉佩的一角。

  季陵捡起布偶,抽出玉佩还给玄净。

  “多谢道长以宝物相护,如今事情已了,此物也该归还原主了。”

  玄净道:“灵气耗尽,它便只是个寻常玉佩,算不得什么宝物。况且我既已将它赠予季公子,就断然没有再收回的道理,请季公子收下它,就权当你我相识一场的见证吧。”

  季陵将白孤托在怀中,指腹在他的绒毛上蹭了又蹭,闻言笑道:“那季陵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该解决的事情都已解决,一行人回到京城,却猝不及防得到了皇帝病重的消息。

  “怎会如此!”卫捷怔怔道:“父皇的病……这些时日不是已经大好了吗?”

  可他又马上想起皇帝身体变好的原因……是玄真卿献上的丹药!

  玄净将皇帝平常吃的丹药一一察看过后,面沉如水,说道:“这都是些虎狼之药,药性极强,短时间内可调动服食者体内的生气,使其表面看起来面旺体健,实则是在透支生机。皇上滥用此药数月有余,又不让太医调养身体,精力匮竭,这才……”

  卫捷道:“道长可有办法?”

  玄净叹息一声摇摇头:“凭我毕生所学,也不过能再为皇上延续三五月的寿命罢了。”

  天子病重,京城人心惶惶,民间被禁止了一切嫁娶之事,季陵与虞鸢原本已经准备妥当的婚事也顺势搁置下来。

  数月后,皇帝驾崩,十三皇子即位。

  先皇崩逝,新帝即位,朝中动荡,季陵作为卫捷的心腹自然是闲不下来,一日万机,案牍劳形,协助他安抚朝臣,平定动乱,着手准备推行新政。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又已过去不知多少时日。

  季陵终于有了喘息的时间,卫捷却还整日埋首于成堆的奏折中。

  一日,新帝宣季陵入御书房。

  “陛下万安,不知宣召季陵所为何事?”

  卫捷刚批完折子,抬眼见季陵站于堂下,笑着指了指右手边第一个座位:“来,坐下。”

  季陵侧目往那边看了一眼,面不改色道:“季陵不敢。”

  卫捷问:“有何不敢?”

  季陵答:“此乃丞相之位,季陵不可逾矩。”

  卫捷爽朗地笑了几声:“既是丞相之位,那朕便封你为丞相,你便能坐得了。”

  季陵失笑,自己前世经营多年汲汲以求的位置,如今竟这么轻易就得到了。他看出卫捷的认真,反倒摇摇头道:“皇上怎可开这种玩笑?”

  卫捷道:“朕可不是在同你玩笑,季公子经天纬地之才,又帮了朕这么多,于情于理朕都应该好好赏你。”

  “原来如此。”季陵闻言笑了笑,抬起头从容地看着高位上的新帝,不紧不慢道:“皇上若要赏,便答应季陵一件事吧。”

  “准了!”卫捷痛快地应下,然后好奇道:“你想要朕答应你什么?”

  堂下之人微微一笑:“请皇上允许季陵……此生永不入庙堂。”

  卫捷一愣,顿时后悔自己方才答应得太快,季陵若是不能入朝为官……他想想都觉得心痛。

  可天子一诺九鼎,给出去的旨意不能收回,他只好咬着牙,不死心地问道:“这是为何?”

  季陵清明的眼中浮现出一丝追忆般的柔情。

  “我曾向一个人许下过承诺……等一切结束后,便带他离开京城。”

  能让他露出这种神情的唯有一人,卫捷顿时了然,想起他们的往事,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他忽然又想起了点什么,对季陵道:“先帝丧期已过,你那未完成的婚约……”

  季陵道:“我与虞小姐并无私情,陛下可否将婚约废除?”

  卫捷道:“不行。”

  “那婚约是太皇太后亲赐的懿旨,朕也无法违逆。”

  季陵不自觉地皱起眉头,正要说什么,却听卫捷继续道:“不过……镇远侯千金自请离京为先帝守陵,朕已应允。她这一去归期不定,你们二人的婚约也算是名存实亡了。”

  季陵闻言一顿,神色颇有些意外。

  帝陵距京数百里,地处偏远,条件艰苦,与浮华的京城是两个极端,那位金枝玉叶的闺阁小姐,竟能下此决心前往。

  “虞小姐……可有人陪同?”

  卫捷意味深长地一笑:“陪同之人……不过一个随身伺候的丫鬟,外加一个忠心的侍卫罢了。”

  季陵想到什么,也缓缓勾起了唇角。

  对他们来说,这也许是最好的结局了。

  季陵离开时,卫捷最后问了一句:

  “季兄,可想好了离京后要去往何处?”

  季陵脚步微顿,没有纠正新帝不合礼制的称呼,背对着他笑了下,声音清朗,带着说不出的风流洒脱。

  “游子离家已久,也该回江州见见故人了。”

  ……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堆积了一整个冬季的冰雪在温暖的阳光下消融,皇位更迭带来的暗流已然平息,新帝勤政爱民,推行新政,清理掉了一大批贪官奸佞,今日正是行刑的日子,半个京城的百姓都涌到刑台观刑。

  人潮涌动的街道上,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逆着人流的方向驶出了城门。那半曲着一条腿坐于车头赶马的是位面容俊俏的书生,不束冠不佩玉,只一身素衣墨袍,背后歪歪扭扭靠着个半人高的箱笼。

  每当那箱笼快要倾倒时,马车里便会伸出一只素白纤长的手,将它规规矩矩地扶正。

  书生神情闲适从容,拉车的马儿也不紧不慢,走一会儿歇一会儿,马车就这样晃晃悠悠吱吱呀呀地消失在了郊外。

  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天是四季中最温柔的季节,要忙的事情却也不少。

  忙碌了一个通宵的李大爷带着自己的小孙女和刚采摘的药草,照常赶着牛车进城,却在半道上与一架马车狭路相逢。

  李大爷眯着眼睛,总觉得那赶马的书生有几分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最后还是对方先开口打了招呼。

  “李老伯,许久不见,可还安好?”

  李大爷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哎呀!这不是季公子嘛!老头子我一切都好,没什么不好的,季公子你呢?进京赶考成绩如何呀?”

  那书生含蓄一笑:“功名微末,不值一提。”

  “哦……”李大爷有点遗憾,他当初看对方气度非凡,还以为定能金榜题名呢!如今看来,还真是世事难料。

  他大着嗓门安慰道:“无妨!季公子还年轻,大有可为!”

  “哈哈,借您吉言。”

  李大爷还记得当初还有另一人与季陵相伴,那人的容貌着实让大爷惊艳了一把,一直记到了现在。

  见季陵独自赶车,他出声问道:“那季公子的未婚妻……”

  还未问完,他坐在身后牛车上晃悠小腿儿的孙女忽然咯咯笑出了声,指着马车叫道:“漂亮姐姐!”

  李大爷愣了下,只见马车帘子掀开,紧接着一个同样熟悉的面容从里面出来,那位季公子笑着牵起对方的手,让他坐到了自己身侧。两人亲昵的模样与自己初次见他们时大不相同。

  李大爷看出了些端倪,抬眼便见那书生与自己相视一笑。

  书生道:“多谢老伯挂念,我们二人早已拜过了堂,如今是正经夫妻了。”

  “正该如此!”李大爷拱手行了个四不像的礼,“二位终于修成正果,老爷子我没那个荣幸亲眼见证,如今便在此处简单祝贺一句。”

  “祝二位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作者有话说:

  季陵与白孤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啦,感谢各位的陪伴~

  正文完结后也许会有薛定谔的番外,大家想看哪方面的可以留言告诉我看到合适的会写。

  下一个单元:正道攻X魔尊受,请大家多多支持!

  === 仙修攻X魔尊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