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

  “醒醒.......”

  .......

  徐知忌猛的睁开了眼睛,大口的喘息着,额上挂满了汗珠,几息过后,双眼渐渐有了神采,见身旁的丁弃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才知道不过是一场梦。

  他伸手环住了男人的脖子。

  “抱我,抱紧我。”

  像是带着哀求。

  丁弃不明所以,可还是将人拥进了怀里。

  双臂用力,让两人间毫无空隙,徐知忌这才觉得好受了些,切切实实的痛感,他小声道:“你弄疼我了。”

  丁弃忙又稍微松了松手臂。

  “又做噩梦了?”

  徐知忌愣了半晌,才“嗯”了一声。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做噩梦,梦到前尘旧事,梦到他为了大渝的天下殚精竭虑却落得个惨死的下场,梦到丁弃死在了战场上。

  “等天亮我给你请个大夫来瞧瞧。”

  他看男人的神色倦怠,不由担心起来,徐知忌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又因为他到了边地这样的苦寒之地来,他心有不忍。

  “不然我们还是回京吧。”

  京城里有大渝最好的大夫。

  徐知忌轻笑一声,“真是个呆子,你我都是“死”了的人,乍然出现在京城,你就不怕皇帝怪最新下来,治我们个欺君之罪?”

  丁弃嘿嘿的笑了两声,倒是他关心则乱了。

  “不然咱们去江南,那儿天气好。”

  徐知忌摇了摇头,这些日子也不知怎么回事,总是觉得累的慌,出个门都觉得累,更别提千里之外的江南了,即便他知道这个时候的江南风景美如画,可却依旧提不起半点兴趣。

  他躺了回去,语气渐渐平缓。

  “我,我哪儿也不想去,我就想睡会儿......”

  后半夜,丁弃压根没合眼。

  盯着徐知忌看了半宿,天刚蒙蒙亮,他就出门去请大夫了。

  他们住的地方离镇子有十几里地,大夫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丁弃嫌他走的慢,索性直接将人背着赶路,天刚亮大夫就在帐篷里了。

  大夫给徐知忌把脉。

  把了左手,又把了右手,换来换去,把了半个多时辰。

  丁弃等的心急如焚,舔了舔唇。

  “大夫,到底怎么回事啊?他要不要紧?”

  大夫皱着眉头,一会儿“咦”一声,一会儿“啊”一声,丁弃的心跟着他这一声声的叫唤七上八下的,几次心都快蹦出嗓子眼了。

  最后,老者摸着额下白须。

  “老朽行医数十载,还从未见过这样的脉象。”

  丁弃听的云里雾里,不由提高了嗓门。

  “到底怎么样?”

  老者笑的意味深长,“老朽不擅长千金一科,你去请镇上的费婆子来瞧瞧吧。”

  丁弃哪里还顾得上老者的笑容,让人送走了大夫,又快马加鞭的去请费婆子。

  他到镇上的时候,费婆子正在喂猪。

  他直接人掳上了马。

  费婆子手里拿着瓢,大嚷着,“我猪还没喂完呢,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费婆子是十里八村最有名的接生婆,据说年轻时给牛羊接生,后来不知道跟哪个游方道姑后面学了几年妇科,后来便一直给女人瞧病。

  这一瞧就是几十年,早已声名在外。

  她经验丰富,只略一看,就看着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丁弃,喜笑颜开道:“恭喜,恭喜,这可是添丁进口的大喜事啊,到时候我可定要来讨杯水酒喝的。”

  丁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费婆子笑道:“这是有喜了。”

  有喜?

  有啥喜?

  丁弃一脸茫然。

  费婆子比划下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就是怀孕,怀孩子了......”

  犹如一道炸雷响在头顶,丁弃半天没缓过神来,好半天才道:“您都瞧仔细了?”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躺在床上的徐知忌。

  “我...”

  “我们可都是男人......”

  费婆子接生这么多年,男子怀孕可也是头一遭,可不管男人生孩子,还是女人生孩子,那都是高兴事,是天大的喜事。

  添丁进口,多子多福。

  费婆子是如何走的,丁弃不知道。

  此刻他满眼满心都是床上之人。

  他把怀孕之事告诉了徐知忌,可男人似乎并不惊讶。

  丁弃皱着眉,“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徐知忌的手轻轻抚着自己的小腹,这里头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

  他和丁弃的孩子。

  他们两的孩子。

  “你还记得给你喂的那颗解毒丸吗?我曾告诉你那是南疆一位大师所秘制的,当年除了这颗解毒丸,他还曾给了我一颗可以让男人生子的药丸。”

  “当初他给我的时候,我嗤之以鼻,总觉得我一个男人生什么孩子,那不成笑话了。”

  “而且我连喝药都嫌苦,更别说生孩子的痛了。”

  “可是没想到,我后来遇到了你!”

  “跟你,我愿意!”

  丁弃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将人紧紧的拥在怀里,一个劲的重复。

  “谢谢,谢谢...”

  “我会对你好,一辈子对你好,我会对咱们的孩子好,把我能给的都给他。”

  “.......”

  他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

  说完又忙不迭的说要去外头砍树。

  徐知忌不明所以。

  他忙道:“得先预备着了,我去弄些木材回来,好打一些床,还有玩具......”

  男人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徐知忌望着他傻傻的样子,垂眸浅笑。

  ......

  他的肚子一天一天大了起来。

  到后面行动不便。

  丁弃恨不得什么都替他做了,又不许他干这个,不许他干那个,眼看着就要到临盆之期了。

  费婆子到底是有经验的。

  男人更女人毕竟不同。

  想生孩子,必须得采取剖腹生产。

  就是在肚子上划一刀,好将孩子取出来。

  听说要在肚子上划口子,吓的丁弃忙说不生了,他怕,怕会失去徐知忌。

  徐知忌嫌他在房间里碍事,于是把他赶到了房门外,还特意让双喜拦着他不许他说话。

  剧烈的疼痛传来的时候,徐知忌死死的咬着巾帕。

  他知道外面有人在担心他,他拼命的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仿佛身体不是自己的一样,他模模糊糊的睡了过去,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丁弃正红着眼看着他。

  “不生了,以后再也不生了。”

  刚才他进来的时候,见徐知忌脸色苍白,满脸挂着汗,连床褥都打湿了,他吓的魂都丢了,连费婆子抱到跟前的孩子都没来得及看一眼。

  徐知忌看了看。

  “孩子呢?”

  “你看到了吗?男孩还是女孩?”

  丁弃握着他的手,不肯松开。

  “总会见到的。”

  徐知忌苦笑,哪里有人这么当爹的啊。

  双喜喜滋滋的进来道贺。

  “恭喜主子,贺喜主子,喜得麟儿。”

  他太累了,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等见到孩子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晌午了。

  孩子红彤彤的,小小的一只,连眼睛都没睁开,许是闻到了他的气味,身体扭动了几下,想往他身上靠。

  这一刻徐知忌觉得一切都值了。

  丁弃端着鸡汤进来。

  亲自喂徐知忌喝下。

  “谢谢你,谢谢你给我一个家。”

  那些上天从他身边夺走的,那些灰暗到看不到尽头的时间里,直到这一刻,他觉得上天并没有抛弃他。

  他所想的,

  终究还是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