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降川【完结】>第3章 你想要我怎么做

  03

  陆时川的手脚快到令人发指,第二天一早,迟驰就收到了悦运传媒艺人群里的消息,几乎全在议论越川要并购悦运的消息,无外乎在讨论是真或者是假。

  迟驰耷拉着眼皮,顶着困意瞧了一会,连是真的三个字都懒得打。王寿允的电话已经彻底打不通,约摸着昨天晚上被陆时川的人约谈了一次后便痛痛快快地拿着钱走人跑路,眼下不知道在哪个公司投简历呢,心中或许还洋洋自得,觉着陆时川是个脑子有问题的东西,收购个价值低得不能再低的公司回去玩儿。

  倒也好,王寿允这个经纪人,迟驰也受不了很久了。

  早几年没少逼着迟驰上些不入流的酒会,灌着喝上一瓶又一瓶,然后去谋个男三男四的资源,再被王寿允这个王八蛋轻飘飘地转给手下哪个嘴甜的。遭遇的腌臜事多了,就连和软弱、隐忍这两个词不搭边儿的迟驰,都变得越来越宽和大度。

  碌碌无为五年,有时候,连迟驰都忍不住想,没有资源、背景,放不下身段,是不是真的就爬不上去?

  他的人生真的要这样下去吗?

  被毫无理由地开除,在娱乐圈中籍籍无名,似乎上天不希望他好过,或许说是这世界上有人不想让他好过,不想让迟家好过。而迟驰却只能像被一座大山压着那般苟延残喘,还要费劲努力微笑面对自己是个衰货的现实。

  进了悦运传媒之后,每个没有资源的日子里,迟驰都早起贪黑地咬着难吃的低脂全麦面包,自己掏钱报班磨炼专业能力,一年如一年一日复一日地重复着这些,可他就像在攀爬一面拥挤、高又滑的墙面,每上挪一分,就会再往下坠,直到逗弄他的上帝终于失去耐性,将他轻轻地拨了下来。

  光凭着努力和用功依旧动弹不了半分的无力感,迟驰算是感受了个透。这种感觉在过去还没有那么强烈,直到陆时川用那么难听的话把这一切都剖了出来。

  要是非得找个人委身,陆时川听起来似乎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妈的,混个娱乐圈这么难。

  迟驰躺在柔软的床上,皱着眉毛翻了翻身。

  没有钱,确实就是寸步难行,而自尊,这种对于迟驰来说曾经很重要的东西,在现实面前变得有些无足轻重了。迟若昭还躺在病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康复,迟驰需要长期、稳定的收入去支撑迟若昭的治疗费用,他不可能永远都只带着这一百多元。

  迟驰明白,有人不想让他好过,只是轻轻弹指一下,就能让他迟驰卑躬屈膝地去求人,去谋生。当初霍邱山资助过迟驰一段时间,后来有一天告诉迟驰,他父母不允许他再帮迟驰,也不要再提让迟驰进霍家的公司工作的事,迟驰才彻底确定这件事。

  只不过迟驰确实想不通,什么人这么想把他踩进泥里?

  迟驰从床上爬起来狠狠洗了把冷水脸来疏解心情。他现在手里只有五万块,这五万块他又能坚持下去多久?兴许霍邱山和朱青纭能私下里给他点资助,帮着他过一段困难的时候,他总不能这样下去一辈子,现在维持着的脆弱的平衡很快就会轰然破裂。

  哪怕他再找一次工作,哪怕他再付出一个五年,那人依旧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将他这只蚂蚁辛辛苦苦搬来的一粒面包屑碾碎,到时候迟若昭的病情加重,他又无计可施,那才是真的死到临头。

  迟驰靠在浴室门口片刻,在房间里待到十二点房间到期,才提着外套往外走,豪华的吊灯暗下去的瞬间,迟驰却感觉眼睛猛地被灼痛了下,他静静闭上眼。

  第一次,直白的,想要追名逐利,想要声名鹊起,想要挣脱牢笼。

  霍邱山今天约了他吃饭,美其名曰说是自己失恋了,急需人宽慰疏解,说白了就是找迟驰喝大酒。更直白的说,是找个冤大头,在他喝过头之后扛着他回家。

  作为无业游民的迟驰,顺理成章地成了这个冤大头。

  迟驰确实也不明白霍邱山一天到晚哪里有那么多恋能失,听说这次是被霍邱山心心念念的美丽白月光甩了,好不容易追到手不到一个月,不仅连手都没细细摸过,就被单删单方面分手了。也怪不得哭这么伤心。

  霍邱山抱着一堆酒瓶,在进来逛一次人均都不会低于六位数的酒庄里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迟驰用手扶着脸,不动声色地扭头换了个方向,两腿交叠随意搭着,他端着高脚杯,盯着里面的酒水片刻,轻轻用指尖点了点杯身,旁边的霍邱山哭着要凑上来嚎:“你说她为什么不喜欢我!”

  迟驰准确无误地用手挡住霍邱山的脸,反手将人摁在桌面上,平静道:“因为你说话太大声了。”

  于是霍邱山又趴在桌面支支吾吾的耍酒疯,眼看着霍邱山快要被人投诉了,迟驰终于起身,提着霍邱山的领子准备将人往外领,走出门不到两三步,打眼就看见迎面走来的陆时川,迟驰手臂僵硬了下,还是没有直接把霍邱山扔地上。

  失恋的好兄弟像个八爪鱼一样缠着他,而这一幕似乎又被有点儿特殊癖好的新上司兼老同学看见。纵然见过再多的大风大浪,迟驰也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下,祈祷陆时川不要说些奇怪又难听的话。

  免得刺激到霍邱山,但是转念一想,陆时川毕竟认识霍邱山,再怎么也不会把“陪金主喝酒”这种无厘头的东西套在他们身上。

  陆时川今天穿得还算休闲,像是被人临时喊来的,他从上到下扫视了迟驰一遍,又睨向还在耍酒疯的霍邱山,正欲开口,霍邱山便猛地扑向迟驰,像块狗皮膏药般黏了上去,甩都甩不掉,他那些眼泪、鼻涕都蹭在迟驰身上。

  迟驰僵硬地站在原地,听着霍邱山怒吼出一句。

  “你他妈为什么把我甩了!我不够有钱吗?我不够帅吗?你究竟为什么?你和我在一起不就是为了钱,是因为你和更有钱的人在一起了对不对?!”

  迟驰绝望地闭上了眼,在一阵呕吐声中忍耐地捏紧了双拳。

  陆时川头一回见这种“大场面”,犹豫间退后了半步,避免被吐在裤子上的受害者多他一个。

  等着霍邱山嚎完,迟驰额上都罕见地爆出了青筋,却还是压抑着火气没吭声,只是有些无处安放自己的双手。

  见状,向来不爱多管闲事的陆时川竟然上前两步,用手拽着霍邱山的后领,回头吩咐道:“老陈。”

  他话语一落,霍邱山便被结结实实地甩了出去,他又转了转视线,对着迟驰淡道:“地址。”

  迟驰腾出了手,头痛欲裂地摸了下太阳穴,咬着牙说:“金楼谷帝。”

  陆时川面不改色接了一句:“扔街上吧。”

  虽说话是这么讲,但最后陆时川还是差着人把霍邱山送回了家。迟驰顶着一身污秽,站在这个估计最巴不得看他笑话的人面前,内心难得有些绝望,一来是因为真的太臭,二来是因为陆时川在看笑话,三来是因为这件衣服甚至不是迟驰自己的。

  “看来你和你家霍邱山感情不是很和睦。”陆时川抱臂。

  迟驰听着“你家霍邱山”这五个字,怎么听怎么别扭,脱着外套,莫名其妙的瞥了眼陆时川:“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在告诫你不要在公共场合闹出桃色新闻,不要让垃圾股变得更垃圾。”陆时川轻描淡写地掀了过去,嗅着有些酸臭的呕吐物忍不住轻轻皱了皱眉,他脸上几乎都快写满嫌弃这两个字。

  迟驰见状,朝着陆时川猛地靠近一步,将拿着外套的手提起几分,将陆时川逼得倒退三步。

  “迟驰,你无不无聊?”陆时川捂着鼻子皱眉偏过头去,厉声呵道。

  迟驰却反问:“陆时川,你无不无聊?”

  “你这又是并购又是包养又是还钱的,我有些看不明白你到底要干什么了,就为了气气我?”迟驰内心纠结了片刻,还是将面目全非外套扔进垃圾桶里,连着不带换气地说了一堆,猛地呼吸时又被身上熏得脑袋疼。

  陆时川再次望向他,眼底瞧不出什么情绪:“你看那么明白干什么,又没用你的钱。”

  最后还是陆时川大发善心,借迟驰用了酒庄休息室内的淋浴间,又给迟驰准备了套自己的衣服。休息室不算特别大,刚刚和迟驰待久了,陆时川总觉得自己身上也带着点难闻的味道。

  淋浴间本来是透明的玻璃板,眼下被迟驰用临时借来的围布给遮了起来,绿色的围布不太防水,被水溅得深一块浅一块,水声持续了很久,像是要把皮都洗掉两层。等着迟驰围着浴巾出来,打眼看见陆时川,防不胜防的心中一跳,连着拿衣服的手都顿了顿。

  陆时川扫向他,没吭声。

  迟驰忽然又想起高中的时候,在学校里洗澡只有两个地方能去,一个是学生公用的大澡堂,潦草到没有安装帘子,所有人就那么光着面面相觑的洗澡,然后再光着出来穿衣服。一个是个淋浴室,里面有四个隔间,淋浴室难抢,迟驰也不愿意和别人坦诚相见,每次都是挑着中午或者半夜去洗,大部分时间里都会撞见陆时川。

  有时候人多,迟驰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就会和坐在板凳上等待的陆时川对上视线,他抱着衣服,在一堆氤氲的雾气中走过来,面无表情的和他擦肩而过,然后钻进淋浴室。

  眼下的情景,倒是让迟驰有点儿想起高中的时候。

  迟驰拿着衣服又走回去,匆匆穿上后,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卷毛出来,神色看上去有些勉强。陆时川连脸都没抬:“又怎么了。”

  “有点小。”迟驰老实道。

  见他不说话,迟驰还是打了个圆场,“我说衣服。”

  陆时川:“……”

  神经病,欲盖弥彰。

  陆时川松开交叠着的双腿,连看都懒得再看迟驰一眼,拔腿便要走,手指还未触及到门框,突然听见背后的迟驰开口,他语气没了刚才的松弛和调笑,变得有些认真。

  “包养,你想要我怎么做,条件、界限、好处。”

  “总得和我聊聊合约吧,陆总。”

  迟驰说出这两句话时,下了莫大的决心,他依旧坚持昨晚的想法,如果往上走必定需要借力的话,那么他宁愿借的是陆时川的力,而陆时川听上去也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事实上,这个选择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或早或晚。过去的五年里,迟驰靠着工作和演艺里获得的收入,维持迟若昭的治病费用,生活过得勉强还不算太糟糕。可有人见他从有钱人的位置掉下来努力生活还觉得不尽兴,非要把他逼到没有退路。

  陆时川说话刻薄却字字在理,迟驰不得不找个人依附,他对陆时川最为熟悉,只想知道陆时川的目的是什么。毕竟迟驰并不觉得被包养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惩罚。

  于是迟驰问出了这个问题,他问陆时川想要什么。

  陆时川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冷静地扫视了一圈迟驰,慢道:“五年之内,我送你到你想到的任何位置,五年之内,你听我差遣,等我玩够这五年,天高海阔,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五年后你会有自己的工作室,可以独立运营你的工作、有自己的生活,越川不干涉,但前提是,名义上,你不能离开越川。”

  “这就是我的条件。”

  迟驰倒是没有想到陆时川这么痛快,又这么大方,却又非常避重就轻,他脸上带着淡淡笑意问道:“可你没说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一个能够成为越川象征的,永远的摇钱树。”陆时川从口袋里挑拣出两张卡,遥遥地抛了过来,砸在迟驰的胸口处后,往下坠去。

  是一张房卡和一张黑卡。

  迟驰捡起地上的两张卡,望向已经没了人迹的门口,手指来回摩挲着卡面,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