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许玮抬手摸着他的脑袋,掌下触及的细软发丝,都让他心生怜惜,“别哭,好吗?有什么事跟我说……”
覃明皓的皮肤本就嫩白透亮,似能掐出水来,此时因哭泣,透出些红粉,眉头聚拢,长睫沾湿,贝齿咬紧了红艳的下唇。
就连这哭起来的模样,都让许玮觉得分外可爱,惹人疼。
他心里对覃明皓的感情跟矛盾,每日加深,已经渐渐开始意识到不妙。
之前郭俊说,他就算在意覃明皓,也因为感情还不够深,后面一旦认定他就是凶手,或是有嫌疑的话,自己对这人的感情也会随之抽离,冷静看待。
他也曾以为,如果真是这样,自己肯定不会对覃明皓再留有一丝感情。
可假设是假设,现实是现实。
现在覃明皓的身上,已经有很多的疑点,他应该心生警惕,理智看待,全力找出证据线索。
刘在宏提醒他,要抓紧调查了,可他不敢动作,顾这顾那的。
现在覃明皓在自己面前掉个眼泪,他就一下慌得六神无主。
他对覃明皓的感情,就算再怎么否认,再怎么告诫自己,也控制不了这日渐滋长加深的势头,开始根深蒂固。
覃明皓啊覃明皓,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咦?许哥?”
正当许玮跟覃明皓两人,各怀心思,僵冷对立的这时候,一道清亮的声音自一旁传来。
许玮转头看去,就看到两道熟悉的身影,一起朝自己走了过来,是简一达跟萧纪。
覃明皓刚刚一跑,自己就马上追来了,所以两人站的位置,离联安局门口并不远。他一看到覃明皓哭,就慌了神,完全没想过站在这里,会被多少熟人看见。
许玮十分尴尬地跟他们打招呼:“简哥,小纪。”
简一达的眼角,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几道深纹让那张不苟言笑的面容,看上去更加肃然严峻,他戴了一副银框眼镜,掩去一些眼里的凌厉,比起两个年轻人,个头是要矮一些,但气势却足够压场。
他只是淡淡看了一眼,站在许玮面前的覃明皓,就让对方犹如被惊着的小兔子一般,慌张抹泪。
“怎么回事?”萧纪莫名地来回看了看他们,“许哥,你在咱们局子门口,怎么把人给欺负哭了呢?”
“别瞎说!”许玮这会儿可没功夫玩笑,瞪了他一眼,“这是我朋友,他有点事。”
简一达看了眼许玮,又看向覃明皓,眼睛定格在他身上,带着些探寻。
“有事?”萧纪挠了挠头,“是来报案吗?都哭成这样了,这是遇到……”
“不是报案,就是来找我的。”许玮直接打断他,拉过覃明皓的手臂,看向简一达,“简哥,我们先走了。”
萧纪看见许玮匆匆留下这么一句,就拉着自己的朋友离开,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平时他们最怕简哥,打招呼道别,那都是恭恭敬敬的,没等对方应声,都不敢挪屁股走人。
现在,许玮敢这么丢下一句话就走,这是大逆不道啊!
“简哥!”萧纪平时总受他跟刘在宏欺负,现在逮着个机会就要搞事情,“许哥造反了,你看他刚才那态度,说走就走,没大没小的。”
萧纪总跟着简一达做事,一开始也是怕他怕得不得了,一个凌厉的眼神投过去,就能让哭泣的孩子闭嘴(刚才许哥的朋友不就是了?)。后来相处多了,发现简一达虽然很严厉,但行事能力是真让人打心底里佩服,自己也受他不少照顾,慢慢就把对方当老大哥一样看待。
他是组里年岁最小的,刘在宏跟许玮虽然爱欺负他,但可说是组里的团宠,这颇为幼稚的告状,大有恃宠而骄的意思。
简一达见惯了他们平时胡闹,也习惯了,生性再严谨,也不禁被这群活力的年轻人给影响几分,有时还会配合演出,偏帮萧纪。
“小纪。”简一达自动忽略他对许玮的控诉,盯着那被拉走的人的背影,微微皱眉,“你认得那人不?”
“啊?谁?”
“许玮的朋友。”
萧纪疑惑看了一眼,摇头:“没印象,我没见过许哥的朋友。会来局里找他的,就只有他那个刑务办技术处的女朋友吧?”
“……”
简一达镜片后的双眼一眯,锐利的精光凝聚,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那人。
许玮之所以敢当着简一达的面,就这么直接丢下一句话,拉着覃明皓离开,正是因为他怕简一达认出覃明皓。
四年前,覃明皓被叫到局里问话的时候,简哥很可能见过他。
虽然说,别组怎么办案,就算是简哥,也没法,更不应该插手,可许玮就是怕。怕让他们知道,自己跟命案线索的嫌疑人走得太近,怕被他们认为,自己会乱了判断。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得尽快搞清楚,覃明皓的家里到底藏着什么,他对自己隐瞒了什么秘密。
如果,如果……覃明皓真的是凶手,或是跟刘永意案件有什么瓜葛,自己就必须得抽离掉所有这些复杂的感情。
他不能忘记,是为了什么而接近覃明皓。
许玮看到被自己拉走的覃明皓,还在抽着鼻子,一脸茫然,估计当下再问他什么,都不会得到答案。
他曲起食指,抹掉覃明皓眼角残留的泪,叹了一口气:“你能自己回家吗?”
覃明皓眼泪汪汪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那你小心点,回到家后给我电话。”
覃明皓一般从咖啡店下班回家,距离有些远,都会坐公交车,晚上下班晚,就会骑公用电车。
这会儿,他失魂落魄,就这么走着回家了。一路走,一路抹眼泪,鼻头哭得红通通的,旁边走过的路人,有些回头看他,但没有上前关心。
嘴上说着让人回去小心,可许玮哪里放心得下,从一开始就偷偷跟在了后面。
他跟在覃明皓后面,不近不远,不会被发现,又刚好是有什么事就能马上冲过去的距离。
看着走在前方的小身影,耷拉着脑袋,时不时抬手摸一把脸,不用看到表情,都知道他此时多么垂头丧气,伤心难过。
他到底是怎么了?什么事能让他哭成这样?会拿着那些咖啡来找自己,应该在来时还好好的啊,怎么见着自己就……
这时,许玮兜里的手机响了,是迎恬打来的。
“喂?”
“亲爱的。”迎恬故意阴阳怪气地这么喊他,“你把我丢在这里,是不打算回来接我了吗?”
许玮还真的把她的存在给彻彻底底忘了,答道:“不好意思,迎恬,我这边还有事,你先回去吧。”
“哼。”迎恬没好气地呸了他一口,“我就知道!谁会这么傻还站这里等着你,我现在去找桃子的路上。你家那个小可爱拿来的蛋糕跟咖啡,就当是给我的赔礼吧。”
“嗯,你拿去吧。”
“你不否认?”
“啊?”许玮心不在焉地讲着电话,心思全在前面的覃明皓身上,“否认什么?”
“你家的小·可·爱。”迎恬故意拖长了那三个字的音调,又问道,“许玮,你跟他在一起了?”
许玮正为此心烦意乱得很,怒道:“怎么可能!”
“你这么生气干什么?”
许玮极没耐心,不想再跟她扯这些,冷声道:“没事就挂了,我没空。”
“等会。”
“又怎么了?!”
“你把我的事,也跟他说了吗?”
“我跟他说这个干吗?我跟他又不是那种关系!”
“既然不是那种关系,你为什么这么关心他?”
“我跟他是朋友……”
“许玮。”迎恬的语气突然变得无比认真,打断了他,“你知道你刚才看到他哭的时候,自己脸上是个什么表情吗?”
“……”
“当然,这是你的事,我没资格多嘴。我也相信,你自己都想得很明白。但我还是得提醒你,心跟理智这两样东西,没法制衡。”
许玮听到迎恬最后那句话时,停下了脚步,他站在原地,怔怔看着覃明皓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没有马上跟过去。
迎恬听见电话那端久久沉默,继续说道:“许玮,别到最后,伤了你自己跟那人。”
那天过后,许玮除了当晚接到覃明皓安全回家后,给自己打来的电话,就再没有收到过来自他的任何信息。
还没相熟之前,都是自己主动给他发信息,还特地跟他说,朋友之间可以不必顾忌,尽情来骚扰自己,只要不忙,就会回复。
那之后,覃明皓就会每天发来一些嘘寒问暖的话。
比如今天风大,让他多穿点,要按时吃饭,注意休息,吃点什么食补等等的话。发完后,还是会加上一句:对不起,我是不是太啰嗦了?你要是觉得烦,可以直接跟我说。
许玮对他这些像是老妈子一样的关心话语,不会反感,还觉得暖心又心疼。
这家伙,连关心人都要这么小心翼翼,怕会惹对方不高兴。
现在,却毫无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