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玮拿着杯子出来,就看见覃明皓盯着外面阳台发愣,神情还有些悲伤落寞。
“怎么了?”许玮走了过去,出声把他唤回神,把杯子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是看我养的沙耶球快死了,给它哀悼?”
“啊?不是不是!”覃明皓似如梦初醒,有些狼狈难堪,尴尬地转过头来,急急拿起水杯连灌了几口,“谢谢!”
“不好意思,还说让你到家里来坐坐,才发现我这家里什么都没有,只剩白开水跟酒,我想着你应该不喝酒……要不给你拿一瓶?”
“我确实不喝酒。没事,我喝水就好。”覃明皓转头看向许玮说的快死的沙耶球,起身走了过去,“而且,这个还能救活,你是没时间养吗?沙耶球半个月浇一次水,也能长好。”
“那是别人送我的,我没花什么心思去理,想起来就给浇点水,亏它还能活到现在。”
说着,许玮拿着给覃明皓喝剩了点的水杯走过去,把里头剩的那一点浇给了可怜的沙耶球。
许玮虽然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但有时行径也确实太过不走心,他完全不觉得把给客人喝的水,浇给植物这种行为有什么不妥,顺手就这么做了。
覃明皓也不介意,还好心提醒他:“那你喝水的时候,就顺便给它来一点,白开水煮开后,改变了水分结构顺序,其实更容易被花草吸收。”
“哦?是吗,没想到你还懂花花草草这些专业知识啊?”
“没有,我也只是定时浇水而已。这个小知识,是从郭俊书里看到过的而已。”
又是郭俊。
许玮感觉他们之间的话题,好像永远都会时不时多出一个“郭俊”。他还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么烦自己好兄弟的名字,这么频频出现。
“嗯……”许玮没好气地应了一声,“那也就是说,你家里养了不少花草了?应该长得都不错吧,真想去看看。”
“没有,只是正常活着,没有多漂亮……”
“你这话的意思,是婉转跟我说,不准去你家吗?”
覃明皓低头没有回答。
许玮故作失望地叹了一声,站起来,转身要去给覃明皓再倒一杯水。
覃明皓听见他叹气,心里的歉意更深,刺得心脏有些疼。
许玮拿着水杯出来,看到覃明皓一脸局促不安地坐在那里,猜想是自己刚才的态度给他造成了负担。
理智跟良心,又开始在拉扯。
他虽然在停车场时,蛮横说过,要送覃明皓回家。可看他这样子,好像自己态度再强硬点,或是再装作不高兴一点,他就会当场哭出来。
到底,许玮还是没忍心把覃明皓给逼得太紧。
他隐在楼梯间的死角处,透过楼道窗口,俯看着覃明皓抱着一堆书,小心翼翼地从停车场走了出去。
他等了好一会儿,果然就看见那个小身影又拐了回来,往石城花园的停车场入口跑进去了。
覃明皓跑进去的时候,还往他这边的楼栋,偷偷张望了几眼。许玮贴紧了墙壁,也顾不上老旧楼层的墙灰沾了自己一身,谨慎地探头出去,眼睛紧跟着覃明皓的身影,只见他跑进了中间的那一栋楼。
天知道,许玮有多希望,覃明皓登记在系统上的资料有误,资料登记他家住在B602,正好就是那天晚上,郭俊说对面六楼有人用望远镜看这边的那一户。
真是覃明皓用的望远镜?他在监视谁?自己吗?为什么?有什么目的?
——“我可以拍照给你看……我种的花。”
只因为他那些布满陷阱的话,覃明皓就十分歉疚,一脸欲哭地看着自己。
看他用那种抱歉不安,唯恐会惹自己生气的忧心神情,说这句话时,许玮只能笑着跟他说没事。
只因为他一句话,一个态度,一个情绪变化,覃明皓就这么在乎……那他为什么还要对自己说谎?为什么连让自己送到家楼下都不肯?
他用望远镜窥视这边,是为什么?
直到现在,许玮都还是不相信,覃明皓会杀害自己的发小。
即使日记本的字迹比对相符,即使日记内容表明,覃明皓对刘永意早就心生厌恶憎恨,两人背道而驰,他也不相信。
万历05年9月15日
上了初中,我原本以为不会再跟永意一个班了,但为什么这份孽缘还是不肯就此终结?
以前,爸妈都开玩笑说,以后永意就是我老婆。
可是我……感觉自己好像不太喜欢女孩子……虽然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不过不管是不是,永意这种人,我是绝对不会考虑的。
她最近不知道为什么老跑来找我玩,我真的好烦她老是在电话里说个没完,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难道她没感觉到吗?
万历05年10月2日
国庆放假,我只想在家里安安静静度过,以前老是被爸妈逼着去学不想去的兴趣班,好不容易哭闹着争取回来的自由,现在终于可以好好玩一玩了。
可永意老是打电话叫我出去,我说我不想出去,她就骂我是死宅,整天唯唯诺诺的不像个男人,我好想骂她是不是有毛病,但还是忍下了。
万历05年10月16日
我万万没有想到,永意竟然说她喜欢我……
我觉得她可能只是因为跟人告白被拒绝,才这么说的吧?可能以为我会答应跟她在一起。我当场就拒绝了,她很生气,骂了我很多脏话,还说以后再也不跟我玩了,正好,以后都别来找我了。
万历06年3月5日
我本来以为,永意一个寒假都没来找我,以后也不会来烦我,真是太好了。可没想到,今天回到学校,她竟然跟没事人一样来找我说话。
她脑子果然有问题吧?
万历07年8月12日
初中三年平平淡淡过去了,我也考上了想要的高中,终于不用再看见永意了,她三年都在想着谈恋爱的事,也不读书,好像是去了中专吧?
万历07年8月29日
很快就要去高中报道了,我很期待,但也不知道能不能适应住校生活。
永意昨天又来找我了,说很想我,说还是喜欢我,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这三年换了那么多个男朋友,竟然还跑来说喜欢我??
我没理会她,反正以后也不怎么见面了。
万历07年9月15日
集训了一周,累死人了。
一回到家,爸爸突然就冲我发火,他质问我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快自己承认。妈妈在旁边哭,我都不知道是怎么了,他一直叫我承认,我完全不知道要承认什么,他上来就给了我一巴掌,妈妈哭着拦他,后来我才知道是因为永意说她怀孕了,说是我的孩子,被家里人知道,刚闹了自杀。
我当时就傻了,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她为什么要这样污蔑我?我解释半天,爸妈都不相信我,硬拉着我去医院看她了,刘叔叔跟阿姨都在,他们几个人围着我说了很多话,说要我负责什么的,我说我真的没有,他们骂了我半天,最后见我死活不妥协,才半信半疑地去问永意。
永意根本不敢跟他们说实话,闹了一整天,后来她才偷偷哭着跟我说,她意外怀孕,被她爸妈知道了,他们很生气,她很害怕,什么都不敢说,就吃安眠药自杀了。
她还说现在宝宝也没了,说这么多年来还是想着我。
我看到她一副真的哭得很伤心的样子,只觉得恶心。
许玮一直想着覃明皓的事情,但还是记得要赶去迎恬那边。
他到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大家正在准备吹蜡烛,切蛋糕。
寿星主人公,专门在举办小型聚会的场所定了地方,这里可以提供简餐,派对布置,省了不少事。
许玮进去后,一屋子原本欢乐说笑的人们顿时都没了声音,迎恬看到他,整张脸更是一下就黑沉了下来。
一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都把目光转到了迎恬身上。
许玮马上感觉出,现场气氛因自己的出现而变得不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自己最后一个到场,影响这么大?
他也没在意,径直走了过去,冲戴着生日帽的安琪笑了笑:“不好意思,来晚了。生日快乐!”
“呃,谢谢。”
面对许玮这明显是场面话,根本不带一点真心的祝福语,安琪尴尬地道了声谢。她跟许玮也不熟,只见他来技术处找过迎恬几次。
看他面色自然地走向脸黑如锅底的迎恬,在她身边落座,感觉整个房间的气氛变得更加糟糕。
可他们这一堆人,都对这糟糕的气氛,心生期待,坐等着看好戏。
谁知道,迎恬的态度却让大家十分失望,只见她一改脸色,拍拍手站起身,笑得很开心:“怎么了?琪琪还没许愿呢!快点吹蜡烛啊!等会儿蜡泪都要沾到蛋糕了。”
一群人交换了个眼神,这才重新把气氛给转换点燃起来。
在他们热闹烘托下,安琪闭上眼睛许愿,她左手中指还戴着一枚戒指,在跟男朋友一起握着刀切蛋糕的时候,显得特别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