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我想追你,可以吗>第57章

  江湛握着手机,拎上一把伞穿着拖鞋就跑了出去。

  下了楼,他径直走到了公寓对面。

  转身抬头看看自己的公寓窗户,没错,就是这个位置。

  刚刚人还在。

  江湛四处转了一圈,撑着伞左右看看四下无人。

  不远处,贺凯文倚着昏暗楼道的门栋,看着光着脚一双拖鞋在雨中转悠的江湛。

  他一个人勾起唇角,轻声低语, “江湛,想躲着我,又做不到。我帮你。”

  江湛绕着公寓楼又转了两圈,想起来了手里的手机。

  删过太多次,那几个数字他早已熟记于心,很快输入了进去。

  可是,现在打过去,该说什么呢。

  告诉他雨里太冷,让他回家么?关他什么事儿。他说不出口。

  他好像短暂失忆,出门迷失了路的人,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下楼,撑着伞,单手握着手机,就这么站在雨里。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江湛一个激灵接通了。

  是院里打来的,急救人手不够。

  赶到急救室前,看见宴时宇刚放下一罐红牛。

  “今晚不是小胡的班么?你怎么也来了。”

  “胡医生一天连着两台手术没救起来,现在整个人状态不好,在休息室。”

  争分夺秒的时候,江湛不会多话, “嗯。我去替他。”

  “出门这么急?”宴时宇走过来拉了江湛一把,朝着他的拖鞋努了努嘴, “江医生,你状态不对,麻烦你去安抚一下科室医生吧。”

  走进科室,平时爱说爱笑的小胡此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低头看着自己一双手,呜咽着, “副主任,我是不是以后上不了手术台了。”

  江湛朝着他的手上一拍, “对!今晚回去睡一觉。别想七想八的。明天过来坐诊。”心外科室八个人,每个人神经粗细不一样,对小胡就是直来直去一剂猛药最管用。

  江湛把小胡喝走,看了眼趴在桌子上补觉刚起来的老李,温声商量着, “李医生你也回去吧?”

  “江副主任,咱们科最近轮轴转要转不过来了。老主任上不了手术,就是今晚的事儿,市中心医院的心外主任,突然心梗人没了。这一下子,咱们渤医大床位也不够啊。”

  “中心医院顾主任,一直挺健康的,突然人没了??”江湛想起之前老主任有惊无险,深吸口气。

  “对,就是今晚八点的事儿,还没发讣告,刚刚电话打过来我接的,院长在上面协调床位。”

  刚赶回来的于医生也擦了把汗,一起凑了过来聊着, “江副,最近这季节不冷不热,不是心梗高发季,不正常啊。而且,这两天急救的人,之前都没有心脏病……”

  没聊上几句话,又是市中心医院急救往这边送人。

  江湛厉声道, “让市中心医院把血库里的O型血也挪过来一批,要十万毫升。”

  于医生一手握着话筒,带着疑虑问江湛, “只要O型血?”过去单单挪借O型血的事儿实在罕见。

  “对!”江湛换上桌子下面的备用胶鞋往急救室赶去。

  突然事态难控,恐怕没法等所有数据分析出结果了。他出门前告诉于医生, “明天早会让全科室人过来。”

  半个科室一直忙到早上五点钟才坐下来松口气。

  宴时宇递过来一杯咖啡, “江湛,你今晚还是夜班,先回去吧。”

  江湛说正事儿的时候头脑很清晰, “别说废话,上午把药物分析的材料整理出来,早会的时候让老张走流程,这批药必须查明白来路,先把口子堵上。”

  “江湛,工作上这些都听你安排。赵主任有件事让我单独告诉你,他又从川湘那边调过来两个医生,人手上尽量保证,你不能大包大揽。”

  “别这个口气跟我说话。”江湛自然明白老主任的意思,他是在护着他。

  “江湛,这个时期,紧急手术棘手的病案多,小胡老李他们都能躲就躲,你不能一个人莽头冲……”

  “别废话。”江湛喝住了宴时宇。

  病人下不来手术台的事儿,谁都会经历。

  但连续几台都不能把人救过来,医疗现场是个只看结果的残酷戏台子,那这个执刀医生就会逐渐失去属于自己的戏份。

  尤其这个时候,突然性急救过多,医生也会身心疲惫。

  江湛不会莽头冲,但也不可能去刻意躲。

  如果每个人都躲,医疗现场就更乱了。

  他知道老主任是为他着想,但他做不到。

  早会之后, Vala代号的新型消炎药引起心肌炎的研究结果,炸弹一样在会议室炸开了锅。

  江湛从副主任到身兼项目组长,无非身上担子更重了。

  离开会议室,宴时宇去公安备案,他轻叹口气, “江湛,我一个人去警部。你回去休息,这段时间你把自己的生活调整好,你如果做不到,我来准备你的一日三餐……”

  宴时宇跟他分析药物时,说到天亮他也可以听进去。

  但这种话,他听不下去。

  “电话响了,我出去接一下。”本来他不需要接的一个私人电话。

  江湛直接放在耳边。

  电话是贺凯文的助理小放打来的, “江医生,我是不是打扰您了?”

  “小放,你说怎么了?”

  “Kevin他高烧不退,还起了红疹,我去送药,他不肯用。我实在不知道什么药合适……”

  眼看着现在新型消炎药出了问题,想起傅景阳连他家里的药都做过手脚,江湛没有半分犹豫, “放心。我现在过去。”

  电话挂了。

  忙起来,原来可以这么简单。

  他竟然一口答应了要过去。就这么轻易答应了。

  江湛收拾了个应急箱,要换鞋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还是晚上穿一双拖鞋出来的。

  他想了下,现在真没时间好好把自己捯饬一番,干脆穿着院里的胶鞋坐上了出租。

  走进贺凯文的公寓,他熟悉这里每一个角落,荒唐的是他给自己新购置的房子还是十楼,拿下房产证之后,都没来得及去看一眼。

  走到门前,他定了下神,想按门铃,想起来小放说Kevin在高烧,他干脆从兜里掏出来了钥匙。

  钥匙没还回去,甚至旁边另一把郑迟的钥匙也一起拴着。

  钥匙刚怼进锁眼,门从里面打开了。

  “江湛你来了。”他嗓子几分沙哑,但声音很清晰。

  贺凯文一身褐色的居家服,头发没定型,软软地落下来,刘海遮住一双剑眉,瑞风眼睛弯着远不如平时犀利灵秀。

  不用问就能看见他脸上烧得滚热,长袖居家服遮住手脚腕,但细长的脖颈上没有遮拦,一片片红疹一清二楚。

  “进来吗?”他单手把门完全敞开。

  江湛还怔着的功夫被又问了一句。

  来都来了,怎么可能不进去。

  江湛迈进去的时候,还没想好怎么开口,一双皮拖已经摆好。

  “嘴唇都起皮了,我刚泡的菊花茶,你先喝一口。”尽管贺凯文的嗓音明显沙哑,但他每个字都似乎说的很认真,听起来低磁温柔。

  江湛是来给他送药的。他把药箱放在了桌子上。

  青花瓷杯里新沏的茶,上面飘着两枚鹅黄菊花瓣,水温刚好。

  江湛端起茶杯,把整杯茶喝了,润喉清肺清爽香甜。

  放下茶杯,贺凯文背对着他去了厨房。

  “我订了早餐,煮了粥,都还清淡。”

  “我不是来吃饭的。”

  贺凯文已经端着一碗粥笑盈盈走了过来,放在江湛面前, “从医院来的吧。那你吃过了吗?”

  哪有时间吃饭,江湛没说话。

  看着脸上烧得滚热的贺凯文来来回回走好几趟,又从厨房端来一屉小包子。

  江湛看着一转眼热腾腾一桌子:小咸菜,咸鸭蛋,腐乳……都是他喜欢吃的。

  “不管你是来干什么的。先吃饭吧。”说着贺凯文拉开椅子坐在了他对面。

  “听说你发烧了。”江湛没动筷子。

  “我很厉害的,很快就会好。”贺凯文笑笑,又在他面前摆了把羹匙。

  “你起疹子了。”江湛抬头看着他。

  贺凯文低头看看自己挡得严实的手脚腕,摸了下脖子,抬手把扣子扣到了顶,的确遮住了半个脖子。

  他笑着问, “会传染吗?”

  江湛摇摇头, “但是会痒会难受,处理不好会留疤。”

  “不传染就行。”贺凯文帮他夹了一个小包子放在江湛的小碟子里。

  之前他不但会帮他夹菜,有时候还会夹起来直接送进江湛嘴里。

  就是这张餐桌,江湛还坐在他腿上,边做活边喝过牛奶,结果牛奶洒了一身……

  江湛合上了眼帘,他不敢也不想去回忆这些。

  深吸了口气,江湛好像鼓起好大勇气,沉声说, “我就是来看看你的。”

  贺凯文还是掬着笑, “你现在看到了,所以呢?”

  是啊,他看到了。

  他不但把自己照顾地很好,还弄了一桌子看着营养又丰盛的早餐。

  “你发着烧,得吃药。”

  “那我是不是可以先吃饭?”

  “我还可以帮你看看疹子。”

  “我现在不太需要。”

  江湛没有很多时间,他语气有些僵硬, “你可以相信我。”

  “江医生,你是在关心我吗?”

  江湛顿了顿, “嗯。因为我是个医生。”

  贺凯文抽了下唇角, “如果需要,我可以去医院,渤广这么大,不止一个江医生。”

  江湛握着勺子,蛮横地舀起一勺粥大口吞了下去, “但是真正在意你的只有一个江医生。”好像这句话需要很大气力。

  噗——他弯着眼睛笑了, “在意?原谅我了?”

  “没有。”江湛秒答。

  “那怎么叫在意?”贺凯文把他的小碟子里浇上了些黑醋,又洒上酱油, “喜欢?”

  他夹着个小包子蘸上酱,递到江湛嘴边。

  江湛瞥见他袖子里面的手腕也起了密密麻麻的疹子,不想僵持,他张开嘴咬上了小包子。

  必须看看他的红疹,江湛告诉自己:稳住他的情绪,就是缓兵之计。

  “说到喜欢。我有很多粉丝,她们会为我哭到动情地告诉我喜欢我,但没过几天,在网上看到我的黑料时,转身也会把我骂的狗血喷头。”

  他趁着江湛嘴里塞地满满的,故意挑衅着问, “我想了想,我不喜欢抽烟的人,你要是真在意,你能为我戒烟吗?”

  “不可能。”江湛半点儿不含糊直接告诉他。

  “那你看,我们又谈崩了。”

  贺凯文杵着下巴看着他, “眼圈这么黑,胡茬这么渣,穿着拖鞋就跑到医院去了,昨晚没睡吧。”

  江湛睨了他一眼, “你不会以为,我是来找你睡觉的吧?”

  “呵。那你是吗?”他笑起来也是唇角苍白,连眼底都烧得通红。

  “你他妈有病……”江湛骂出去半句,看见眼前生病的人还给他准备了一桌子早餐,强硬的口气软下来,后半句咽了回去。

  “江湛,你不是一直躲着我吗。不用为了同情可怜我,跑过来讨好我。”

  没错,是想躲着他,这些天他一直这么想:最好这辈子都能一直躲着他,再看不到他。

  他坚持了整整11天。这11天,度日如年。他好像一下子老了十一岁。

  然而,他太没毅力, 11天已经是极限……他输给了自己,就助理小放一个电话,就屁颠屁颠地亲自跑来了。他明明真的很忙,但来这里,他觉得时间是可以挤出来的,多少都可以。

  跑来是讨好他?开什么玩笑。江湛跟自己摇摇头。

  那这又算什么呢。

  江湛一遍遍告诉自己:他生病了发烧了,自己是医生,医生在担心病人。

  对。真的是担心。

  控制不住的担心。

  这小子口口声声说要利用他对付傅景阳,江湛心想:他太年轻,恐怕都不知道傅景阳是什么样的人。

  光靠跟踪他那些手段去对付傅景阳吗。太幼稚了。

  如果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他是傅坚的亲生儿子,那么傅景阳手里的那颗智齿,是他的吗……

  这点点滴滴连在一起,让人越想越后怕,此时笔挺的背脊只觉得凉飕飕的,像是被惊了魂。

  江湛磨着后牙床,没说话。

  贺凯文还在跟他温声说着话, “我身体好的很。在国外上学那会儿,有一次发高烧我被拴在一只漏水的木船上,在水里泡了一晚上,起了一身红疹,后来烧就退了。之后,我发高烧经常会起疹子,但死不了,我自己知道。”

  艹他妈的,他这究竟是在国外上的哪门子学?!

  江湛控制着要爆发的火气,尽量不动声色,把筷子慢慢放下,他站起身,很绅士地把椅子往后挪了挪。

  “你瘦了很多,这就不吃了?”贺凯文仰着头还在哑声问他。

  江湛走过去垂眸看着他,把手伸过去,不紧不慢地攥住了贺凯文的衣领。

  若是平时,他轻而易举就能躲开。

  贺凯文双手握过来试图掰开,脖颈筋都抻,也没掰开。

  他干脆手一松,好像很不屑的样子,懒散一笑, “不是恶心我嘛。你怎么敢碰我。”好像还在威胁挑衅。

  江湛一双桃花眼一沉:平时单臂就能把他扛起来的人,这会儿松垮垮地,烧得手上一点儿力气都没有,还在这跟他装。

  装个屁啊,艹。他心里忍不住骂娘。

  想着那颗牙,突然江湛脑子里冒出来一个想法,倒是可以看看到底是不是他的。

  平时拼蛮力,他根本弄不过这野小子,也许,这是个机会。

  江湛直勾勾盯着他一双饱含委屈却无力反驳的漂亮眼睛,眼瞳水汽氤氲,睫翼轻轻颤抖。

  再多看一眼,就下去不去手了,江湛没再犹豫,他眼疾手快,一手揪住衣领,另一只手猛地抬起来,一把捏开了贺凯文的嘴,把食指和中指蜷起来,直接探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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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