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我想追你,可以吗>第54章

  江湛至今记得贺建长,当时对着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每一脚都是往死里不要命的踹。

  即便过去这么久,他也没后悔当时出手捞起来那个少年。

  因为他很清楚,如果当时他不出手,这个少年就算留下延喘的半条命也一定是个残废……

  可是,这样一想,当时傅景阳也在的,他去哪儿了呢。

  隔得太久,对江湛来说,只是路边救了个少年,他回忆不起来当时傅景阳的样子。

  江湛轻叹口气, “那傅景阳呢。”

  眼角余光扫过旁边的贺凯文,又是那张能把他拿捏的很好英俊笑脸,江湛一颗拧碎的心重新被撒了一把盐,伤疤新鲜着怎么就能忘了痛。

  他故意咧了下嘴角, “景阳他,”好久没这么叫了,江湛绷着刀削的脸,紧紧握着安全带,忍着恶心继续说, “人情世故上一贯做的不错,知冷暖,在一起的日子,也没听他说你一句不好。没招惹你吧。”

  贺凯文垂眸瞥见江湛握紧安全带的手在微微颤抖, “你在替他说话?”

  “只是就事论事。”

  “就是论事,他天天把喜欢你挂在嘴上,你也很爱听?”

  江湛暗自吸口凉气,他怎么能笑着问出这样一句话。

  不过,该说的人家都说了,有没有这一句已经是虱子多了不怕痒。

  江湛握着安全带的手往下一滑,先打开了安全带, “对。爱听。爱地不行。没他调,教,哪有你他妈什么事儿!”

  他转身推开车门,一把甩开要来拉他的手,不管不顾地冲下了车。

  他的脚踉跄走了几步,已经疼得扎心。

  车窗打开着,还在他身边滑行。

  贺凯文的口气又软下来,商量着的口吻,探出车窗看着他, “江湛,你的脚不行,手在流血,别跟自己过不去,让我送你。”

  江湛控制不住情绪,句句都是哑着嗓子吼出来的, “贺凯文,我最后一次把你当个人一样跟你说话,别再跟着我!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别让我这辈子看不起你!”

  江湛转过身,抬起脚,一脚蹬在靓丽的银色车门上, “你他妈想杀几个人,还是想坐几年牢,只要别再让我看到,我都他妈没兴趣。滚!”

  江湛挪开腿,艰难地掉头就要往回走的时候,发现车子动了,缓缓离去。

  看见车身消失在夜里,江湛站不住了,他直接瘫坐在地上,忍住哽咽,抱住双膝把脸埋在双臂之间。

  没坐上一会儿,江湛连着几个寒颤,他自己也知道手臂灼热,手心流血不止,真一个人待在这里蹉跎,只会让家人替他难过。

  他勉强掏出手机,正犹豫着打个车的时候,眼前已经停下了一辆出租车。

  对巧合有了免疫,江湛看着陌生的出租司机, “谁让你来的?”

  “不是你吗?”出租司机绕过来掏出手机,给江湛看了一眼, “我按这个定位找来的。江先生?”

  江湛看了一眼,真是他的定位。留着他的姓。

  “你走吧。”不用猜,就知道是谁干的,他没有半分感动。

  “行。那你小心。我可不退款啊。是你自己坚持非要先付的款。”

  “我还先付款了?”江湛抬手擦了把脸,苦笑了下。

  车前灯照在江湛脸上,看见他一身运动装,手上脸上都是血,有点儿渗人, “诶,同学,你不会是摔坏脑袋忘吧?”

  司机自己氆氇了把头发,自言自语着, “碰上你真是没办法,黑了你的钱,万一死了人,别再赖上我……算了你赶紧上车吧。”说完就要来扶江湛。

  江湛浑身使不上劲儿,也拧不过身形高大的司机,只好先上了车。

  他没去渤医大,也不想去。

  告诉大哥在约会,也不打算回江宅。

  至于新家,还现巴巴搬进了贺凯文的公寓里。

  江湛在出租车上干坐着,愣是连个要去的地方都说不出口。

  ……

  等他再睁开眼睛,看见是病房,天已经大亮。

  病房壁纸颜色陌生,进来的小护士也不认识,江湛才捂着胸口松了口气:好在不是渤医大。

  江湛抬头看了眼吊水袋子里的电解质打了一大半,他先撑着手臂,让自己勉强坐了起来。

  门外的贺凯文看见江湛醒了,他往后躲了躲。

  隔着半掩着的门缝,他屏息凝神,连眼睫都一眨不眨:

  江湛转身去找外套,可是他手里刚抓起来运动服上衣攥成一团,又狠狠摔在地上。

  须臾,他又去伸手够。

  可惜衣服被他撇的太远,江湛伸直了手也没够到。

  门外的贺凯文很想冲进去帮他捡起来,可是,他知道他不能。

  他的手抓着身后的白墙,墙粉簌簌落下,再抠下去就是石灰墙,会出动静,贺凯文只能慢慢地,悄悄地把手蜷了起来。

  听见屋里的江湛嘴上骂了一句,再看过去,只见他手上粗暴地扯掉针头,跳下床把运动服又捡了起来。

  直到看见他把脸埋在运动服里,贺凯文看不下去了,他松开了握紧的拳,颤抖着手指,发了个短信。

  #

  没过半个钟头。

  宴时宇带着司机赶了过来。

  “江湛,你怎么一个人倒在这小诊所里了?用的什么药?手怎么回事儿?破伤风打了吗?”一向人前儒雅斯文的宴时宇这会儿也不镇定了。

  江湛哑着嗓子抱着双膝坐在病床上,冷声问他, “谁告诉你我在这儿的?”

  “一个出租司机给咱们院打的电话,今天正好我值班接的。”

  “出租司机?假的吧?”江湛不再相信任何人,冷声一笑,脸上滚热通红却透着几分凄凉。

  宴时宇看着蹭蹭上升的水银温度计,急得根本不理江湛, “什么假的?你怎么回事儿?是不是烧糊涂了,一个医生还讳疾忌医。”

  也许真的是烧糊涂了。

  只是,能烧的更糊一些,能把这个周末,不,能把贺凯文这个人都忘干净了就更好了。

  江湛昏沉着被换了家市里的私人医院。

  睡了一整天烧才渐渐开始退下去。

  江湛朦朦胧胧中,不停地确认着旁边的人。

  真的太怕看见他了,任何人都可以,只要别是他。

  到了周一早上,江湛才完全退烧,脚上本来都是皮外伤,处理得当,已经不影响行动。

  这一天一夜一直跟着他的都是宴时宇和他的司机,再没看见别人。

  这样也好,不会让家里人担心,也再不用看见任何一个姓傅的人。

  之后,借着手上还包扎着绷带的借口,江湛推掉之后一周的手术,宴时宇摸摸多加了两个夜班,科室安排得当。他可以暂时去渤医大代课。

  至于左胸口的那枚乳钉,江湛没摘,也没做任何处理。

  不是为了留个念想,而是想留个教训,留着隐隐作痛的伤,时刻提醒着自己别再自作多情。

  一周快过去了,就算周围没人看得出来他跟平时不一样,但他还是恍惚地很难集中。

  江湛很清楚,尽管留在医院,也是一宿宿地睡不着觉,这样的精神状态他不能上手术台。

  跟傅景阳分手之后,他可以第二天就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封心锁爱无所不能;

  可是这一次,同样是个姓傅的,为什么不行?!

  江湛恨自己:他不能再颓废下去。

  到了周五,江湛从阶梯教室离开的时候,表情漠然地给大一新生布置课题作业。

  他夹着教案正要离开,一个一身运动服的学生紧跟着他出了门。

  “那个,小哥?助教小哥,你等等。”

  这是叫他?

  江湛回头看了他一眼,嗯,见过:正是上周六去游乐场,借给他自行车的男孩子。

  衣服和挎包都一样,看样子这是有意提醒他,他们见过。

  江湛没什么表情, “你有事吗?”

  “那天是我不对,我跟您道歉。”说着话,男孩子弹簧一样连着跟他九十度弯了好几个腰, “对不起,对不起。”

  道歉?!

  江湛心中惊讶,但依然不漏声色,皱着眉,只看着他。

  男孩子有些委屈地抽了抽鼻子, “当时的照片,我就是觉得好玩儿,就传上去了,以为您也是个学生,只是校内网。您教训的对,我错了,我真的直接就删了。”

  照片?还删了?他还教训他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江湛一头雾水,完全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他还是沉着冷静地一蹙眉,轻声反问, “都删了?”

  男孩子刷一下子脸红到了脖子根,好像被戳破了一样。

  “我就是留了一张放在手机里。真的不会外传了。”

  “哪一张?”江湛轻轻一挑眉,就能高高在上,气场强大的好像能看穿一切。尽管他现在根本不知道眼前的男孩子在说什么。

  男孩子从兜里掏出来手机,双手递了过去, “就这一张了。”

  江湛接过去一看,才想起来,是他那天骑上车子被抓拍的侧身相,本来不觉得有什么,但多看了这小男生一眼,这碍眼的运动服,糟心的挎肩包,就会让他想起来另一个人。江湛也不废话,直接点了删除。

  男孩子又掏出来一个信封,明显有厚度, “这个也还给您,我的山地车,找到了。”

  江湛从来不接这种信封,也根本不记得付过什么钱。

  记得上一次,江湛被人上传的照片就是宴时宇摆平的。删除之后,宴时宇说过以后看见了都会帮他删掉,难道这一次又是他吧?最近这挺多事儿,他欠着宴时宇一声“谢谢”。

  江湛一摆手,推开信封,顺着男孩子的话问他, “你找到了?”

  男孩子低着头,看着球鞋面, “是我爸怕我乱跑,在我的山地车上按了定位。昨天在一个荒废的游乐场里找到的。”

  定位?!

  江湛一伸手,格外严厉地瞪了一眼, “刚刚上课你就光想这些了?给我看看你的笔记。”

  男孩子赶紧从包里递过去笔记。

  江湛随意地瞥了眼笔记本上的名字:谢放。

  他接过去,佯装看了看里面的记录,发现本子上不但板书抄的字迹工整,连他说的很多话,随口提到的手术论文,都记在上面。角落里还有个铅笔素描,画的是他。

  江湛不动声色地合上本子还给他,语重心长地看着少年, “谢放同学,放学到四楼实验室来一趟。”

  斜阳洒落的四楼实验室。

  江湛惊讶地看着指肚上只有米粒大小的一枚定位仪,宝石一样闪闪发光。

  谢放同学可是来了劲儿,热血沸腾地炫耀着,

  “现在手机定位多不方便。这个是我爸在国外弄回来的。据说比军用定位仪还牛逼。不止以前段子里的男厕所女厕所了,都能精准到是书桌还是椅子……”

  富二代的男孩子根本没当回事儿,定位仪这就转手让给了江湛。

  江湛现在弄清楚了原委:帮他删照片的人,还以他的名义,给了谢放五千块钱,直接打在他的手机里?!

  不知道是不是医生做的太久了,如今的黑科技都可以做到这一步?!

  他从架子上抽出来一本很难买到的最新版药物学分析手法,顺手人情送给了男孩子。

  看见男孩子一直脸上红扑扑的,双手把书抱在胸前,看着他的眼睛还在闪闪发光,江湛最后不忘他为人师的身份,看着很实在地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定位仪,很新鲜。我想我未婚妻会喜欢。谢谢你。”

  男孩子离开的时候,眼中的光黯淡了下去。

  江湛磨了磨牙,这还是第一次,利用职位之便,给自己做了件事儿。

  这一刻,他发现,他需要的不是好好休息,继续躲避。因为他实在做不到。

  江湛眼中一道光闪过:也许想忘记一个人,他可以让自己忙起来。

  只是,他并没注意到,他在忙的事儿,其实还是围绕着同一个人。

  江湛很清楚,他不可能再这么简单地傻乎乎地相信任何人的话了。

  周末,他在旧公寓尘封的垃圾里,翻了一天,找到了傅景阳的智齿。

  在之前,多看一眼都会恶心的东西,现在他毫无感觉地把它带到了医院。

  之后,他根本都没犹豫,就从医院的座机,拨出去了给傅家的电话。

  “傅伯伯,您忙起来也得体检啊。两年没做检查了,温姨该担心您了。”

  “……”

  “好的,周一,我正好上午没事儿,我帮您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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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一章剧情。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