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这道突兀的声音响起,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将视线投递了过去，只见一个着装大方得体的中年女性缓缓从评审席站了起来，她较柔和的面容, 结合嘴角噙着的浅笑, 给人一种和善感。
她叫庄娴, 已连续担任春晚合唱团的领唱，又因其为人比较随和，在圈子里的人缘颇为不错。
也正因如此，她的开口才会引起轩然大波。
杨琼自听说过庄娴, 也深知庄娴在圈子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在应话前必须深思熟虑。在她思忖间, 宋澄拿起了话筒：“不知这位老师是在质疑我？还是在质疑整个节目组？”她单手展开，“当然，你提出这样的质疑在情理之中，”她侧身看向郝子恒，“我跟杨老师都无所谓, 尊重节目组的安排。”
杨琼听见这话，拿住话筒的手不由收紧了些, 这人到这时候还拎不清, 若临时更改组合，压根没有多的时间去磨合。
最关键的是，一首歌能经典流传, 除了歌手自身的实力之外，也有歌手对这首歌的理解与领悟，哪儿是随便一个人听两遍就能掌握其精髓的？
这两天她虽没有跟宋澄一起在音乐室排练, 但该注意的地方她都一一对宋澄讲了, 加上她又了解宋澄的唱歌风格, 在演唱时也能迁就一二。
这些优势，都被宋澄三两句话堵死了。
郝子恒左右为难地在庄娴与宋澄之间折返视线，索性将锅抛给庄娴：“不知庄老师有没有什么两全的法子？”
“再次分组合已经来不及，”庄娴将视线落在杨琼身上，“既杨老师与宋澄为师徒，默契度自然要比临时搭建出来的组合要高，这样吧，不如就更换一首歌曲，这样对前面来参赛的老师与嘉宾都公平，”她转身看向四周，“你们觉得怎么样？”
“好。”等候席的嘉宾纷纷出声。
业内人都知道，师父可能会拿自己的成就出来授课，但绝不会让徒弟模仿自己，一旦师徒关系曝光，那就永远甩不掉模仿师父那个标签，这于徒弟自身的发展十分不利。
评审席的各位评审也都一一点头，认可庄娴的这个法子。
见此，杨琼就知道事情就这么定下来。
可宋澄浑身就是反骨，本身也有很高的音乐天赋，她对宋澄抱的期待比谁都高，又哪儿会拿自己的歌出来给宋澄授课？
就连今天要演唱的《回忆》也是在确定是一组后，才让宋澄去听，将写这首歌的意义所在告知宋澄。
现在却要临时换歌，那她跟宋澄的合拍度？
宋澄扭头就看见她微蹙着眉，而等候席那边的议论声也纷纷响彻在耳边。
“看见没，杨琼心里没底了，这次十有八九就要翻车。”
“话也别说得这么早，宋澄自身也有实力。”
“有实力又怎么样？宋澄的风格与杨琼可是天差地别，我可都打听过了，这次评审的另一要素就是契合度，临时换歌，独唱还好，合唱真的会要命。”
“也是宋澄活该，我曾经听人说过一嘴，庄娴老师跟隔壁市的黄家关系不错。”
“所以你的意思是，庄娴老师是假公济私？”
“这话可不能乱说，谁知道杨琼跟宋澄分到一组是不是用了手段？庄娴老师只是正常提出质疑。”
……
与此同时，正在观看直播的网友也在纷纷发弹幕。
【这次宋澄输定了，这样的人就该早点滚出娱乐圈，不仅对圈内的人使用暴力，就连一个老人家也不放过，弄得人现在都没醒。】
【楼上的是圣母在世吗？谁不知道武术界，年龄越长占据的优势越多？那可是真功夫，受伤很正常好不好？】
【水军滚出直播间，宋澄能红就是水军炒作出来的，等着吧，今天就是宋澄的坠机之日。】
【宋澄狂傲惯了，即便跟杨老师有师徒关系在，也不见得能配合默契，这次悬了。】
【我已经把鞭炮准备好了，宋澄一旦坠机，我就放鞭炮庆祝。】
……
节目现场，宋澄将视线收回，见节目组并不打算多给她与杨琼时间，拿起话筒面朝庄娴：“庄老师是吧，你的建议很好，”话锋一转，“不过我还需要一点时间跟我老师商议下唱哪首歌。”
郝子恒这才接了话：“可以可以，那就让后面两组先唱，你与杨老师排在最后？”
唱歌加上评审与既定的询问介绍，所需的时间不到半小时，这于宋澄而言，是个极大的挑战。
杨琼来到后台，寻了个无人的化妆间，将门关上后就拿出手机找到自己所唱的经典歌，只有三首，淘汰掉被换的那首歌，那就只剩下两首。
这两首歌的难度都不低，极为挑战唱功。
“我先简单给你讲述下这首歌的注意事项，我们必须抓住每一秒。”
杨琼的话音刚落下，朱可就急匆匆带着包赶到。
杨琼接过，就将包里的随身听拿了出来，找到歌曲就让宋澄戴上耳机聆听，熟悉曲调。
知道宋澄有一心两用的本事，搜索到曲调就开始与宋澄讲解。
接到通知的朱可，为难地打开门，将手中打印出来的带着歌词的曲谱递给宋澄，踟蹰着开口：“前面在催了。”
宋澄坦然起身，扭头看着还坐在椅子上的杨琼：“走吧，对我多点自信，我可答应了梓蔓要拿个冠军回去。”
这话让杨琼心里有了些底，刚走到等候席，就听见郝子恒的声音响起：“下面有请知名歌手杨琼老师与她的搭档宋澄出场。”
宋澄与杨琼一左一右站在台中央，她们的身后是节目组特意搞的年轮之树，两个人才能抱得住的直径，结合树干上遍布的沟壑，给人一种沧桑之感，也表述了时间的流逝。
“杨老师这次选的这首歌很应景啊，叫《年轮》，在场有多少人是听着这首歌长大的？距离杨老师唱这首歌已过去十五年之久，大家是不是跟我一样很期待重回经典？”
伴随着郝子恒的话音落下，观众席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这些人眼里优带着期盼的、也有带着幸灾乐祸的。
等候席的嘉宾也边鼓掌，边将视线投递到宋澄手中纸上。
“看宋澄这样，是连歌词都还没记住。”
“歌词都记不住，那唱出来的歌还能听？不是让经典永流传，而是经典翻车现场。”
“不要说这种大实话，杨老师知道后会伤心的。”
“那是得伤心，听说杨老师可是主动收宋澄为学生的，真想知道杨老师多年积攒的名誉，毁在自己看重的徒弟身上会是什么表情？”
“等会不就能看到了？行了，她们要开始了。”
伴随着旋律的响起，宋澄的声音也徐徐响起。
第一段结束，杨琼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她除了将这首歌□□之外，这首歌本身也是她自己的，这么些年翻唱的人也不在少数，但始终都没有她唱出来的那种沧桑感，一时间，大家的心神都被她的歌声而牵动。
到高.潮部分，宋澄扔下手中的曲谱，与杨琼对立而唱，无论是最考验的高音部分，还是转折，都演绎得淋漓尽致。
而这也引起了全场的轰动，更有的观众已尖叫了起来，就是守在屏幕前看直播的网友，也不由攥紧了放在身侧的手，情绪激动。
【简直不敢想，宋澄的声音夹带着磁性，杨老师的声音轻灵又有穿透力，这两种完全交汇不到的声音现在交汇在一处，居然该死的好听，最关键的是，都保留了各自声音的特色，没有被对方压制住。】
【刚才说买了鞭炮的人出来，现在车没翻，是不是该现场表演口吞鞭炮？】
【严重怀疑，她们早就料到了今天的局面，所以做了两手准备，这……一点都不像是临时排练的。】
【楼上说的有道理，半小时不到，能带来这种效果，这是糊弄谁呢？】
【别像疯狗似的狂吠了，我刚才刷到一个视频，正是宋澄与杨琼在化妆师排练，根据知情人士爆料，那歌词都是临时打印出来的，没看见宋澄上台时还一个劲儿在看歌词？】
【我不信，就是宋澄再有天赋，也不可能做到如此。】
【行了，别在这儿强黑宋澄了，被打了那么多次脸还不长记性，宋澄就不是正常人，你见过一个正常人能打败古武学界的翘楚？你见过一个正常人会武侠小说里才有的轻功？你见过一个正常人能徒手微波炉，所以啊姐妹，认清现实，宋澄就不是个正常人，所以不要拿你自以为是的见解去揣测她，安安静静听歌不好吗？非要出来哔哔哔。】
……
转眼就来到《年轮》的后半部分，这部分由宋澄独自来演唱，这是杨琼与宋澄一早商量好的。
既这群人见不得宋澄好，那她就要用实力来让对方闭嘴。
后半部分曲调看似比较平，但细节注意之处却颇多，一个不慎就很容易前功尽弃，所以在杨琼做出这个决定时也很踟蹰。
但她的理智告诉她，宋澄值得她这样一搏，若宋澄做到了，那宋澄将会拜托网友赋予的“综艺咖”标签，而正式走上歌手这条道路。
宋澄平稳的表现，让她高悬着的心落了地。
随着旋律的结束，宋澄也放下了手中的话筒，转身对杨琼挑了挑眉：怎么样？是不是被我震撼到了？
杨琼喜在心里，面上却无视了她的眼神，拿起话筒主动问询庄娴：“庄老师，没让你失望吧？”
庄娴嘴角噙着的笑容有片刻的僵滞，眨眼的功夫又恢复了平静，自然应道：“杨老师从来都没让您的粉丝失望过，若杨老师还在歌坛，将可能再创辉煌。”
“庄老师若再说下去，我就该飘飘然了。”杨琼话锋一转，“那宋澄呢？不知庄老师对宋澄的表现作何评价？”
庄娴停顿了片刻，才缓缓抬头看向宋澄：“你唱歌太过注重技巧，这样就少了那么几分自然，当然，这也可能跟这首歌本身有关系，进步空间还很大。”
看似肯定的话语，每个字却都在否认宋澄。
杨琼没料到庄娴竟公然睁眼说瞎话，但话是她问的，她若是再提出质疑，难免会被人怀疑她是在挑事。可若是就这么算了，那庄娴后面的话将会影响到后面的评委评判，到时候别说冠军，还可能落得被全网嘲笑的地步，谁让庄娴自身的成就不小？
宋澄唇角微勾，漫不经心道：“是吗？在排练时我听老师说过几句，说庄老师很专业，这也难免让我心生好奇，庄老师唱这首歌会是怎么样？”
没给庄娴拒绝的机会，她提高了音量：“你们想不想听庄老师唱这首歌？”
“想……”
“庄老师是担心会耽误节目进度？”宋澄非常善解人意地转身看向郝子恒，“咱们节目应该不缺这几分钟吧？”
她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郝子恒自然不好推拒：“自然！”
宋澄听见这话，立马伸出了手，对庄娴做出请的手势。
庄娴离开椅子，来到舞台中央，不待她做声，宋澄就将从地上捡起来的曲谱递给她。
她强扯出一抹笑容以表谢意。
宋澄无所谓挥了挥手，退到杨琼身旁，微侧头放轻了声音：“作为原唱，你有资格进行评判吧？”
“自然！”杨琼扫了眼庄娴，“最近脑子有长进，知道拿这招对付她。”
庄娴的演唱比宋澄好，那庄娴对宋澄的评价就能坐实。反之，那就是故意针对宋澄，不仅会丧失上春晚的资格，就是歌手这条路也会戛然而止。
这么严重的代价，稍有脑子的人都知道避开，庄娴不蠢，却还是这么做了。
杨琼往左移动了一步，拉近了自己与宋澄的距离：“你怎么得罪她了？”
“听说她跟黄家的关系很好。”
“黄家？你要了人家一条腿的黄家？”杨琼追问道。
感受到杨琼的愤怒，宋澄抬手摸了摸鼻子，用侧脸对着杨琼。
这时候《年轮》的旋律也响起，一直到播放到后半部分时，庄娴的声音才响起，第一处中低音转折还算平滑，到后面时，就有点生硬。
庄娴用“没关系”来催眠自己，硬撑着唱完这一段。
“啪啪啪……”宋澄在最短的时间内送上了掌声，“庄老师想来跟我一样，对这首歌也不是太熟。”
杨琼的声音适时响起：“各位评委觉得呢？”
评委们的笑容有些僵硬，坐在最左侧的费匡胤轻咳了声拿起了话筒：“杨老师，你是这首歌的原唱，更是这首歌的作词作曲人，你来评价才合理。”
杨琼摇头：“不不不，今天我是来参加比赛的，这样吧！不如我们就临时抽取三名观众，让观众来对我徒弟与庄老师的演唱做评价。”
“这个主意很好。”
郝子恒从边上来到舞台中央，拿起话筒：“那就麻烦一下我们的灯光师父开一下灯光，以灯光的停留来锁定参与评价的幸运观众。”
观众听到还有这等好事，都很兴奋，更有的还挥动起了手。
很快就锁定了第一名观众，是一名小个子女孩，她激动又忐忑地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话筒：“我，我对音乐的见解不深，也无法像各位评委那么专业，但我听歌也有多年了。我，我觉得宋澄唱得很好，有那么一瞬间，让我回到了曾经。”
第二个观众是一个男生，高高瘦瘦的，却没有第一位女孩那么紧张：“我是从我女朋友的口中听说的宋澄，她总是在我耳边念叨，说，说宋澄就是娱乐圈的奇葩，但无论是唱歌还是打架都很厉害。咳咳咳，扯远了，我今天是第一次听宋澄唱歌，我觉得宋澄唱得很自然。”
第三个观众也是一个女孩，她兴奋地接过话筒：“我个人很喜欢音乐，也听过庄娴老师合唱的歌，很好听。就像庄娴老师自己说的那样，可能是这首歌的缘故，也有可能是时间太过仓促的缘故，才让庄娴老师没有发挥好。”
三个观众的评价一说完，庄娴再无法镇定地站在台上，她放在身侧的手不住收紧，动了动嘴角，怎么也扯不出笑容。
理智告诉她，不能慌，她缓缓拿起话筒，手控制不住地颤抖：“实不相瞒，我也是第一次唱杨老师的这首歌，若表现得不好，还请杨老师与各位见谅。”
她这是在给自己台阶下。
她原也不想在今天对宋澄发难，可宋澄实在太过分了，竟生生让她干儿子遭受那样的罪，被活生生打断了腿，虽接了回去，但对身体造成的损伤却是永久的，现在她干儿子还在复健中。
前两天她在复健室看到干儿子跌倒了又爬起来，爬起来了又跌倒，心像被揪了般疼。
加上她知道宋澄得罪了岭北五大古武世家，虽暂时占据了上风，但岭北五大古武世家不是吃素的，宋澄后面绝对没有好日子过。
只要岭北五大古武世家一句话，她今天造成的损失就都能得到弥补。
宋澄与杨琼都心照不宣没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让评委们正常进入到评分状态。
最终的结果也比较可观，得到了一致好评，庄娴也好在评分上蓄意压低，满分10分，给出了9.1分，综合另外九名评委，宋澄与杨琼获得了9.5平均总分，以第一名成功进入到第二轮。
结束后，宋澄就告别杨琼，去接快结束通告的柳梓蔓一起吃饭，哪知她刚到，就见一挺着啤酒肚的男人对柳梓蔓伸出咸猪蹄。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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