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物室空间并不大, 里面塞满了铁架和纸箱。秦淮坐在纸箱上,两只手搭着膝盖,鼻翼间嗅着空气中淡淡的尘土味, 及缓地眨了下眼睛。

  她记得当初从外婆家离开的前一个晚上, 外婆难得和她睡在一起,抱着她讲妈妈的故事给她听,就这么模模糊糊睡着了, 半夜醒来时, 外皮正倚在床头, 借着台灯幽暗的光线, 缝补着那个绿色的玩偶。

  小小的秦淮揉了下酸涩的眼睛, 轻声问:“外婆,缝这个干嘛?”

  外婆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弯了弯眼睛,眼角的皱纹堆起来看着格外慈祥,“我看你这个玩偶破了,想给你补补,你一个人在那边人生地不熟的,这个刚好能陪陪你。”

  小秦淮眯着眼睛, 往外婆身边靠了下, 细瘦的肩臂搂着老人的身体,“谢谢外婆。”

  “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老人用她长满厚茧的手轻抚了秦淮的脑袋。

  次日, 秦淮醒来时,秦止境已经在家里等着了。秦淮穿着睡裙从卧室跑出来, 在看见客厅里陌生男人面孔时,抓着玩偶的手紧了紧, 表情看着既无助又委屈。

  “淮淮,过来。”外公朝她扬手,“跟爸爸打声招呼。”

  秦淮迈着小碎步走过去,第一次叫出那个称呼时声音是颤抖的,“爸爸。”

  打完招呼后,秦淮就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眼前这个男人高大强壮,虽面相看着平易近人,可那种疏离感让小孩子难免害怕。

  秦淮至今都记得在有了记忆后,第一次和秦止境见面的场景。

  那种感觉很奇妙,那时候她年纪小无法形容,如果现在要找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就像刚进入陌生的集体,周围都是不认识的同学,你想主动开口说话,却不知话题应该引向何处。

  秦止境在家里呆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准备带着秦淮离开。小小的秦淮穿着简单的衣服,背着书包,包里面没有其它东西,只有昨天晚上外婆熬夜缝补的娃娃,孤零零地跟在秦止境身后。

  外公外婆只把人送到门口就进去了。

  秦淮听着门锁碰撞发出的声音,然后无能为力地看着那扇永远向她敞开的门紧紧阖在一起,她垂着眼睛,眼泪模糊了视线。

  等到了一楼,秦淮再也绷不住,扯着步子就想往回跑,只是还没跑几步,书包就被秦止境扯住了。

  “回车上。”alpha声音生冷,不带任何感情。

  秦淮直接哭出声,声音比刚才更大,“不要,我要外婆。”

  “这里不是你家。”秦止境说:“是你外公外婆不要你了。”

  “你骗人。”外公外婆虽然经常罚她,可从来都没说过不要她,秦淮不相信转头下意识要去咬秦止境的手。

  秦止境看着眼前眼圈发红的小女孩,虽然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但从轮廓上还是能看出和顾清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秦淮反抗的时候,简直像极了顾清拼命抑制自己发情期的样子。

  不过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秦止境捏着小女孩的下颌,半蹲着身子平视她的眼睛,手指微微发力,“你要再不听话,回去我就把你一个人关起来,不给你饭吃。”

  如果这个威胁说给现在的秦淮,秦淮只觉得可笑,但当时那么小的年纪,除了顺从也只能顺从。

  小秦淮被带上车后,秦止境就坐了驾驶座,在车子即将开走的时候,一个匆匆的身影从楼梯道里出来。

  是外婆。

  秦淮拍打着窗户,喊:“停车,我想和外婆说说话。”

  秦止境觉得麻烦,并不想把车停下,但两位老人已经拉上车把手了,他也只能减速摇下窗户,“爸妈,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别喊我。”

  秦淮只听见外婆说了这么一句,眼神凶恶,恨不得把眼前的alpha活剥了才好,转头望向秦淮的时候,才收敛起那抹厉色,“淮淮,外婆昨天晚上给你缝的小熊能先给外婆吗?”

  秦淮没有犹豫,拉开包递过去,“外婆,我不想走。”

  老人早已没了往日的严谨,整个人只外表看着仿佛苍老了十岁,“淮淮,听话,你跟着爸爸才能生活的更好。”

  老人接过秦淮手里的娃娃,另一只手从窗口伸进去,动作及其温柔地抚摸着秦淮的脸,“淮淮,这么些年是外婆对不起你。”

  秦淮哭着摇头。

  “外婆希望你以后的生活都能开心如愿。”

  车窗阖上,秦淮透过车后面的玻璃看过去,两位老人站在楼下,身材瘦骨嶙峋,就像一颗经过多年风霜的老树,静静等待着生命中最后一场浩劫。

  那是秦淮倒数第二次见到两位老人,如果她知道最后一次会是在病床上时,那当初无论如何都不会跟着秦止境离开。

  从旧时的情绪中抽离时,秦淮胸口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揉捏,难受的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就在她难受到试图调理一下呼吸时,身前的alpha忽然转身,手里拿着绿色玩偶,“淮淮,是这个吗?”

  在看清alpha捂着胸口,脸蛋扭成一团的时候,沈织快步走过去,扶着秦淮的手臂,“你怎么了?”

  秦淮摆手,声音听着有些虚,“我没事,东西找到了吗?”

  沈织知道这个东西对秦淮来说很重要,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拿出来递过去,“是这个吗?”

  已经有接近十年没有拿着这个小东西,秦淮拧着眉,手心抚了抚玩偶的脸蛋,试图抹去那些痕迹。

  秦淮点头,“是它。”

  然后她翻都玩偶的背面,看着明显被人缝过的针脚,眼泪大滴大滴地往外掉。

  “这个娃娃其实有两只。”秦淮声音哽咽,眼圈红红的,“当时我离开后,每隔几天,外婆给我邮了个一摸一样的过来。”

  “直到她去世前,她才把这个东西交给我,让我好好保管,如果以后想她或者妈妈了,就抱着玩偶睡一觉。”

  秦淮说着伸手扯了最底下的线,轻易松开,她伸手将里面的棉絮拿出来摊在地面。

  储物室光线暗淡,细细密密的尘埃得到放大,在空气中显得尤其清晰。

  秦淮长指拨打,像下雨天被水雾打湿的车窗,用雨刮器刮了干净。

  她拨开那些白色的棉絮,看见了指甲盖大小的储存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