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悄的求饶全无用武之地, 路因希亚貌似打着温柔的旗号,吃了秤砣铁了心,握着叶悄脚腕的手松开, 改为捏住他的后颈, 省得叶悄忍不住又要跑。

  叶悄就算再迟钝, 也直缩成一团,尾巴紧紧夹在里面, 手还在讲,【路因希亚,你最好了, 你是星际里最好最好的雄虫,别这样对我, 我才第二期分化,到第三期我们再商量, 好不好?】

  小骗子虫母。

  路因希亚垂着眼,看不太出眼里的喜怒,没动叶悄的衣服,而是用一只雄虫对美味虫母的最大臣服, 忍住贪念。

  路因希亚决定先把自己剖开, 获得虫母的信任。

  裂帛声音闷钝, 他修长匀称的长腿撑开衣物,顷刻间,华丽而粗糙的雄虫长尾代替,鳞片边缘沙沙划过地砖, 盘踞在地面上。

  叶悄看直了眼, 闭着眼睛,别过脸, 轻轻呜咽。

  路因希亚从袖子上撕下一条布,递给他,低声说:“如果母亲觉得丑陋,恶心的话,可以不看,但我真的没有骗您,雄虫对于虫母的价值远不止于战争,所以请您别吐出来,就当它是味道怪异的营养液。”

  叶悄把布团成团扔到地下,比划着,【我要去找哥哥,加文在等我,不要这个,你拿走。】

  “所以更要吃饱饭。您营养不良,”路因希亚轻声说,“只有吃了那个才能好,怎么吃都行。母亲别用这么可怜的眼神看着我,按照虫母保护协会的章程规定,如果您饿了,我不对您进行供奉,那我就是要进审判庭监狱的,妈妈,您也不忍心看着我一只虫在监狱里被欺负、孤独终老的吧?”

  叶悄紧紧闭着眼睛,哪怕真有一层布,他也不想睁开眼了,脸上冒热气,把手抱在臂弯里,连手语都不想打了。

  叶悄气红脸了,说实话,要让他生气可太难了,路因希亚温柔而有耐心,一不留神,叫叶悄躲开,撤到纱幔后面,半晌后,他听见外面没有声音,以为路因希亚走了,忍不住又睁开眼。

  月光洒进落地窗,树影轻摇,叶悄看见路因希亚很安静,六支翅膀的其中一支机械蝶翼齿轮紧密,瑰丽繁复的银暗花纹诡谲精美,科技与非人类恐怖的融合让虫族的拟态五花八门,就连高等级虫族也有最原始的虫型拟态,恐怖、怪异、丑陋、粗犷,那是他们孵化之前就固有的形状,一旦精神力失衡且是受到虫母信息素影响的情况下,就连虫母也无法安抚治疗。

  路因希亚一头金发垂下,清冷绝尘,美不胜收,雕塑般的肌理白到发光,结实有力,用蛊惑虫母的嗓音,云淡风轻道:“母亲,对我这个仆虫,您还满意吗?”

  喉结轻轻滚动,呼气声音也放低了。

  叶悄的视线无声扫在路因希亚身上,雄虫有宽厚大片的金色尾鳞,将尾钩完全掩盖,光线在鳞片间扫出大片大片起伏的弧线,流光闪烁,唯独流连在胯附近那一圈异常突起的鳞片上。

  叶悄的睫毛都眨得很慢,把头拧到一边,温度在上升,下巴染上薄红,抬起手,慢慢比划着,【这是、什么意思?】

  路因希亚尾尖打卷儿,腰和尾根连接的胯骨呈上翘状态,赫然凶悍,他脸上的表情温柔小意,狭长的眼尾划过意味不明的光线。

  “如您所见,为了您的健康着想,我不会让您现在生虫卵,也不会欺负您,反而需要您欺负欺负我。”

  叶悄闻到雄虫费洛蒙的味道,饥饿和暴虐如同疯长的风草,但理智告诉他,这不是罪恶,而是虫母应当享有的特权,他不需要感到害怕,但他实在放不开底线。

  叶悄尝试着掐了路因希亚一下,把那儿掐得红,烫,颜色亮丽,铺陈的月光也鲜艳。

  路因希亚没反击,叶悄慢腾腾缩回手,被拽住腕,摩挲骨骼。

  “您看,我不欺负您。”他温柔的说。

  叶悄咽了口唾沫,【我们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聊聊吗?比如我现在很饿。】

  “不能。”路因希亚温声说,声音还算是正常,但虫尾鳞片张开,倒刺狰狞显现,裹缠腥意,叶悄一悚,又是闭眼。

  “等母亲第三分化期结束、成熟期到来,母亲想欺负我都没机会了。”

  叶悄不服,睁开眼,【为什么?你还能消失了?】

  路因希亚轻笑,犬牙分明,“到时候,我会让母亲哭着求我,求我别太过分往死里弄你。”

  叶悄眼眶骤然惊红,路因希亚已经倾身过来,叶悄直后退,路因希亚手指纤长,抚摸着他冰白的脸颊,指尖落在他腺.体的喉骨上,动作轻柔,眉眼低垂,柔声说:“要乖乖的,母亲,你不是饿了吗?先把手给我,感受一下温度。”

  叶悄饥肠辘辘,就快要忍不住胃里的虚空,虫母激素失去平衡,会造成更多原始虫族的精神力失控灾难,跑不过,叶悄也只好耐下心,看着金发雄虫把尾钩从盘腰里取出来,被他拉住手。

  雄虫呼吸变重,累坏了一样。

  实际上他什么都没做,只是被虫母平静的呼吸吹拂过,就已经感觉到了被母亲疼爱的滋味。

  温暖,流水倒灌,叶悄紧紧闭着眼睛,尾钩有倒刺,掌纹被划过,嘶拉拉的痒,夜晚静谧寂寥,恍惚间,叶悄闻到费洛蒙浓郁的味道,类似花香,猛然抬眼,雄虫散发费洛蒙气味最主要的尾钩,撞入眼帘。

  路因希亚自上而下看着他,眼神柔和,尽管他是个居高临下的状态,但他眼神里是祭祀一般的郑重,撕开全部自己奉献给虫族之母的忠诚,只是这股力量勉强与私虫贪念共鸣、纠葛、撕扯不开,所以造成他矛盾的内心。

  “让我臣服于您,或者,你被我供奉。”路因希亚摸了摸他的头发,蓝眼滴出水似的,“悄悄,我的宝宝,喜欢你,好喜欢你,从我第一次见你就喜欢。”

  路因希亚的聪慧、勇敢都是穿上衣袍才看得见的,抛却这些的时候,叶悄看见他才会红着脸,扭过头,胡乱比划着,【别说那些肉.麻的话,就算你喜欢我,也太会欺负虫了,还乱叫什么?】

  但雄虫面对心仪对象时往往乱说,尤其在床上。

  路因希亚垂眸看着他,带着笑,轻声说:“母亲累了的话,要么就先吃点饭吧。”

  好菜上桌,不需要刀叉,最原始的吃饭最能保留食品的原味。

  叶悄知道海洋里有一种虫,平时不爬上岸,藤壶是海底原始虫族,在鲸鱼、海龟背甲和腹甲处密密麻麻的寄生,牢牢扎根在海洋生物皮肤里,那些生物粗糙的外壳利于藤壶附着细小的幼虫,利于繁殖,想要去除,就需要用钳子一颗一颗拔掉。

  但藤壶也被称为来自于深渊的食物,虫族喜欢品尝,先尝外壳,再撬开壳,挖出可食用的肉。雪白的肉质,细腻多汁,不需要多余的烹饪手段,生鲜味道也很浓郁,叶悄没尝过这类食物,外壳虽然坚硬,不想吃,所以避开,但生鲜口感鲜甜,海水的咸味并不讨厌,加热后滚进胃里如同夜里口腔干涸后醒来喝的那杯热水。

  饱腹感极强。

  太饿了,没有任何资料仔细描写过虫母有多能吃,事实上叶悄读过一些模拟实验案例,虫母的初次怀孕生产周期需要一个月,生产用上一两天,休息一周左右就可以再次开启生产周期。而这个过程里,虫母仍然忙得脚不沾地,他要哺育幼虫、继续与雄虫交.配,甚至在大约六个周期后,高等级幼虫长大成为人型,继续与虫母交.配,周而复始,直到虫母不能再进行生育活动。

  虫母称呼虫母为“母亲”、“妈妈”就是这个缘由,虫族对此没有太大社会舆论压力,在一些古老的当权家族,仍然有一些长相艳丽的雌虫被称为“母亲”,只是为了满足虫族对“母亲”的向往。

  叶悄胡思乱想,吃饭吃得局促紧绷,但仍然很撑,汗水打湿发梢,奇异的香味让他停不住咽下的动作,像饿坏了,吃得大汗淋漓,一口接着一口。

  叶悄吃到要倚在枕垫上,柔和的眼失神,骨头暖阳煦热,左手按住虫族最爱磕的晚梨花木扶手,右手握着递来的刀叉,眼皮松弛,偶尔皱眉,不满地上抬,要吐出食物,拒绝进食,然后被温柔的摸脸,捏耳朵,放松。

  雄虫丝毫不吝啬,他的每个地方都是为虫母而生,包括心脏,“母亲,多吃一点。”

  因此,虫母信息素感到被抚.慰,连带着叶悄也懒惰起来,眼睛一闭,遮挡潮气。

  一餐饭吃到最后一刻,叶悄终于睁开眼睛,静静地抬眸,朦胧水雾里,悄然无声看了路因希亚一眼。

  雄虫的金发很漂亮,蓝眸更清澈,被虫母这样目光看着,难免会失控。

  叶悄吃饱,也就不再继续,没把珍贵的事物吐出,而是把食物留在肚子里。但雄虫待在这里,信息素的味道让他脑袋很晕,身.体晃晃悠悠刚倒下去一半,就被路因希亚拉进怀里,“母亲,累不累?”

  叶悄抓着他的头发,温和的眼神,不顺畅的呼吸,一切的一切都在说明这顿饭的分量十足,比划着,【够了。】

  哪怕身为王,叶悄也没欺负虫的心思,反而对臣民颇为骄纵,路因希亚扫荡过的星球物质味道虽然不好,但也不差,指挥官的疆域里有数不清的大小星球,渺无虫烟的那种可以被吃掉,用作建筑、医疗、商业、银行方面的储备,可以换钱,但最主要目的还是留作粮食用。

  路因希亚大概献给了他一颗一级星球,叶悄浑身有了力气,但现在还有点心虚,使不上劲。

  雄虫却精神抖擞,鳞片闭合,但是尾巴还在,似乎有别的打算。

  叶悄很虚弱,安静到一动不动,只是勾住路因希亚脖子上的拘束颈环,拉近了,指尖缓缓划过冰冷金属的横切面,目光失神。

  无声的对视。

  恶劣的雄虫很顺从,比起刚才,他变得很有耐心。

  毕竟真正的狩猎时刻还没有到来。

  任何一只雄虫都知道,在得到虫母之前,要先满足母亲的需求,不论那需求是好是坏,都应该倾尽力气去完成虫母的心愿。

  但对路因希亚来说,他只想满足“叶悄”。

  叶悄手指头都累得抬不起来,垂落下,胡乱抓住路因希亚的袖子,感受雄虫喷在他额头的气息,就像有细碎的电流穿梭脊柱。

  “妈妈,吃饱了吗?”路因希亚声音响起。

  雄虫信息素凶狠地袭来,叶悄的身和灵魂都坠入深空,仿佛要溺死其中。

  太超过了,叶悄眼眶里是被烫出来的泪,那张俊美的脸倒影眼底,雄虫为了给他做饭倾尽所有,似乎下一刻就要失控,却被强行控制住。

  路因希亚低声说:“母亲没吃饱的话,我再……”

  叶悄狠狠摇摇头,他实在不想承认,明明需要的能量够了,却还像喘不上气一样窒息。怪异的是,他不觉得害怕,只是有种被缠绕地紧密的安全感,不仅来自于雄虫的尾巴,而是来自于心脏。

  心脏异常的跳动,似乎在和上方雄虫共鸣。

  雄虫的发声速度很慢,但充满跃跃欲试的感觉。

  他要…做什么?

  “那就该轮到我了。”路因希亚说,然后埋下头。

  叶悄竭力在夜里睁大眼睛,盈满的泪滚落眼角,全身是汗,但被同样饥饿的蝴蝶用喙卷走,每一个毛孔,都没有被忽略。

  蝴蝶很满足,他最狰狞的一面,毫无遮掩地展现在虫母面前。

  虫母慈怜地包容了他,每只虫对虫族的母亲都有幻想,也许是美丽、多产、高贵、冷漠。唯独温柔,不太容易出现在星际大厮杀时代的虫族,可是温柔而宽容的母亲,本身就是虫族的瑰宝,他的包容、关爱、体贴、爱护,才是让虫族走向下一个新纪元的利剑。

  母亲甚至用身.体,宽容满足着顽劣的雄虫,为其生育、产卵、年复一年。

  蝴蝶不感觉到委屈,因为母亲吃饱了饭,而他也没饿着肚子,“母亲,”路因希亚低声说,“汗水也很美味,多谢款待。”

  换来虫母泣不成声的叹息,也只有无法发出声音的叹息,还很不成熟的叶悄,信息素已经被沾染上雄虫的味道了。

  -

  拉斐尔脑海里不停播放着刚才一幕,路因希亚卑鄙而无耻,换取了叶悄的信任后,似乎产生了想要独占虫母的念头?

  叶悄是虫母这个秘密不能叫任何虫知道,拉斐尔不想任何虫对叶悄产生念头,叶悄曾是他的虫,他的器官培养皿,现在,曾经的一切面目全非,叶悄不再属于他,但是没关系,他会把叶悄抢回来的。

  不过,最让拉斐尔觉得安慰的是,不论叶悄如何受到大家的宠爱和怜惜,却始终是小心翼翼不知所措的样子,一副坏东西吃多了,偶尔吃到好东西还不敢相信自己有这么好的运气的感觉。

  瞧着怪可怜的,这小东西。

  拉斐尔阴暗地想,王值得这种关爱。

  但是虫母不值得。

  如果说王代表了至高无上的权力,那么虫母就代表了不可替代的繁殖力。虫母需要的“疼爱”,不需要尊重怜惜,虫族越是怜悯虫母的过往,越是无法让虫族数量和实力扩充,他们只需要暴力且温柔地对待虫母,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才是能让虫母心甘情愿一直为虫族产卵、付出身.体、消耗能量的正确道路。

  路因希亚对叶悄还是太温柔了,这该死的雄虫,会让叶悄的观念畸形,误以为虫母的职责无关紧要。

  虫族有多少高等级虫对虫母充满了肮脏的绮念?叶悄如果被发现虫母身份,后果不敢想象,拉斐尔绝对不能让这情况发生。

  善妒、凶狠的雄虫为了争夺虫母的交.配权,会把星际闹翻天。

  而聪明的加文,似乎察觉到了叶悄的体质悄然发生了改变,他毕竟是陪同叶悄一起长大的哥哥,叶悄情绪上一点的失落,都会被看在眼中,所以,拉斐尔需要把加文拦在秘密曝光之前。

  赛场面积巨大,加文被锁在偏僻角落的废物植物室里,而维克多已经提前一步找到了他,看见拉斐尔走过来,维克多再次对他执剑相向。

  拉斐尔却没有停下脚步,边走边说,“你是母亲的敌虫,来,用你的剑指向我的心脏,你杀了我,你的母亲就会爱你。”

  维克多的剑抵到了他前襟的纽扣上,拉斐尔依然不畏惧,低声说:“哥哥,你不该忘了我,我是拉斐尔,是你的弟弟,你被母亲迷惑了心智,醒来吧,跟我走。”

  拉斐尔不相信维克多真能伤害他。

  然而,那柄剑尖却毫不留情地刺进去,纽扣掉落在泥土里,拉斐尔霎时红了眼睛,他和维克多何尝不是从小一起长大?为了叶悄,维克多快要疯魔了!

  拉斐尔直勾勾地看着他,维克多身后是失去意识的加文·西顿,还穿着第一军校的校服,被割断的翅膀,流淌出浓黑的血液。

  加文·西顿失去了翅膀,作为骄傲的蚁族等翅目分支的重要成员,再也飞不起来,绝对是拉斐尔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诅咒,惩罚他屡次三番抢走叶悄,那晚小白楼,如果不是加文半路出现带走叶悄,拉斐尔绝不会与叶悄一而再再而三的错过。

  他要在叶悄的孕育腔里留下虫卵,他们之间的幼虫会弥补他们俩基因的缺陷,成为虫族迄今为止最完美的虫,因为拉斐尔的雄父是一只血液纯度很高的虫,不是路因希亚那种改造虫。

  拉斐尔试图劝维克多,“哥哥,跟我走吧,母亲不爱你,别自讨苦吃了。”

  维克多一字一顿地说:“别和我提起母亲,母亲不爱我也没关系,我爱母亲,还有…还有一只虫…我也很爱他…他…”

  他的名字是什么?

  维克多忘记了。

  于是维克多只好说,“他是我唯一的弟弟,可惜不是你。”

  加文·西顿缓缓睁开眼,听见他们的对话,瞬间就懂得了发生过的所有事情,还有叶悄是虫母的事情,实在是很容易猜,但这只雄虫是维克多?

  那“繁星”是谁?

  拉斐尔忍着疼,生生把维克多的剑尖退出去,然后走到加文面前,对着这双碧绿漂亮的猫眼儿一样的眼睛,“加文,你不是很骄傲吗?现在被我拴在柱子上,像条奴隶虫一样,胸口还流着血,真难看啊。”

  加文冷冰冰地看着他,他被毒哑了,一身傲骨却无法被打断。

  拉斐尔却似笑非笑的,“你知道吗?我最讨厌你的眼神,倨傲、冰冷、高高在上,但你做过的唯一好事,就是养大了叶悄。那么,加文,谢谢,再见。”

  接着拉斐尔用刀剜出了加文的眼睛,只留下两颗血洞,加文疼得直打.颤,但一声不吭,强自镇定,他的精神力被克罗温研制出的药剂控制,无法凝聚,而拉斐尔把阻止眼球再生的药剂注入到加文肌肉里,加文根本无法反抗,拉斐尔的精神力已经达到了恐怖的层面,绝对是用了药,是以生命为代价的。

  然后拉斐尔解开加文的绳索,把他留在原地,不管死活。

  “接下来,该你了,哥哥,让我来救你。”

  拉斐尔冷漠地回身,直接用精神力碾压过去,直接把维克多打晕了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