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是......."

  程致看着贺一白身边两个陌生的男人, 眼里闪过几分警惕。

  贺一白笑了笑,“他们是我朋友,阿程, 咱们能进去说话吗?”

  程致的目光扫过沈镜和张越明,有些迟疑, “一白,你这是有什么事吗?这么早过来, 我还想再睡会儿呢。”

  贺一白显然看出了程致不怎么欢迎他。他能理解,他本来就是个比较孤僻的人。若是在平时, 他可能也就走了。但现在, 他瞥了眼站在他身旁的宋雪林,只见她紧紧盯着程致的脸, 双眉紧蹙,一副苦苦思索的模样。

  他心里一惊, 莫非她竟然当真认识程致吗?那么, 程致究竟是不是杀害她的凶手呢?

  贺一白心里惊疑不定,再看向程致的时候, 竟觉得那张往日格外熟悉的脸有几分骇人。他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阿程,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要不你......”

  沈镜却不想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问:“其实我们是过来问问你,你知道宋雪林失踪的事情吗?”

  那一瞬间,在场几人都注意到了程致忽然紧绷的身体, 以及眼眸里瞬间闪过的阴郁之色。

  他神情冷了下去, 左手抓紧了门把手。“宋雪林?我不知道。一白,我真的有些困, 昨晚熬了个通宵。你要是没什么事咱们就改天再聚吧。”他下来了逐客令,手一推,竟就要把门关上。

  沈镜猛地抬手挡住了门扉,“不知道也没关系,但也不用这么急着关门吧。”

  程致抿紧了唇,“你是什么人?我已经说了,我想睡觉了。”他用力推门,想直接把门关上,然而对方按着门扉,力气之大,他竟丝毫也推不动。

  他心里顿时浮上一抹躁郁,眼里闪过一份阴狠之色。

  恰在这时,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只猫,嗖地一下,就顺着门缝钻进了屋内。他一惊,下一刻,门猛地被一股大力推开,他下意识后退了两步,沈镜趁机挤了进去。

  张越明见状,眼疾手快跟在后面挤了进去。

  程致想拦也来不及了。他气极败坏,只得转向贺一白怒道:“一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贺一白尴尬地笑笑,在程致气怒的眼神中也走了进去。他没说话,因为程致的情绪很不对劲儿。以往他就算受了气,也不会这么明显的将自己的情绪表现出来。

  程致看着旁若无人在他屋子里转悠的几人,心下又急又气。他捏紧了拳头,想狠狠骂他们,但自小就笨嘴拙舌的他却说不出什么有力量的话来。

  他只是咬着牙怒视着他们,“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啊?”

  沈镜回头看他,“很简单,我只有一个问题,你回答了我就走。”

  程致咬牙瞪着他,眼里仿佛能喷火。

  沈镜不管他,直接问:“你为什么要杀宋雪林?”

  程致有一瞬间的慌乱,但他很快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张脸僵硬得没一丝表情,“你在说什么?我没有杀她。”

  沈镜冷笑一声,只是静静看着他,看得程致心里又慌又惊,手下意识握紧了拳头,连呼吸也不由得急促了起来。

  他这幅模样众人如何看不出来。张越明和贺一白都看着他,眼神惊疑不定,

  恰在这时,房间里传来了一声响动。几人侧头看过去,只见一只狸花猫慢腾腾地从屋子里钻出来,嘴里竟还拖着一个相机。

  而程致在看到这个相机时脸色顿时大变,他猛地就扑了上去,试图从猫嘴里把相机抢过来。他这突然的举动吓了张越明和贺一白一跳,还以为他要突然发难了。

  然而意外的是那只猫格外的敏捷,即使拖着一个看起来很沉的相机,它依然身姿矫健,脚下轻轻一跃,胖嘟嘟的身体已经跳到了沈镜的身上。

  沈镜摸摸它的头,将相机拿下来。

  “还给我!”程致疯了一般朝沈镜扑过去,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然而才扑到一半,他忽觉身上划过一阵冷意。他顿时打了个哆嗦,身体就仿佛僵住了一般,再没了力气。

  他心里有些惊慌,左右看了看,却什么也没看到。于是只好又把目光瞪向了沈镜,不甘地吼道:“把相机还给我。”

  贺一白却悄悄地瞥了他身侧一眼,面上神色复杂,似乎有几分感同身受一般的同情。

  程致不明所以,然而他却不知道,在他身边站着一名红衣女子。红衣女子一只手放在他的肩头,森冷的寒气在两人接触的地方氤氲着。没一会儿的功夫,程致的脸色就有些发白了,身体也因为寒冷在微微颤抖。

  宋雪林却一个眼神也没有给他,她表情冰冷,眼神冷漠。她不知道那相机里都有些什么,但是直觉告诉她,里面或许藏着什么跟她有关的东西。

  她看向沈镜,眼里有些急切。

  沈镜打开相机,张越明和贺一白都凑了上去。然而等大家看清里面的内容时,都齐齐变了脸色。

  只见相机里满满的都是宋雪林的照片。照片里的宋雪林是闭着眼睛的,几人猜测她或许是昏迷了,也会或许是已经死了。因为从背景看,这显然是在一片山林里。没有人会在荒山里睡觉。

  她穿着一条白色雪纺长裙,脸上化着淡淡的妆容,表情平静。整个人看起来都很静谧。结合宋雪林之前说的话,这或许是她死前最后的照片。除了凶手,根本不会再有其他人能拍到。

  沈镜抬眸冷冷地看了程致一眼,程致好像放弃了一般,他微微往后,半靠在桌子上,脸上带着一丝怪异的笑。

  沈镜又往后翻了翻,里面千篇一律都是宋雪林,在吃饭的她,在图书馆看书的她,在校外逛街的她,在和朋友说话的她,从各种角度看,这些照片几乎都是偷拍的。有些格外模糊,有有些却很清晰。

  但无一例外,这些照片里的宋雪林都很漂亮,眼神清澈,打扮朴素乖巧。看起来那么稚嫩纯真。

  贺一白抬头看向了程致身旁的宋雪林,她还是穿着那件血色红裙,裙子样式跟照片里那条白色雪纺裙一模一样。

  他想,原来这条裙子不是本来就是红的啊,到底是流了多少血,才能将原本的白色染得这么红,红得刺眼。

  宋雪林察觉到他眼神,有些疑惑地看过去,她依然脸色青白,双目赤红,眉宇间是一股怎么也藏不住的阴森鬼气。和照片里的女孩几乎判若两人。

  贺一白转开了眼,他忽然不忍心再看她。程致毁了这一切。他毁了这个女孩的一切。在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宋雪林究竟经历了怎样惨痛的事情、。

  “卧槽,你是变态吗为什么偷拍了宋雪林那么多照片?”

  张越明越看越觉得瘆的慌,心里止不住的发寒。这个程致是有多变态啊,能偷偷拍下这么多照片,可见对方平时没事儿就在跟踪宋雪林。

  想一想,要是有人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悄悄地在暗地里窥伺你,偷拍你,简直比鬼故事还可怕啊。

  宋雪林一怔,忽地飘了过来,低头看向了照相机,下一刻,她赤红的双眼就瞪大了,她简直不敢相信那些照里的人都是她。

  这些都是什么时候拍的,为什么她一点儿也不知道?她心里浮上一股抑制不住的戾气,想就这么冲上去将程致撕碎。

  但她身边站着的沈镜让她还保留了几分理智,

  沈镜抬眼冷冷地看向程致。相机里的这些照片就是铁一般的证据。几乎可以确定他就是杀害宋雪林的凶手了,他就算想狡辩只怕也是无济于事。

  贺一白心里最后一丝疑虑也放下了,他愤恨地质问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宋雪林哪里得罪你了,你为什么要杀了她?”

  程致身体抖得厉害,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他听闻贺一白的质问,忽然神经质般的冷笑一声,“为什么杀了她?她活该!她喜欢谁不好,为什么偏偏要喜欢你呢?”

  贺一白不敢置信,“就因为这个?”

  “没错!你有什么好?成天只知道装模作样,你装给谁看啊?”

  贺一白看着他,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一般,“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朋友,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看我的。”

  程致笑了起来,“朋友?什么朋友?我呸!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只不过是让我当个绿叶好衬托你而已。大家看呐,程致那个家伙那么孤僻,性格又古怪,没有人看得起他,只有贺一白不嫌弃他愿意跟他做朋友,处处照顾他......贺一白人多好啊,他样样都比程致优秀,所有人都在夸赞他。”

  “被别人捧着的感觉是不是很享受?和你比起来,我就像个活在黑暗里的小丑。大家都夸赞你,喜欢你。就连宋雪林也喜欢你。凭什么?凭什么你要夺走我的一切?”

  贺一白喉咙发干,“我没有这么想,没有要把你当成衬托我的工具,我根本不需要......”

  “你当然不需要。你只是施舍我一点友谊,然后大发慈悲让我跟在你身后,看着你光芒万丈,看着我自己是有多么卑微。”

  张越明听不下去了,因为他知道贺一白,在学校的时候他们或许不熟,但是合住了这几个月,他很清楚贺一白不是这样的人。他很热心,做什么都很认真,心肠也很软,对身边每一个人都很好。

  或许是因为同理心很强,他总是能设身处地站在别人的立场考虑事情,几乎不会让身边的人感到尴尬难堪。

  他相信,贺一白是真的想要对程致好,才会处处照顾他。却没想到好心当成驴肝肺,人家压根就不领情。

  他冷声道:“既然你这么讨厌一白,那你倒是说出来啊。你一边享受着他的照顾,一边又在暗地里痛恨他,你不觉得你很精分吗?”

  程致没有说话,只是双眼发红地瞪着他。

  沈镜却知道,这不过是他的自卑心在作祟而已。自卑过头就开始扭曲,周围的一切在他看来都是有目的的。别人的一个眼神,一句话,都能戳伤他敏感的神经。

  贺一白已经不想跟他争辩了,只是他不能理解,“既然你这么恨我,那为什么不冲着我来,却要杀了宋雪林?”

  程致眼神阴鹜,他知道他彻底完了,既然如此,他也不用在装下去,他把潜藏在心里的阴暗都发泄了出来。

  “那是她活该。我那么喜欢她,我为她做了那么多,我每天连饭也不吃把钱省下来就是为了买相机,为了能多看她一眼。可是她呢?她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她的眼里只有你。她跟那些看不起我的人一样,都是一群肤浅无知的臭虫,她根本配不上我的喜欢。”

  “她践踏了我的感情,我要报复她。”他呵呵笑了起来,“我知道那个蠢女人被你迷住了,所以我以你的名义写了封信约她出来,她果然上当了。”

  真是蠢得可笑。程致想到了宋雪林收到信后的样子,他躲在图书馆旁边,看她笑得很开心,脸蛋也红红的。可是那一刻,以往让他沉迷的笑容在此时却让他觉得无比的刺眼,他胸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想要毁灭一切。

  他看到她如约来到三盘山,她化了妆,穿得那么漂亮,眼神也是亮晶晶的。可是这一切都不是为了他。

  他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他要给她一个教训,这个肤浅愚蠢的女人,她应该得到惩罚!

  于是,他从她身后走了过去,他一把勒住了她的脖子,用早已加了迷药的纸巾捂在她的口鼻上,他看着她惊恐的样子,他心底畅快地笑了起来。

  很好,就是这样,就是这个表情。这是独属于他的表情,恐惧他,臣服他,他是主宰她的神。

  她终于昏了过去,她躺在地上,身下是松软的泥土和满地的落叶。那么狼狈,又那么的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美。

  于是,他拿出了相机,拍下了最后的照片,将这份独属于他的“美丽”永远留存了下来。

  之后,他割下了她的四肢,头颅,将她埋在了落叶里。

  程致满脸的疯狂,他神经质地笑着,比真正的恶鬼还恐怖。

  张越明和贺一白同时想到了那句话,人心,的确比鬼神还要可怕。

  “滴答,滴答......”

  水滴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周围的温度也在瞬间骤然下降。

  贺一白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猛地转头朝宋雪林看过去。

  她身上的红裙好像活了一般,血色在蔓延,涌动,一滴滴猩红的血从她裙摆滴下来。

  一滴,两滴......在她脚下汇聚成一摊红色的溪流。

  她漆黑的长发飞舞起来,露出了那张森白鬼气的脸。她双目泛红,里面充斥着爆戾之气。血泪顺着脸颊淌下来,融进了红裙里。

  贺一白一惊,还未开口,只见红雾一荡,宋雪林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刻,铺天盖地的红雾出现在天花板上,朝着程致的头顶蔓延而去,雾气越来越盛,血色越来越浓重。

  他心里一震,连忙转头看向沈镜。

  沈镜面色平静,好似没有看到那些雾气一般。

  或许是大家都没说话,程致癫狂的笑容停了下来。

  他顿了一下,突然问:“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知道是我杀了她的?明明我做的那么隐蔽,不会有任何人发现,就连警察也查不出来。”

  沈镜淡淡道:“程致,你相信这世上有因果报应吗?”

  程致眯了眯眼,不屑地嗤了一声。

  沈镜却不想再跟他多费唇舌,他拿起相机,“这东西我带走了。你好自为之。”

  说完,沈镜便转身就走。

  张越明和贺一白一怔,暗暗瞥了眼快要将整间屋子都灌满的红雾,也立刻跟了上去。

  程致有些疑惑,“你不报警抓我?”

  沈镜推开门,“我想,有一个人一定很想亲自动手的。”

  说完,他直接推门出去了,贺一白同张越明也连忙钻了出去。

  门“砰”地一下关上了。屋子里又恢复了阴暗冷寂。

  程致瞪着关上的门,在确定他们真的走了后,终于脱力一般倒在了桌子上,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放过了他,但他还是尽快离开才好。

  该死,明明不会有人发现他的,他隐藏得那么好,没人知道他和宋雪林的关系,他们甚至不是朋友。警方不会怀疑他,更不会查到他身上。

  多么完美的计划,多么天衣无缝的谋杀。

  可惜,都被他们给破坏了!

  他恨恨地咬牙,忽地打了个冷战。他搓了搓胳膊,怎么这么冷!

  他站起来身,鼻间好似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还有一股无法掩藏的腐臭味儿。

  他微微皱眉,忽然,

  “滴答......”

  一滴冰凉的水滴在了他的额头上。

  他抬手摸了一下,即使是在昏暗的屋子里,他也能清晰地看到指尖上留下的猩红的颜色。

  他咽了口唾沫,缓缓抬起了头。天花板上倒挂着一名红衣女子。

  女子黑长的头发四散开,如狂蛇乱舞。她面容狰狞,双唇似血一般红,微微张开着,露出里面尖利似动物的獠牙。

  程致瞬间好似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几乎窒息。他看清了女子的脸,青白僵冷,和那天他把泥土洒在上面时一模一样。

  “宋......宋雪林......”

  下一刻,女子猛然扑了下来。

  “啊啊啊.......”凄厉的嘶鸣从屋子里传了出来,响彻云霄。

  贺一白一顿,回头看去。

  张越明也咽了口唾沫,小声说:“他不会死了吧?”

  沈镜眉毛一挑,搂着胖胖抚摸着它光滑的皮毛,“冤有头债有主,这是他应得的。”

  两人都点了点头,报应不爽,欠了别人的,总是要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