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尔纳将断龙头回月拔出翦翳身体的时候,那些附着在柏尔纳佩剑上的小方块重新化形成那个总的银色大方块落在了柏尔纳的手上,但相比于先前方块的光泽,明显黯淡了许多,显然附着在方块上的力量弱了许多,借着力量减弱的空隙,冷樾恢复了神智,再加上喻归的力量全面压制了被银色方块中力量包裹住的深渊之力,才堪堪让冷樾停下了进攻的节奏,他也勉强能自己控制自己的身体。

  只是控制自己的身体就已经耗费了大半力量,冷樾深吸一口气,半跪在了地上,捂着自己的胸口,眉头久久没有舒展。

  喻归半蹲着,伸手覆上冷樾的额头,却发现他的体温低于正常状态,他微微皱了皱眉,对羽执真道:“羽执真,你收集的愿力在哪里?”

  羽执真听到喻归在叫自己的名字,单手将自己挂在腰间的挎包向后扔给喻归:“大人,你自己找吧。”说罢,将自己的剑从翦翳身体里狠狠拔了出来,手中凝聚岩元素力,试图彻底让翦翳失去行动力,但翦翳毕竟是魔神,即使现在是人类的身体,而且刚才还被拥有强大鬼魂力量的断龙头回月和蕴含着无尽生机的伽月苍隐之护重伤,在羽执真的猛烈攻势下,还是躲过了被杀死,他退到一边,捂着自己不断流血的伤口,挣扎着站了起来,他紫色的瞳孔中燃烧着无尽的火焰:“竖子尔敢?”

  羽执真手中凝聚岩元素力,造出了几个岩元素形成的等高人偶,等高人偶握住岩元素凝成的剑,受羽执真控制纷纷朝着翦翳发起一轮又一轮的进攻,羽执真亦没有退守一边,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空白的符咒,随后咬破自己的手指,鲜血从伤口中缓缓溢出,他将手中血涂在符咒上,以血为墨,画出了一道以禁锢为主要作用的画符。

  随后羽执真亦加入了其中,他握着伽月苍隐之护在几个岩元素人偶的开路下不断压制着翦翳,被重伤的翦翳只能不断躲闪,翦翳作为魔神这还是第一次被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打的这样窝囊,感到十分窝火,但他也没有办法发起反攻,若是全盛时期的他,羽执真连给他提鞋的资格都没有,但他现在就和冷樾一样,只是一个力量投影,只占了魔神安帕萨特十分之一的力量,真正的他尚被封印在万核之心中,只是因没了神之心力量加持的万核之心,封印松动,他才能分出些许力量控制着这道在璃月的力量投影。

  而另一边,从羽执真的挎包里翻出那支装着愿力的试剂瓶,喻归就迅速的将试剂瓶的盖子打开,引导着这些愿力进入冷樾的身体,璃月老一辈的人说,人死后就回到了刚出生前的状态,那时的人还不懂得什么是勾心斗角,什么是尔虞我诈,他们纯真而又善良,满怀欣喜的睁开眼睛去看这个世界,想在这个世界留下属于自己的沉淀,若干年后的轮回中,再一次见到那些沉淀,或许能再一次勾起灵魂深处留下沉淀的记忆。

  而在最本质的状态下,他们的愿望大多简单质朴,帮助他们完成这些愿望得到的愿力自然而然也是最纯净自然的,而这些力量可以为掌管轮回秩序的轮回之神使用,有些人的愿望宏大,就是想看着这世间河清海晏,有些人的愿望简单质朴,也许只是想吃一口家里人做的热饭菜,看一看心中最想看到的那片风景,这些愿望在某些魔神看来不值一提,但轮回之神以及他座下的幽冥司摆渡人会倾听那些鬼魂生前未尽的在规则之内可以达成的心愿,他们会尽力相助其完成他们的心愿,愿力由此而来,可以说愿力是那些平凡的人对轮回之神的祝福和感谢,因而具有奇妙的功效。

  如果说深渊对抗着的是法则,它能吞噬法则创造下的一切东西,那么对应的,也只有法则能与其抗衡,至于新的法则,仍待真正的神之座去建立。

  在愿力的帮助下,冷樾勉强积攒了一些力气,他的呼吸也渐渐平稳了下来,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手中能凝聚出一些元素力,但那些元素力杂乱无章,紊乱的很,很快就消散在他的手心中。

  喻归道:“愿力只是让你恢复了一些力量,你的力量毕竟被封印在环扣里太久,可能只是吸收了一部分,尚有一部分存在了这其中。”

  冷樾抿了抿唇,将手上的环扣摘下,扔给喻归:“剩下的你先拿走,我身上被深渊污染的力量能被净化吗?”

  喻归点头道:“只要有导出力量的开口,我能试着导出那些深渊的力量,这些年摆渡人对深渊的研究也算颇有成就,应该可以做到。”

  冷樾略微不满的回头看着喻归:“你怎么不说?”如果喻归早点说,他也就不至于自己苦苦支撑这么久,吃那么多苦头,甚至还被安帕萨特控制,想起这件事,冷樾甚至觉得这是一件极其丢脸的事情,只要一想起来就糟心。

  喻归回答道:“你也没问啊,你我本是一体同魂,自己知道的事情为什么还要挂在嘴上再重复两遍?”

  冷樾刚想反驳这是没有任何科学逻辑的歪理,心却忽然收紧了一下,他有些难受的捂着自己的胸口,总感觉有种不好的预感。

  而在另一边,羽执真在一次又一次的进攻下终于抓到了翦翳的破绽,趁着翦翳疲于躲闪的一瞬间,潜行到他身后,将那道符咒贴在了他的身后,然后操控着所有岩元素人偶一同退后几步,随后做出禁锢术法的手势,将翦翳压制在了阵法中。

  但很奇怪的是,翦翳的表情相较于之前没有那么暴躁了,他跪坐在地上,眸色渐深,默然不语,只是用幽幽的眼神看着羽执真。

  羽执真参不透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本应该更加谨慎,羽执真本身也是一个极为谨慎小心的人,但当时也不知道是魇住了还是被其他什么负面情绪蒙蔽了双眼,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羽执真往剑中凝聚他能操控范围内所有的岩元素,然后再一次举起剑刺向翦翳,而与此同时站立于一边的柏尔纳,亦握紧了手中的剑,正想等着上去补一刀,就在这时,耳畔传来翦翳幽幽的声音:“你以为靠着摩拉克斯拔除你身上属于我的灵魂烙印,我就控制不了你了吗?你忘了你手上还拿着什么了吗?”

  柏尔纳睁大眼睛,看着手里的银色方块,原本已经黯淡的银色方块不知何时重新亮了起来,柏尔纳想要扔掉手里的银色方块,可已经来不及了,就在脱手前的那一刻,银色方块通过触碰控制了柏尔纳的身体,柏尔纳不受控制的冲向羽执真,以极快的速度将手里的断龙头回月刺向羽执真。

  而与此同时被魇住的羽执真控制不住的将剑刺向沉默不语的翦翳,而一直沉默不语的翦翳忽然动了动,他抬起头,对羽执真露出一个非常瘆人的微笑,下一秒他就挣脱了强劲的禁锢术法,侧身躲过羽执真的剑然后一手直捣羽执真的心脏处。

  “扑哧”一声,鲜红色的血液溅到了羽执真的脸上,他原本魇住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些变化,眼神逐渐变得有力,但平静的神情转而被崩溃取代,因为他再一次获得了看到的能力,但这一次他看到自己的师父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翦翳的偷袭,并且在最关键的时刻用自己仅剩下的力量推开了柏尔纳,并将他禁锢在一边自己清醒。

  冷樾喘了一口气,咬紧牙关,往后拽住了翦翳的肩膀,用仅剩一点点的力气将他推到喻归身边:“不能让……他逃了……”

  喻归自然没有含糊,一手抓住翦翳的肩膀,将他扔在地上,冷冷道:“你没有机会祸害别人了。”

  翦翳却轻笑一声:“布莱迪斯,你关不住我,刚才的反扑已经用尽了我身上所有的力量,这具身体很快就会消散,但是我的本体很快就会从万核之心那个鬼地方出来,到时候我也会把你关进去,让你也尝尝终日见不到阳光的滋味,不会太久的。”

  喻归的眼中冷的没有任何情绪,一时间没有控制好自己身上的戾气:“再多说一句,我现在就送你的本体去做鬼。”

  “呵呵……抱歉了,布莱迪斯,看来你收不回冷樾那一缕力量投影了,哎呀呀,不知道到时候你要怎么和我斗。”话音刚落,翦翳的身体就消散在空中,喻归咬了咬牙,迅速来到冷樾身边,想将手上的环扣重新交到冷樾手上,却被冷樾制止了,他看到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摇了摇头:“没用的,他……破坏了我心脏处包裹着……深渊……力量的屏障,深渊……已经彻底污染了我的力量,我现在……能和你们……这么说话已经……已经不容易了……”

  羽执真摇摇头,似乎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声音哽咽的看着喻归:“师父,不会的,不会的,喻归先生,您救救师父……”

  喻归低下头,抓紧了手里的环扣,最后只是摇了摇头,起身远离了这对师徒。

  冷樾的脸色近乎惨白,他咳嗽了一下,看着羽执真:“羽执真,这么多年,我……我一直欠你一句……对不起,我……不该把不属于你的职责……强加……在你身上……还有冷棱……也是一样,你们……所有人……都被我……卷入其中……是我对不……起你们……”

  羽执真拼命摇头,不知不觉间他的眼眶红了,依稀能看到眼珠在眼眶中打转:“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师父,是我愚笨,我直到现在才……明白您的良苦用心……”

  冷樾微微摇头:“我是个不算……称职的师父,你们怨我也是……正常的,我欠你颇多,现在唯一能弥补的就是还你一片光明,从今往后用着这双眼睛好好看这个世界,我也算……和你两清了。”

  羽执真摇摇头,情绪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不,不,您不能……”不能和我两清,您明明……

  冷樾偏头看向喻归:“喻归,以后这些孩子……交给你照顾了,【图书馆】也交给你……和摆渡人了,我身上除了力量,就只有记忆是干干净净的,现在……带着我的记忆活下去吧,冷樾……不会死,因为……他亦是你的人生。”

  喻归背对着两人,他低下头沉默不语,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好,我答应你。”

  听到喻归的承诺,冷樾才勉强笑了笑,他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化,唯有一部分化成了点点星光来到了喻归身边,被喻归握在了手心,一瞬间,那些记忆全部涌入了喻归的脑海中。

  他看到自己……不,应该是冷樾一手执伞,一手抱着怀里那个骨瘦如柴的孩子一步一步走回家,他能感觉到冷樾……是喜欢这个孩子的,大概是因为这个孩子给他的感觉和南羽是一样的,不然……也不会用羽执真这个名字为这个孩子取名了。

  这个秘境的名字叫做【缱绻之梦】,可冷樾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有做过什么美梦,他的梦停留在了南羽身死的那一幕,却还是固执的将这个秘境取名为缱绻之梦,大概是因为和他在一起的孩子们需要一个美梦般的家保护着吧?

  “不,不……”羽执真拼命抓住那些光点,却是于事无补,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失声痛哭起来,冷樾曾经教他出门在外,喜怒应该不形于色,他是有认真付诸行动的,以至于一开始认识温偌愿的时候,面对她的调戏和挑逗,仍然保持着镇定自若的表情。

  但冷樾没有教过他,最珍视的家人离开了,那种心痛该怎么隐藏于心,而以后,他也没机会听师父的教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