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时间再多做考虑了。”见羽执真尚且在犹豫之中,钟离沉声道,剖析整件事中的利害关系随后展现在羽执真面前,“你再犹豫一分,你的师父就会多一分危险,你在【图书馆】的家人朋友师兄弟们都将遭受偌大劫难。”

  “……”羽执真低下头,握紧了拳头,他随即抬起头,抱拳道,“多谢钟离先生提醒,我明白了,羽某多谢往生堂这一次雪中送炭,来日必当答谢。”

  “答谢就不用了,温偌愿已经在往生堂充了一张价值不菲的贵宾卡,往生堂不看在【图书馆】的面子上,也得看在她的面子上再帮上你这一把。”胡桃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抱臂站在门外,在她身边亦有阿北、温偌愿以及羽执云。

  阿北故作老成的说:“废话就少说一点吧,时间没我们想象的那么充裕,我这个人还是喜欢痛痛快快的打一架。”

  温偌愿说:“羽大哥,【缱绻之梦】是我们的家,【图书馆】的事就是我们的事,要做什么就一起去。”

  相比于其他几个人,羽执云就显得比较扭扭捏捏了,他知道自己一没有神之眼,二没有什么突出的武力值,去了也就是帮倒忙,这个时候老老实实的待在往生堂受钟离先生照拂才更适合他,但他亦会担心将他养大的义兄,担心【缱绻之梦】的大家,他有太多太多的话想和羽执真说,可到了嘴边却只剩下了一句话:“我会好好待在这里,等你们回来,哥……珍重。”

  羽执真动了动唇,他虽然看不见,但也能想象羽执云坚毅不屈的脸庞,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才能发觉自己一直护在身后的孩子已经长大了,他微微垂眸,点头:“君所言,皆已记下。”

  白果在这时点了点羽执真的手,将一柄沉甸甸的剑交到羽执真手中:“你的剑,不要忘了拿。”

  羽执真握住伽月苍隐之护,他明显能感觉到从伽月树的意识空间出来后他与这把剑已经建立起了一些联系,他看到了许多不属于他的记忆,那些人个个意气风发,于剑道上皆有颇高的造诣,但无论实力如何,他们的剑术招式都与羽执真一样,没有分毫差别,在伽月苍隐之护的记忆中,在它历代主人的身影背后都有一个模糊的身影静静的看着他们,羽执真看不清那个人的样子,只知道他身上的光芒是冰蓝色的,虽然让人觉得寒冷不敢靠近,但却也能知道他没有一丝恶意,从始至终他都是站在那儿,不曾挪动分毫,只是伽月的主人换了一代又一代,最后落到了他的手中。

  羽执真不禁想,你将伽月的一代又一代主人抚养长大,看着他们从蹒跚学步的孩童长成意气风发的青年,再从青年变成老态龙钟的老人,然后把他们送进坟墓中,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是在感慨人类生命短暂抑或是惋惜找不到合适的人来继承这把剑?

  就在这时,代表冷樾的冰蓝色光团像是注意到了羽执真,他能感觉到这个光团正在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来,就好像跨越时空界限,他的师父重新站在了他的眼前。虽然看不见,但羽执真却是知道他的师父正在安静的注视着他,眼神也许称得上温柔二字,羽执真缓缓垂眸,一直呈握拳状的手缓缓打开,垂到了一边,紧接着,他感觉到肩头一沉,一股暖流从他的肩头一路汇聚到心口,原来是冷樾轻轻拍了拍羽执真的肩膀,毫不吝惜的赞叹道:“你做的很好。”

  他那个从来吝惜夸赞徒弟的师父,有一天会平静的夸着自己“你做的很好”,羽执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随后他听到冷樾这么说:“伽月苍隐之护,于六千多年前成就此身,系掌握希望权能的魔神古所因之旧物,今汝被其承认,望汝继承其遗志,承载希望,砥砺前行,永不回头。”

  “古所因,古所因……”羽执真喃喃自语,他深吸一口气,最后点了点头,单膝下跪道,字字铿锵有力,“弟子谨记,遇事不退缩,砥砺前行,永不回头。”

  “去吧,不要让我失望。”羽执真听到一声叹息。

  羽执真的神智渐渐回到了现实,他握紧手中的剑,大步走出了往生堂:“请两位跟我和小温来,我带你们走捷径去【缱绻之梦】。”

  温偌愿点头,率先跟着羽执真走了出去,就在此刻羽执云忽然抓住了温偌愿的手,温偌愿回头,看到了羽执云倔强的脸,她听到这个总喜欢和她吵架的小孩轻声道:“小温姐,你也要一起回来,和羽大哥一起平平安安的。”

  温偌愿微微一愣,然后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我记下了。”

  另一边,钟离也对胡桃和阿北道:“保护好自己,我在这里看顾着往生堂和羽执云。”

  阿北承诺道:“放心好了,钟离,我会保护好胡桃的。”

  钟离摇摇头,纠正了阿北的话:“不仅是要保护好胡桃,你自己也要保护好自己。”阿北不仅是幽冥司的小仙兽,还是璃月仙人的后人,是忠贞之后。

  阿北点头,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笑眯眯的说:“放心好了,我记下了,况且有他在,我和胡桃怎么着也是不能受伤的。”阿北对喻归的实力总有种盲目的自信,他想那是喻归啊,是主宰幽冥司的轮回之神、北太帝君,是那么多摆渡人一生誓死效忠的人,是耘离族生生世世都愿意信仰并追随的神明。

  胡桃也点头,对钟离轻声道:“我们走了,放心,一定把喻归全须全尾的带回来。”

  钟离微微点头,目送着几人离开,白果揪了揪钟离的袖子:“钟离先生,若是此局是死局,又当怎么解开?”

  钟离微微一愣,低头看向白果,白果那双天蓝色熠熠生辉的眼中不再是天真烂漫,反而十分沉稳,他听到白果喊出了他的神名:“摩拉克斯,有些事情非是旁的魔神能干涉,这是魔神布莱迪斯和安帕萨特之间多年的夙愿,不交由他们二人解决,只怕整个阴阳轮回都会颠倒。”

  “……”

  他二人静静的站在原地,用着心灵感应彼此交谈,并没有引起羽执云的警觉,末了,钟离道:“阁下可是喻归那位故去很久的挚友?”只要是活在此世很久的魔神,都会失去最珍贵的事物,这便是天理加诸于他们身上的磨损,饶是最年长的喻归,亦是如此。

  白果看了一眼羽执云,手中凝聚起微弱的绿色光芒,那些光芒很快化作粉末状朝着羽执云飞去,不一会儿羽执云懒懒的打了个哈欠,然后倒在了地上沉沉睡去。

  做完这一切后,白果跳上了凳子,随后规规矩矩的做好,即使身体是孩童,但内里的灵魂却是一个做事老成的魔神灵魂,钟离亦坐在了白果对面,平静的注视着她的眼睛,一个故去多年的魔神能用附灵的方法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只能说明这个魔神的实力不是一般的强大,她的权能亦是一般魔神所不能企及的,他忽然想这样一位权能强大的魔神生前必然强大,一般魔神根本奈何不得,再加上有喻归在旁,那么唯一能重创甚至杀死这位魔神的唯有……天理抑或是天理的维系者。

  白果说:“我这一生,看过了名川大海,风花雪月,养大了一个拥有轮回权能的魔神,已经足够了,死去与活着于我而言,其实并无太大区别,左不过是醒着和睡着的区别。”

  “……”

  “我本该千秋万代的睡过去,我生于最古老的一棵伽月树下,死后也该回到伽月树下。”白果仿佛是在透过眼前的钟离看着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小少年,“但这世界上有一个人还需要我,所以我不能就这么睡过去,我的权能与希望有关,只要这个世界上仍然有希望之火燃烧,我就能继续存在,不受这个世界的法则控制继续活在你们身边,我可以是一抹烛火,亦可以是一片树叶,我可以无处不在,亦可以消失无踪。”

  钟离最后道:“阁下依托伽月树而存在,这次是为了喻兄的事来的吧?”

  “然也。”白果点点头,叹了一口气,“我最担心的事情现在可能在一步一步变成现实,这或许是他命中注定的劫难,我以为他放下了,但一想他当年拼尽全力也要在魔神战争中胜出获得执政地位,我了解他的性格,虽然能力强大,但他从不随波逐流,亦厌恶坐于高位,他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我。”

  钟离道:“我或许能理解喻兄这么做的心情,或许对其他魔神而言,权力和生存很重要,但于他而言,显然有更重要的东西。”喻归坐上冥神位子已逾六千多年,在他的治理下,阴阳两界井井有序,或许他上位后最想做的事是想拉天理下台,但就算集结了两个魔神的力量,想要撼动天理何其困难,他想要自己的挚友回来,他以为自己坐上执政的位子便能有所不同,可事与愿违,若非心中亦有对魔神重生的希冀之光,作为力量投影的冷樾又怎么会越陷越深,将挚友曾经的佩剑给一个又一个人,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可以继承伽月苍隐之护的人,他却亲手推开了那个人,冷樾他究竟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的?

  白果道:“是啊,我将他养大,却越来越发现比起魔神,他更像一个人类,他的情感太充沛了,曾经的他见到人死了会难过,保护了人会开心,我与他偶尔开个玩笑会生气,与人类的孩童一般无二。”

  “……”

  白果喃喃的继续道:“曾经的他也不叫喻归,也不爱别人见他的魔神名字,他是万年不化的寒冰,而我虽会吟诗作对,起名字却不是什么好手,也只能叫他小冰。”

  “……”

  “摩拉克斯,我们都是璃月这片土地孕育的魔神,看在同根同源的份上,可否请你帮一个小忙?”

  “阁下请说。”

  “我要你去这个地方见一个人,按照这个术法为他拔除他身上不属于他的灵魂,然后……将他送往这个地方。”

  闻言的钟离微微皱眉:“他竟然真的逃脱了出来?”

  “他本就关不住,再加上没有神之心的约束,更是无法约束他了。”

  “原来如此,我已知晓,只是……你之前所说死局一事,这局真的是死局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全看你们心智与选择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