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尽最大所能,把带的东西塞到一只旅行包里,等收拾妥当后,已经满头大汗。

  “埼玉县啊,还挺远的。”冲矢昴坐在沙发上,悠闲地喝着一杯黑咖啡,翘着腿看我忙来忙去。

  “嗯,不过应该没什么问题,安室先生说他开车。”我抹了把汗,长舒出一口气。

  “应该只住一天吧?你却带了三条裙子、一套衬衫和牛仔裤。”他在咖啡的热气后面笑道。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过头了,连忙把两条裙子抽了出去,留下我最喜欢的那条水粉色连衣裙。

  我心虚地偷偷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自己生活得很不容易。

  白天在工作场合,有一个眼睛毒、嘴也毒的侦探;晚上回家,也逃不开智慧的凝视,我仿佛成了透明人,他们能从我的一举一动中推理出我的想法。

  以后我干脆改名叫夏目华生算了。

  “女性在有好感的男性面前,会特别注意自己的仪表。”他多余地补充道。

  “是、是吗?我……只是怕下雨没有换洗的衣服而已。”我拎起鼓囊囊的包,艾丽卡惊人的臂力经常让我感到自己像只母猩猩。

  “我送你吧。”

  “不,请千万不要!”我疯狂摇头,毕竟这一路上我都得指着安室,可不想再增添令他心烦的因素了,万一他一个不爽把我扔在山路上自生自灭怎么办?我可不能惹着他。

  “那么,一路保重。”他依旧面带微笑。

  等我提着包赶到波洛时,安室已经把关店的准备都做完了,一辆白色马自达停在门口。

  “要出远门吗,安室哥哥?”我听见柯南问,他正从二楼的窗户探出脑袋,好奇地向下望。

  我心头一紧,生怕他说“我也要去”这句话。

  带着死神上路,准没好事。

  “是啊,不过不是很远,在埼玉县。”安室答道。

  “哦——啊,好疼!”柯南的脸忽然消失在窗台边,毛利大叔的声音传了出来:

  “死小鬼,不要开着窗户瞎晃,信号都不好了!”又在看赌马。

  楼上的窗户很快关上了。

  上车的时候,我面临着一个重要选择:坐在哪里?

  坐在副驾驶,就要跟他近距离接触,我会感到很不安;可坐到后面,会让他觉得我心里有鬼,莫名地矫情。

  他打开车门,一只胳膊搭在门顶框上,一侧眉毛挑起:“磨蹭什么呢?”

  我进退两难,在他目光的逼视下,老老实实坐到了副驾驶位上。

  因为我本能地伸手要拉后面的门时,他眼光一横,表情很不悦。于是我只好灰溜溜地钻到前面,在他身边坐好。

  “安全带。”他敲了敲方向盘,我连忙把安全带系上。

  本来以为他会责备我的笨拙,可我的余光却分明看见他的嘴角正微微上扬着。

  他车开得快而稳,一个多钟头就驶出了拥挤的市区,我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掏出一罐咖啡递给他:“要不要喝点,这个时候最容易犯困了。”

  他朝着座位之间的置物槽努努嘴,我把咖啡放到里面,在尴尬的沉默中,继续欣赏窗外已经看腻了的风景。

  早知道带本小说好了。

  “话说今天的天气真不错呢,风也很凉爽。”我实在忍受不了这种连呼吸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的安静,没话找话地说。

  “你——”他没有回应我关于天气的寒暄,而是用一种审问般的语气问道,“你是怎么认识松田阵平的?”

  “……”我低头搓手,编不出令人信服的说辞。

  他敏锐地瞥了我一眼,我继续搓手。

  “安室先生你又是怎么认识松田阵平的呢?”过了一会儿,我反问道。

  他的胳膊一僵,随即泛起一丝自嘲的冷笑。

  这个话题算是终结了,气氛继续尴尬。

  后来他善心大发允许我打开车载收音机,听了一会儿流行歌曲,听腻后我调到新闻台。

  “公路杀人魔再度逃脱,警方追捕失败。”新闻里女播音员用毫无波澜的清亮嗓音报道。

  “连环入室杀人案获得新证据,凶手系多人作案,请各位居民做好家庭安保工作,不要轻易给陌生人开门。”

  “哎,这天下真是不太平。”我关上收音机,头靠在车窗上感叹道,“我们不会遇到那个公路杀人魔吧。”

  “那正好,可以顺道把他缉拿归案。”安室不以为然地说。

  车子正式驶入市郊,大片大片开阔的原野跃入眼帘,平坦的公路上车辆极少,他提速前进,窗外的翠绿色如同云朵般向后飘去。

  我看着美丽的自然风光,感受着微风轻拂面庞的惬意,不由得多喝了点水。这些水半个钟头后在我的膀胱里拼命翻腾。

  “能……停一下么,我想解个手……”忍了我能忍的最长时间后,我红着脸请求道。

  他蓦地踩下刹车,差点让我的膀胱失控。

  “抱歉……”我飞速奔下车,小跑出一百米外。

  附近除了草丛就是草丛,我挑了个隐蔽的地方,以最原始的方式解决了这个困扰。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感到树丛里好像有一只眼睛闪了一下,等我惊恐地提起裙子四处张望时,那种被注视的感觉陡然消失了。

  我有点儿不安。这会儿才六点多,天色却比平时暗许多,空气不知何时变得潮湿闷热,一场大雨似乎蓄势待发。

  我连忙跑回安室停车的地方。看见他,我立马有了安全感,一个箭步钻到车里。

  “你怎么了?”见我脸色不大对劲,他问道,同时发动车子。

  “刚刚的树丛里好像藏着什么东西,可能是小动物吧。”

  他重新拐到公路上。

  “天气预报可没说今晚会下大雨。”他看着天边越积越多的灰云咂嘴道。

  “我们应该找个旅馆住下来,明天早点出发也赶趟。”我说。

  “再往前开开吧,至少要过了前面的盘山路。”

  我们刚行进了五百米,就被一个穿着黑色防雨绸外衣的男人拦住了。

  他孤零零地站在马路边,背着个硕大的黑色背包,冲我们拼命挥手。

  安室把车停在他身旁。

  那是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三十出头,因为五官清淡而更显年轻,他弯下腰,原本有些警惕的脸,看见我后,立刻放松了下来。

  “那个,能让我搭一下车吗?”他讨好地笑问道。

  我跟安室对望了一眼。

  “你要去哪?”安室问道。

  “前面有一个别墅,我要到那里去,不过我建议你们也跟我一起过去,马上就有大暴雨,前面通往旅店的路肯定塌陷,你们过不去。”他笃定道。

  “你怎么这么肯定呢?”我好奇地问。

  他笑笑,指指自己的背包:“我是米花大学天文系的老师,对天气的判断比仪器还准,信我没错。”

  “上车吧。”安室冲他点了点头,估计他本人也早有此判断。

  男人说了声谢谢,拉开车门坐在了我身后,书包放到座位上时,发出铁器碰撞的声音。

  “我叫乌丸拓也,请多指教。”

  我手中握着的罐装咖啡“咣”的一声滚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