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婉虽然事务繁忙, 但是对弟子还是很负责的。
她亲自修书一封去了洛阳,径直让讯鹰将信交到了曹操的手中。
曹操看到书信后也很是意外,他是很意外,没想到司马懿居然和阿婉的弟子有婚约, 前些年他特意遣人上门去请司马懿为官, 奈何这小子滑的跟泥鳅似得, 怎么都抓不住人。
所以当曹操看到这书信的时候, 顿时忍不住笑了。
瞧,再怎么滑手又如何,不还是落到他们曹家父女手上?
他也没拦着,而是立即命人将书信送到了司马府上, 还叮嘱务必要将书信当面交到司马懿手上, 并要看到对方的反应。
仆从记下曹操的要求后, 便将信小心翼翼地揣进了胸前, 疾步匆匆地出了院门,往司马府的方向去了。
司马懿自从上次求到阿婉跟前, 这些日子便一直等待着与未婚妻见面,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他未婚妻虽然来了,但却没在洛阳久留,而是立即跟随大军去了豫州, 如今驻扎在南阳。
他已经快三十了,年岁已然不小, 自然想早日娶妻, 生下嫡子。
于是捏着书信在书房来回踱步两圈, 便下定了决心, 只见他拿着书信对着魏王府的方向作了一长揖, 回头跟仆从交代道:“懿此刻便打理行装,去南阳寻找大娘子,还请将此事告知魏王。”
仆从应了一声:“喏。”
然后便退出司马府回了魏王府。
曹操得知司马懿的反应后,心底不由有些快意,司马懿此人恃才傲物,曹操心中是不喜的,之前曾打算派人上门去瞧瞧,到底是不是真的病了,谁曾想阿婉却为他说情,他也是到了那时候才知晓,原来司马家居然也与秦岭有关系。
这也叫曹操心下不由有些忌惮。
他不知道,秦岭藏在幕后的暗手,到底还有多少。
那是那时候,他才真的意识到,他是真的掌控不了曹婉了。
征战荆州之事,他也是经过仔细思量后,才决定由曹婉领兵,她这一次出战,不仅代表着冀州势力与曹军关系破冰,还代表着,曹操在继承人一事上,已经有了妥协之意。
只是这意思并未言明,但诸如荀彧夏侯惇之流,已然心知肚明。
曹丕也得到了消息,只是他如今已然失了曹操的欢心,早前跟在他身边的几个谋士,其中几个墙头草一般的人物早已离去另投他门,唯独几个格外衷心的,依旧陪伴在他身侧。
如今他的境遇,倒是有几分与曹植相似了。
只是二人心境却大不相同,曹植那是真闲云野鹤,曹操对他也未曾迁怒,哪怕如今看中曹婉,对他也是格外重用,如今正在做一些文书工作,就连曹婉对他都是和颜悦色,并无芥蒂。
而曹丕便不同了。
他有野心有报复,之前哪怕曹昂有曹铄襄助,他也未曾有过半分势弱,甚至能与曹昂分庭抗礼,曹铄早亡与他的苦苦相逼也是有关系的,可如今对上曹婉,却真有些蚂蚁撼象的感觉,那秦岭就是庞然大物,叫曹丕无从下手。
曹丕之前与司马懿关系尚可,曹操邀司马懿出仕被拒绝的时候,曹丕还曾想去劝说司马懿,亦或者帮着司马懿跟曹操求情,可后来不知为何,曹操便将司马懿给放下了。
如今听到线报,说司马懿收拾行装往豫州去了。
曹丕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
只是他如今身边无人可用,想要探查都有些为难,而且,还有个消息叫他心下微颤,那便是小院那边传来消息说,原本卧病在床,快要去世的曹昂竟然开始好转了,最近不仅能够下床走动,甚至能够查看邸报了,最近似乎对战事格外在意。
“或许……”
旁边谋士小心翼翼开口道:“大公子这是决定振作起来,重新博得相爷欢心,如今大娘子远征在外,相爷身边正是空虚的时候,如今相爷也是有了年岁的人了,于女色方面,也不似当年……”
那么自然而然的,便更爱这天伦之乐了。
这大孙子,小儿子,曹操也不能免俗。
只看他这几年来,颇为喜爱的孩子也多是那些几岁的小儿,他们这些年长的反倒不受待见了。
“公子也该多关心相爷……”
谋士也觉得此时是顶好的机会,如今大娘子远征在外,这打仗动则一年半载,这段时间都是众位公子的机会,一想到小院那边被圈禁的大公子曹昂都有振作迹象,曹丕这样不算失宠的公子,难道不该趁机而入讨得相爷欢心么?
为了大业,便是用些手段也是应该的。
曹丕自然也有此打算,但他比曹昂想的多些,曹昂之所以敢说病就病,说好就好,说到底还是有底气的缘故,他乃是丁夫人亲手养育长大的,早些年丁夫人在家中,与阿父经常有口角,夫妻情分也被消磨许多,可如今独自居住在豫州,反倒跟曹操有了几分言语之外的默契,夫妻二人虽未见面,但书信却是常通,经常曹琅也会回到魏王府中居住一段时日,而曹操对曹琅是真正的疼爱非常。
有曹琅从中缓和,他们二人反倒如同知己一般了。
丁夫人哪怕与曹昂有了嫌隙,然多年养育恩情到底让曹昂多了许多遗泽。
而他曹丕呢?
说到底,曹昂敢这样,也不过是他输得起,而他曹丕……输不起。
想到这里,曹丕眉宇间不由多了几分郁闷,转而回到书案前,拿出布帛与笔,开始为曹操写赋,他心下郁闷,却依旧有争夺之心,他知晓阿父爱他的文才,如今,便用文才在阿父心中占下一席之地吧。
曹丕这一动,消息也很快传到了曹植耳中。
只是曹植本无相争之心,尤其他的同胞兄长曹彰如今也跟去了豫州,他更觉得自己该低调行事,而且阿婉对他并无咄咄之意,他的抗拒心理也就没那么严重。
这些时日他闭门读书,无事的时候,就去卞氏院子里给卞氏侍疾。
当初幼弟曹熊被抱养给了邹夫人,起初还会闹着回去看卞氏,如今倒是再没听说过那边闹过,只听说邹夫人待他极好,早前还闹着要回来,如今已然跟着邹氏一口一个‘姨’的叫唤了。
曹熊不惦记卞氏,卞氏却惦记这个小儿子。
她虽然身体虚弱,却在曹植每次去到院子里的时候,询问曹熊的情况,然而曹植是个已然快要娶妻的男人,又怎么可能对庶母院中的事知之甚详呢?
于是卞氏对曹植就愈发的不满,也愈发思念自己其他两个儿子。
只是,曹丕忙着挽回曹操对他的期待,曹彰则化为商人已经进了扬州,卞氏的期待日日落空,心下郁闷,病的也就愈发严重了。
以至于到了最后,曹植只能去求曹操,让留职的长歌弟子去给卞氏看诊。
那长歌弟子战战兢兢地,比给曹操看病还紧张呢。
生怕给治死了,最后怪罪到阿婉头上去。
阿婉可不知道洛阳几个弟弟间的暗潮汹涌,她这会儿正看着舆图,跟黄月英商议荆州之事,不战而屈人之兵乃是兵法上乘,曹操与荀彧的本意是要刘琮投降,奉上荆州,届时不费一兵一卒便能夺下一洲之地,也就能休养生息,专心与扬州对抗。
这也证明了,曹操等人也有荣养刘琮之心。
刘琮乃是皇族宗室之后,曹操荣养他,也能在世家之中博得一个美名,这其中也有荀彧的手段,毕竟荀彧乃是个完完全全保皇党。
也就是曹操现在无称帝之心,荀彧虽心有不满,却依旧能够相合。
但阿婉却有不同想法。
曹操身为汉臣,与荀彧一样,对宗室有着天然的亲近与敬重,遇上刘琮之流首先想到的是,若对方投降的话,便接到洛阳荣养,阿婉心中之君,却只有盛世大唐的李家人和武皇,对刘氏宗族,虽知他们亦是皇族,却无多少敬畏之心,便自然而然的,将他们算计其中了。
她更倾向于让荆州与扬州鹬蚌相争,到时候她便可渔翁得利。
当然,荆州也可能会和扬州联合,然而,史书中刘备迎娶了孙尚香,而此时此刻的孙尚香,却还在冀州做女官,自然没办法联姻,刘备也早有孕妻在侧,而他的妻子,则是史书中嫁给黄承彦的继室。
说到底,刘备能拿出来与扬州联合的筹码已然没了。
且不说现在扬州当家做主的还是孙策,只说在冀州许久的孙尚香,恐怕也看不上刘备了。
“也不知子文如今可曾入了扬州?”阿婉背着手看舆图,眉宇间紧紧的蹙着,哪怕天生丽质又有内功护体,如今眉心也多了几道皱纹来。
黄月英看着那浅浅一道线,正是从豫州到扬州的行商路。
别看只是短短的一段蜿蜒小道,现实中的这条路却是险峻非常,不仅仅要爬山渡河,其中还有山匪横行。
“若只是山匪的话,想必小将军当是无碍。”
阿婉应了一声,视线却黏在舆图上不愿移开。
其实她担忧的也没错,曹彰他们确实碰上了山匪,只是倒霉的是那些山匪,碰上这群武力值奇高的队伍,刚一露面还未曾开打呢,就被一群人从天而降一波带走。
这群人不仅杀了山匪,还上山直捣匪寨,从里面救出数十个可怜女子。
其中竟还有被护卫团团围住的世家之女。
她们衣裙未乱,神情也并不惊慌恐惧,身周十余力士环绕周围,待询问明白之后,方才知晓,年长些的女子乃是陇西辛氏之女,而年幼些的则是她的侄女,她们是准备前往冀州投奔辛毗来着。
当初辛毗先追随袁绍,再追随袁谭,后邺城破,便被郭嘉顺利收编,如今正在冀州当公务员。
他的女儿辛宪英则一直跟母亲长兄住在阳翟老家,如今年岁渐长,又适逢母亲病故,便与兄长带着随扈准备前往冀州投奔辛毗,谁曾想半路与兄长走岔了路,又被山匪威胁上了山。
幸亏随扈力士众多,那些山匪才没能拿他们怎么样。
只是随扈中有几人受了伤,如今伤势严重,已然进气少出气多了。
秦岭弟子自有一番侠义心肠。
于是那男弟子大手一挥:“这有何难?我这恰好有从冀州得来的上好上药,给几位力士用上便是。”
只见他掏出止血散,进了屋就怼着几个力士的伤口按了下去。
只听得力士哀嚎一声,虽然痛苦,声音却依然响亮许多。
可见这伤药是何等的见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