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自家师弟的到来, 黄月英自然又惊又喜。
惊的是这两个小家伙这么不声不响的来了,也不怕半道被人抓住了,拿去威胁魏王曹操与阿婉,喜的是上次一别, 郭奕还是小娃娃, 这次得见, 已然是一个古灵精怪的孩童, 还有那个曹冲,他们甚至还是头一回见面。
黄月英是个清冷美人。
可再清冷的美人在碰上自家小师弟的时候,也忍不住的露出关怀来。
“你这身上的衣裳都破了,快换下来, 我给你补补。”黄月英拉着郭奕的胳膊, 上下打量着, 粗心孩子连自己的衣摆什么时候撕破的都不知道。
面对漂亮师姐, 郭奕也有些不好意思,比起在家面对郭嘉时的顽劣, 面对黄月英时,俨然是个乖宝宝。
就着仆从撑开的衣裳换了件外衫,竟是一件藏剑校服,霎时间,刚刚还脏兮兮的小娃娃就变成了一个富人家的小公子。
“这是糜师妹特意给你做的。”
黄月英上下打量着郭奕, 又亲手给他绑上了发带:“本想着叫你师兄带着一并给师父,再叫师父带回冀州去, 奈何晚了几日, 衣裳送达的时候, 你师兄已经去了许都, 如今也算是歪打正着, 给正主穿上了。”
郭奕看看左臂,又看看右臂。
藏剑校服富丽堂皇,腰带束袖,皆是金玉所制,高高的马尾绑起,就连发带上都坠着宝石,藏剑弟子向来奢靡,不过糜氏巨富,有这样的装扮,似乎也没什么可质疑的。
糜蝉所制的衣裳什么都好,就是太重了!
许是藏剑腰悬重剑,早已习惯了这样的重量,好在郭奕从小就开始练功,身怀内力,这点儿重量着实算不得什么,所以动动手动动脚,发现这些宝石珠玉并不妨碍行动,也就算了。
倒是旁边幸灾乐祸的曹冲忍不住的拍手跟着起哄:“奕儿如今与我一样咯。”
“小公子也换身衣裳吧。”旁边捧着衣裳的侍女轻声问道。
“我才不穿这样的衣裳呢。”
曹冲直接吓得连连后退,生怕被捉住换上这么花里胡哨的衣裳,他摸摸自己的银腰带,寻思着他可不是郭奕,他才不喜欢束缚呢,瞧那束袖,哪有他光着胳膊舒服。
“我包袱里带着衣裳呢,我等会儿换就是了。”
曹冲拒绝了,黄月英也就不强求了,她作为纯阳一脉的脉主,自然知道五毒一脉的穿衣风格,也知道某些弟子对门派服饰有着别样的执着,便点了点头:“也好,文儿,带冲师侄下去洗漱去吧。”
曹冲也知道黄月英是想要和郭奕说点私密话,便十分懂礼的告辞了。
等曹冲走后,黄月英才问起了冀州近况。
郭奕是阿婉夫妇寄予厚望的儿子,更是带在身边言传身教,别看他年纪小,可若真上场杀敌,当一军主帅也未尝不可,年岁再大些称一声少年将军,也是能的。
说起正事,郭奕也严肃许多。
他将豫军入冀后的一揽子政策与黄月英一一道来,一直到了傍晚时分,才说了个大概。
说着说着,郭奕打了个呵欠。
黄月英见他劳累,赶紧收了声,改说起了家常话:“你在汝南好好待些日子,到时候我亲自送你们去颍川。”
说起颍川,郭奕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外祖母可知道我来了?可会生奕儿的气?”
“如今知道怕已经晚了,我早已派人前往颍川上报给丁州牧了。”
郭奕哀嚎一声,只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可怜人。
黄月英起身去张罗晚膳,留郭奕一个人在院子里叹气,睡了一下午的曹冲神气清爽的趿着木屐一路小跑过来:“如今不冷不热,天气正好,咱们出去走走,我刚刚看见有人在湖边撒网,瞧着恐怕有鱼,咱们去买两条回来,架起火来烤着吃?”
郭奕本就玩心重,一听这建议,立即将刚刚的担忧抛诸脑后:“行,正好我带了不少好东西,到时候银钱不够,咱们用东西换。”
两个人一拍即合,立即就出了府。
先是去了湖边看人撒网,小小竹排之上,戴着草帽的渔夫抛下一网,不多时拉起来,就有十几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想到烤鱼那滋味儿,两个人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郭奕直接蜻蜓点水,落在渔夫的竹排之上:“老丈,这鱼怎么卖的?”
“哎哟我的娘哎,小公子您是怎么上来的?”
渔夫一听见声音,顿时吓了一跳,他是见过城里那些高来高去的秦岭弟子的,所以如今看见有人走着走着飞起来,也不觉得意外,可问题是,他还是头一回看见这么小的孩子飞呢。
而且……
看看岸边再看看自己的竹排,这么远的距离,怎么过来的?
以前那些秦岭弟子可没见过飞这么远的。
“直接飞过来的,老丈你还没告诉我呢,这鱼怎么卖的?”
“不用钱,老丈送你两条呵呵呵……”
渔夫弯腰,从腰带上抽出一根麦草,手如鹰爪一般捏起鱼的两腮,直接就串了过去,一连串了好几条,才停手,郭奕也不矫情,直接接了过来,然后伸手翻荷包,从里面拿出一些铜钱来,也不等渔夫反应,便直接往他身边的茶瓮里一塞,便转身再次足间一点,飞了出去。
到了岸边,早已等的不耐烦的曹冲连忙伸手接过郭奕手里的鱼,两个人高高兴兴的走了。
而岸边另一处的几个人,看着这样的画面,却是神色复杂的厉害。
“这便是秦岭啊……”
周不疑看着竹排的双目有些发痴,身子在微微颤抖。
他并不害怕,想反,他甚至有些激动。
据说微山书院便是秦岭开设,原本只是抱着去试试的想法,如今却已然下定决心,他要去微山上读书!
倒不是因为刚刚那位小公子所展露出来的神异,而是这大半日以来的所见所闻,汝南当真与荆州大不相同,汝南刘氏兄弟尚在图穷匕见之时,这秦岭治下之地已然显露出安居乐业的景象来。
这便是他周不疑想要奋斗的目标啊。
与周不疑相同的,还有其它几位,他们这一日的震撼不可谓不大,甚至幻想,若荆州也有如此实力的话,是否还会像如今这般,不仅要防备着扬州与豫州,还要收拾家里那兄弟阋墙的烂摊子事。
只可惜,如此繁华景象不属荆州,叫他们可惜万分呐。
周不疑是个行动力极强之人,他既想要前往微山书院读书,便开始寻找门路,两位小公子的身份没多久他就打听到了,原来竟是秦岭主脉的弟子,这次来正打算去微山书院拜见山长庞德公。
周不疑本就对他们二人心生好感,如今更是有意亲近。
而郭奕的朋友向来只有秦岭弟子,还真没有什么普通人,周不疑的亲近对他来说很是新鲜,不过,也是艺高人胆大,两个人丝毫不管对方是否是荆州探子,就这么做起了朋友。
两日后,一队纯阳弟子护送蒯越一行人前往许都。
周不疑却是拜别叔父,打算同郭奕他们一起先去微山书院。
诸葛亮来信,许都曹操对阿婉势大之事始终有些不满,再加上魏王庶子丕与植二人也是斗争的颇为厉害,如今,曹操身体越来越差,曹昂颓败,阿婉处境颇为艰难,此时此刻,作为边地的汝南尤为重要,千万莫叫人钻了空子,让曹丕或者曹植与荆州有所牵扯。
原本打算亲自送郭奕前往颍川的黄月英只得无奈留在了汝南。
“此去一定要直奔颍川,莫要停留,若是丁夫人说你晚到几日,我必定写信上报师父,叫她狠狠的罚你。”清冷性子的黄月英也难得放了狠话。
郭奕心虚刹那,然后连连点头:“我一定立即前往颍川。”
到底多年未见,不知其秉性。
黄月英轻易信了他。
等到送他们出了汝南,身影离去才转身回了衙署,却不想,在她离去后不久,不远处的山坳中转出几个身影。
郭奕眼睛一转:“咱们辨不明方向,走错了路,也是可以原谅的吧。”
曹冲双手环胸,一本正经的点头:“那是,咱们还是孩童,不辨方向也是人之常情……”的吧。
“那是当然。”
“那还等什么,咱们去书院玩!”
于是,周不疑就这么目瞪口呆的,亲眼见证了一番什么叫做‘阳奉阴违’。
“这,这样真的好么?”
被分配了一匹马的周不疑紧紧的攥着缰绳问道。
“有什么不好的?反正我娘不会骂我。”
郭奕眼底满是兴奋,拎起马鞭就是一声‘架’!
步行了那么久,终于有了代步工具了,还不许他好好的玩一把?
曹冲歪着身子对着周不疑笑道:“莫要担忧,我这位小师叔,是不可能出事的。”
他抬眼看向旁边一株矮胖胖的树,只见那里空无一物,只是在曹冲带着周不疑离去后,那树旁边的空间仿佛撕裂一瞬,再然后,一个背着弯刀的明教弟子身影一闪而过,再定睛看去,却又什么都没有。
另一边,丁夫人在颍川府衙里等了一日又一日,望的眼睛都大了。
曹琅更是忍不住带着两个纯阳女弟子骑着马到城外三十里亭日日眺望,也未曾看到那只在幼时见过面的大外甥。
“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
就在曹琅忍不住担忧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声声呼唤。
“二娘子,二娘子,快……夫人喊您回去,说是,说是大娘子回来了。”
曹琅先是一愣,随即第一反应竟不是喜悦,而是满腹担忧。
糟了,长姐回来了。
外甥郭奕该如何是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