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本章时间线主要在前文彩虹糖-其三~其四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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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黛西闻到了淡淡的酒气,起先她还以为是自己身上的没散净。

  用了好一会儿,她才辨认出这气味儿其实源自于铁栏对面正在审讯自己的金发警探。

  “现在的公安厅醉酒也能上岗了吗?”

  辣妹有些刻薄地笑着,如果不是被手铐铐住,她此刻一定会双手环胸,如同胜利者般蔑视这名不合格的“对手”。

  本来还有一个叫岩崎的刀疤脸一起在这审问她的,但或许是因为她的概不配合,又或许是因为她的“目中无人”,岩崎被气得够呛,暂时离开了房间想要冷静冷静。

  迪诺不慌不忙地整理着刚才的笔录,即使被黛西拿捏到了“把柄”,他也只是稍稍抬起胳膊,闻了闻袖口酒味最浓烈的地方,眉头微皱又很快松开。

  金发警探转而对黛西和善地笑道:“前不久我还在参加晚宴,事发突然也就没来得及换衣服,但请放心我并没有喝醉……如果让你感到不适很抱歉。”

  “……”

  他这样客客气气、耐心解释的态度倒让黛西一下子找不到继续发难的时机,这感觉和在面对那名棕发监视官时有点像,一团气仿佛都撒在了棉花上。

  “喝醉的人都会说自己没醉……”

  黛西的气势弱下去,尽管对方确实毫无醉态,可她嘴里还是不肯败下阵般碎碎嘀咕着。

  迪诺自然都听到了,但也只是一笑而过,转而不经意般炫耀道:

  “我可是喝了阿纲特意买的解酒饮料,就算真醉得不省人事了也得清醒过来啊。”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黛西对方口中的“阿纲”应该就是那个最近总来多管闲事的棕发警探,她有听到过其手下的棉花糖怪总是纲吉君、纲君的这么喊着自己的监视官。

  黛西对他们的关系并不感兴趣,但迪诺亲和大度的模样与得体轻快的言行不禁让黛西燃出一丝期盼来。

  如果、如果是和沢田纲吉相似的人,如果是被这些耐心包容而又严谨公正的人们所把控的如今的公安厅……说不定可以试着去信任、去托付。

  “……不是我做的。”

  黛西下定决心似的乍然朝迪诺低声吐露道,紧接着她双臂往铁桌板上用力一砸,发泄一般地怒吼道:

  “无论是亚当、绪方还是那个叫什么中村或者田村的家伙,他们的死都和我无关!”

  迪诺闻言动作微停,脸上的笑意忽地沉了下去,但已然陷入某种饱含期望的激昂情绪里的黛西并没能注意到。

  “我确实有伤害过一些家伙……但我从没有杀过人!”

  黛西焦躁地抓起自己的头发,似乎要连头皮连根拔起,在医生的建议下,色相好转的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再服用那些稳定精神的药物。

  “不管是割掉砸烂还是剁碎,我都很注意的!不会让他们死掉的,这可是折磨、是报应啊……他们必须活着承受下去!我没错!那是他们罪有应得!!”

  对于黛西这种骤然爆发濒临失控的情况迪诺大概已经见怪不怪,虽然她招供的罪行与本案无关,但也是实实在在需要立案调查不能放过的重案,可迪诺只是揉了揉后颈,靠进了椅背里漠然看着黛西歇斯底里、言语混乱。

  “啊……是吗。”

  他淡淡应了一声,棕色的眼眸里似有幽蓝的光晕一闪而过。

  “我只是容易乌鸦嘴,从来没有什么诅咒和言灵,你、你也是愿意相信我的对吧……?就像,就像你口中的‘阿纲’一样!”

  本已不再奢求他人相信自己的黛西急切地求证着,就像抓住了最后的浮木。

  迪诺理了理布满褶皱的袖腕,看向自己干燥洁净的手心,复又闷笑起来,“嗯…这个嘛——”

  警探沉吟着,不期然想起自己年幼无知时好像也说过类似可笑的话。

  “不是我做的……我没有杀害他们,我也是受害者请相信我——!”

  而“西比拉”是怎么回答的?

  【你——觉得会有人相信你吗?】

  【不必伪装了,你早就想这么做并为此制定了详细的计划不是吗?只可惜中途放弃了……而[我们]不过是在你准备的基础上提供了一点小小的助力帮你达成了夙愿。】

  【是不是很庆幸呢?一切都像梦一样顺利得不可思议,明明已经中止了计划,惨案还是发生了,并且按照你曾经无数次设想地那样进行着,仿佛是天意!而你又是何其幸运,没有沾染任何罪孽,就可以摆脱过往的一切干干净净堂堂正正地站到那孩子身边和他一起成长,宛若新生——!】

  【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们]呢,你难道不应该心怀感激吗?这就是你想要的不是吗!还有什么不满的呢?是不满于你的‘免罪体制’吗?还是不喜欢我们为你安排的养父母呢?哈哈、哈哈哈哈——!】

  西比拉就连笑声也透着机械般诡异的生硬感,谱绘成扭曲的高昂乐章。

  它…他们,头一回毫不遮掩地讥讽着这世间所有的天真、愚钝与痴妄,如此噪耳,如此刺人。

  【真遗憾啊,真遗憾啊——根据[我们]的调查,所有的罪证都指向你。】

  【那么……究竟是要继续做可怜无辜的幸存者,还是要成为丧心病狂的幕后真凶呢?就由你自己决定吧,迪诺·加百罗涅!】

  迪诺猛然攥紧了手掌,凸涌的青筋与他最后的血肉疯狂攒动着,几乎要冲破那人造的肌肤,撕裂那虚假的纹身,将他激烈颤动的心脏刨露在冰冷的空气中,让这所剩不多的“真实”自由的呼吸。

  黛西还在尖声喊叫着,脑海中七嘴八舌探讨的声音更是令迪诺头疼不已。

  【怪事怪事,是什么让这只替罪羊又重拾了希望?】

  【D-27号,她如果不认罪的话……虽然几率很小,但“迪诺”的存在和形象在未来还是会受到潜在的威胁。】

  【如果不是D-27号因一己私欲擅自行动也不会留下这样的烂摊子,这可不仅仅是他的身体,是不是也该把剩下的组织都替换掉让[我们]轮流入驻操控了?】

  【D-27号这次后续处理的其实也不赖,并没有留下实质性的证据和疑点,直接以意外结案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只要别再冒出一些喜欢刨根问底探究真相的愣头青……】

  [够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金发警探冷冷地打断了这场满含警告的简短会议。

  [这次的“剧目”,我也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结局。]

  他强硬收场,稍一前倾,便断开了后颈接口处与椅背里[西比拉]数据线的链接。

  端口自动藏回椅层中不见踪影,黛西全然没有察觉这细微的变化,更没有发现眼前看起来若无其事的迪诺正在鬼门关徘徊。

  每一次机体排异,迪诺都只能硬生生抗着,他早已练就了可以不动声色熬过去的本领,但偶尔在沢田纲吉身边时,他还是会忍不住变得脆弱,会情不自禁的想要露馅。

  迪诺自嘲地注视着竭力争取的黛西,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幻影;他知道的,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名为沢田纲吉的剧毒会让人变得冲动,让人变得弱小,还会让人变得愚蠢,更会让人变得……想要相信希望。

  “不是我的错……”

  黛西似乎已经无法思考,翻来覆去的都是那几句话。

  这则让迪诺记起中村,那个对阿纲满嘴污言秽语的酒鬼,一个被释放后还试图对阿纲出手的蛆虫,他在刚见到自己时,也一直如此强调着。

  “我没有错……我已经被公司开除了,马上就要被房东赶出去了,我受到的惩罚还不够吗?!”

  “我只是嘴上过过瘾,真的没有想报复那个监视官,我刚刚在居酒屋说的都是醉话,求您原谅我!原谅我!!”

  “这、这些药和玩具……不!不是的!我没有想用到他身上,我那天只是路过不是在跟踪他……啊——!!”

  太吵了,所以最后迪诺索性捂住了他的嘴。

  恰好终端里的监控系统显示,大概还有半个小时沢田纲吉就会赶到画展附近他正在“休息”的酒店。

  始终面无表情、无动于衷的金发警探这才软下目光,忍不住轻声发起笑来。

  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正在自己手下拼尽全力地挣扎,以至于整个五官都被按压得不成形状的中村,绅士地商量道:

  “啊啊——可以麻烦你快一点去死吗,我有点赶时间。”

  只见中村一张油光可鉴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他的气管被催吐而出的消化物填充塞满,双手在半空中胡乱挥舞,对着迪诺的手腕又抓、又打,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上方铁壁般的臂膀移开。

  “喂喂,别增加我的工作量啊……”

  才刚刚用于参加晚宴的昂贵西装就这么被糟蹋了,迪诺神色阴郁,却只是对于之后还要多耽误一会儿用来清理中村指甲里的服装纤维感到不满。

  如果不是怕留下痕迹他早就把人捆起来了,为了让中村的“意外”死亡契合黛西的“言灵”,倒是废了迪诺一番功夫。

  “没有人比我更相信黛西小姐您在这个案件上是无辜的了……”

  迪诺终于如是回应道。

  “可惜到底口说无凭,在所有线索都切实指向您的情况下,我只能……深表遗憾。”

  他站了起来,依旧浅浅笑着,并遗憾地朝黛西欠了欠身。

  在被黛西“赶出”审讯室后,迪诺兀自搓了搓指尖,即使之前处理中村时戴着手套,但那令人作恶的,呕吐物粘腻的触感似乎还是残存到了现在,如附骨之蛆。

  “是还没酒醒吗……”

  早已不会再喝醉的金发警探喃喃自语着,想起那瓶未喝完的饮料,朝着沢田纲吉所在的办公室孑然走去。

  【作者有话说】

  终于来到最后一卷了哈哈哈哈哈!今年一定可以完结!(这个人又开始立fl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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