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叶仔仔细细地看了眼蛙蛙, 最后还是笑着摇摇头。
“算了，你还晕船，还是多休息吧。”
说到晕船, 蛙蛙瞬间没了反驳的勇气。
现在只能困守在这水盆里的自己，怎么看都好像在说大话。
蛙蛙叹口气。
晕船的青蛙实在是太丢人了。
“纱布又湿了。”
万叶从袖中拿出一卷纱布, 蛙蛙认出是自己昨天换下来的那卷。
“我已经晒干了，要不要换上？湿了的纱布对伤口不好。”
蛙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他身上的纱布只是为了遮挡自己背上的不同, 实际上下面的伤口早就好了。
不过他还是对万叶点点头，从水盆中出来。
因为后爪上带着水, 连带着留下一串水渍。
万叶跟在后面把水渍擦了干净, 把纱布留下之后就离开。
蛙蛙抱着干净的纱布, 默默看着万叶离开。
或许可以信任对方。
万叶出门之后，刚好遇见同样回房间的船员，对方也是那天来围观小青蛙的一员，看到他从自己房间出来，忍不住笑着调侃道：
“你真把那小青蛙当亲人养了啊？都没见过你对其他人那么上心。”
“他是我带上船的，大姐头也让我好好照顾对方, 自然是要用心的。”万叶坦坦荡荡。
他把小青蛙当亲人？
也不能说是吧，他自己都是孤身一人的浪客, 除了曾经的好友，也没有什么一直同行的同伴, 现在跟在北斗的船队也是四处漂泊。
自己都顾不上，何谈和别人一起。
“要我说, 不过是个有点稀奇的小青蛙, 偶尔当个宠物养养算了，说不定哪天就没了, 也不需要费什么心思，青蛙寿命能有多久？”船员忍不住提醒道。
他们这些常年漂流在海上的人，多数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没什么牵挂，对于能够拴住他们的东西都看得很淡。
这样才能义无反顾地离开。
万叶沉默。
过了好久才道：“我心里有数。”
门后的蛙蛙蹲在门框的角落，沉默地缩成一团。
他只是个……随便养养的宠物吧。
空不需要自己了，所以千方百计想要甩开自己。
蛙蛙明白，主人依旧是温柔的，哪怕是抛弃，也会给自己留下一道美梦。
只是他已经是个不值得对方继续花心思的宠物罢了。
原来如此。
蛙蛙明白了。
却砂木制成的船板上，几滴水渍缓缓晕开。
万叶等了很久，一直到北斗找他也没等到蛙蛙喊他进去。
他觉得有些不对劲，离开的路上步伐缓慢，时不时回头，目光一直在门沿处打转。
旁边的船员着急回去，于是对万叶道：
“万叶，你要担心就回去看看呗，不过要快点啊，大姐头还在甲板上等你呢。”
“知道了。”
万叶下定决心，头也不回地回到房间。
推开门却没看见蛙蛙的身影，桌子上还放着他带回来的干净纱布。
万叶皱起眉。
蛙蛙本身就晕船，而且看起来不像是爱乱跑的个性，第一天还因此弄出了个乌龙来着。
不会是因为晕船晕到哪个角落了吧？
万叶开始从水盆边缘一寸一寸查看，就连床铺下面都蹲下去查找一番。
可惜都没有任何青蛙的痕迹。
就连他身上带下来的水渍都因为万叶刚刚的勤快给擦了个干净，不能作为找人的痕迹。
不会真的跑出去了吧？
万叶翻遍了房间没找到蛙蛙，决定出门看看。
结果刚走到门口，腰间的佩刀搭扣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断开，“咚”地一声掉落在地上。
接二连三的意外，让本来脾气很好的万叶眼中也划过一丝焦急。
但他的性子本来就淡泊，那种烦躁一直是一瞬间，很快他就叹口气，俯身去捡佩刀。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只他找了许久的青蛙。
蛙蛙已经晕了过去，眼看着脑袋上肿起一个大包。
嗯，是他的佩刀砸的。
好巧不巧，佩刀掉到了蛙蛙头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刀随主人。
感受到主人找人的急切，于是帮他指了个路，只是不小心伤到了对方。
万叶瞬间愧疚感爆棚，轻手轻脚地把蛙蛙捧起来，试探地测了测对方的呼吸。
还好还好。
万幸蛙蛙也不是普通小青蛙，不是他这一砸就轻易歇菜的那种。
不然真的是他的罪过了。
不对，让蛙蛙受伤已经很罪过了。
蛙蛙本来只是躲在角落里自闭，听见万叶回来也不想出去。
那个时候他有点鸵鸟心态，就想缩在角落里见不到人，结果没想到天降正义，一刀把自己给砸晕了。
还好这把刀还安安稳稳待在刀鞘里，不然真的是要头掉。
蛙蛙醒来的时候头更晕了。
眼睛前面似乎有星星在缓慢地飞舞。
他晃晃悠悠地爬起来，看着眼前万叶着急的模样，刚想说自己没事，就看到万叶变成了两个，然后又分裂成三个。
好吧，他有事。
这回晕的更狠的蛙蛙，就连待在水盆里都不能缓解晕眩了。
万叶看着蛙蛙走路都左爪绊右爪的情况，悄悄叹口气。
都是他的错。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船上能拿过来的药品万叶都给拿来了，虽然有些船员劝他让蛙蛙自生自灭，不用去管。
但万叶没有。
一方面他觉得蛙蛙如今的处境是自己的责任，另一方面，他总是忍不住对蛙蛙心软。
或许这两天的相处也产生了一些感情吧。
“我……我想吃杏仁豆腐。”
蛙蛙罕见地觉得有些委屈。
他忽然很想魈。
对方虽然话很少，但会对自己毫无保留地好。
如果吃下一份杏仁豆腐，就能让他做一次美梦，那他每一顿都会吃杏仁豆腐。
万叶犹豫了一下。
这是一道璃月名菜，他听说过，也知道做法，只是一来他没真的做过，二来这是在船上，不是很方便。
“抱歉，现在做不了，等到了稻妻，我给你做，好不好？”
万叶的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问询的时候都是一直看着蛙蛙的。
蛙蛙埋头蹭了蹭爪子。
他清醒了一点，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胡话。
明知道船上情况不易，还提这样无礼的要求，任性地麻烦别人。
蛙蛙摇摇头。
“不用了，刚刚是我瞎说的，我有点晕，不太想吃东西。”
蛙蛙可怜巴巴的模样莫名戳了万叶的心一下。
他面上点点头，心里却默默记下。
吃不下任何东西的蛙蛙只想休息，说完便闭上眼睛。
万叶本来想着多吃点东西，才能好得快，但一切还是以蛙蛙的心情为主。
晚上睡觉的时候，万叶也不算多踏实，时不时醒来看一眼蛙蛙，确认对方在自己的手掌下面呼吸正常，这才继续休息。
蛙蛙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
或许还要庆幸被万叶的刀砸那么一下，不然以他自己，这几天肯定不会睡得那么舒服。
或许会蹲在哪个角落里，默默长蘑菇吧。
蛙蛙醒来的时候脑袋也不晕了，头也不痛了，整只蛙清醒的不得了。
还有力气蹦起来，四处乱逛。
可是蛙蛙在这个自己待了好几天的房间环视一圈，都没见到平时和自己一起入睡的万叶。
外面星子遍布，也不是白天呀。
蛙蛙轻巧地推开门，去甲板上找万叶。
夜晚的海上吹着冷冷的风，蛙蛙刚从船舱处出来，就差点被大风刮回去。
幸好他反应快，及时用爪子捞住了旁边的绳索。
呼——
呱。
蛙蛙刚想学着温迪的模样，为自己抵御着海上的大风，没想到胸前的羽毛突然飘起来，接着自己就感受不到一点风带来的阻力。
原来这只得到风神赐福的羽毛还有这作用。
蛙蛙大摇大摆地出门，这回海上的风那他这个小东西一点办法都没有。
甲板上，蛙蛙还没见到人，就听见一阵好听的曲子。
这曲子不同于温迪所弹奏的那种优美，有种旷野的气息。
也不知道是用什么乐器弹奏的。
莫名的，蛙蛙循着声音的来源找过去。
他觉得这样似乎就能找到万叶。
蛙蛙顺着牵引绳，爬上甲板上堆放的货物箱，看到了坐在最前面的万叶。
那一抹枫叶的红色，在夜色中极为醒目。
“呱。”
蛙蛙靠近对方，轻轻叫了一声，提醒对方自己来了。
随着万叶转头看向蛙蛙，那悦耳的曲调也停了下来。
“你来了啊，小青蛙。”万叶回头，眸中含着惊喜的笑意。
“刚刚的声音，是你发出来的？”蛙蛙左看看右看看，没在万叶身边看到什么乐器，实在好奇的不行。
“嗯？打扰到你了吗？”
万叶拿起放在一边的叶子，在蛙蛙面前晃了晃。
“是用这个哦。”
“叶子？叶子也能唱歌？”蛙蛙搞不懂。
万叶笑着把叶子放到嘴边，轻轻呼气，悦耳的曲调顺着叶片的振动缓缓流淌出来。
同刚刚一样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神奇的音调和其他乐器完全不同。
蛙蛙扒着万叶的手，试图去看那片叶子有什么古怪。
里面不会放了个播音器吧？
可是看来看去都没什么特别的，这就是个普通的叶子。
这样看来，还是万叶比较奇怪。
“是不是你有什么魔法，神之眼带来的特殊能力？能够让叶子发声？”
蛙蛙一幅好奇宝宝的表情，抓着万叶身上的配饰不放手，晃悠着试图需求一个答案。
万叶笑着摇头。
他从袖子里又取出一片新的叶子来，递到蛙蛙面前，示意他自己试一下。
蛙蛙学着万叶的模样，把叶子轻轻放到嘴边，结果还没吹气，就一口小尖牙把叶子给咬烂了。
“呱。”
“抱歉。”
蛙蛙看着叶子上一个明显的牙印，试图用爪子掩盖住。
可惜爪子太过细长，根本遮不住。
蛙蛙只好承认。
万叶没有介意这些，从腰间解下一个口袋，口袋里倒出来好几片叶子。
“没事的，还有很多。”
蛙蛙愣愣地看着万叶拿出一大把全新的叶子，还都保存的极好。
怪不得初见的时候，对方会因为一片叶子连带着自己一切连根拔起带回船上，原来是真的对叶子情有独钟。
这一次万叶没让蛙蛙自己尝试，而是教着蛙蛙如何用叶子发出声音。
“呜呜——呜呜——”
蛙蛙觉得自己实在太笨。
在万叶如此耐心的教导下，也只能吹出这样类似鬼哭狼嚎的声音。
真的是大失败。
而再看万叶，随手拿的一片叶子，只是放在嘴边轻轻吹奏，便有悦耳的声音响起，等他停下，声音便消失。
比他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师父那么聪明，徒弟越发显得笨拙。
蛙蛙甚至连叶子都拿不稳！
呱。
蛙蛙有些泄气地看着爪间的叶子，闷闷不乐。
万叶摸了摸蛙蛙的脑袋，道：“这些树叶有些不新鲜了，等到了岸上，给你摘新鲜的树叶，倒时候再教你。”
蛙蛙半信半疑。
他觉得多半不是叶子的问题，是他自己太笨了。
“哈——我这一觉睡醒，差点梦回你刚来的时候，学着用叶子吹小曲，每天都是呜呜咽咽的，还以为你在偷偷哭呢。”
北斗船长伸着懒腰，打着哈欠走过来，一点不见外地跟着坐在了一堆货箱上面。
“大姐头你又说我的黑历史。”
万叶小声吐槽着北斗，但那丝毫未变的笑容表明他并没有因为这个而生气。
“哈哈，小子还怕别人说？你逗这小家伙玩的时候怎么没想翻车？”
北斗指着蛙蛙哈哈大笑。
“小家伙，你可别被这小子骗了，他之前练习的时候，吹得不一定比你好听到哪里去，也就是现在熟练了，才能够吹个调出来。”
蛙蛙怒视万叶。
原来如此。
一个新手和万叶这个老手比，是他唐突了。
万叶道：“我可没逗他，都说了会继续教的。”
“我不学。”蛙蛙把面前的叶子向万叶方向一推，双爪抱在一起，不愿意的态度十分坚决。
“好好好，不学就不学，正好手边有树叶，别生气了，听我给你吹一曲？”
万叶随手拿了一片叶子，放在嘴边，不知名的曲子从他和叶子的共鸣声中响起。
蛙蛙听着这月色下的曲调，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刚来到提瓦特的时候。
他在月色下听着温迪弹奏着蒙德的小曲，欣赏着提瓦特的月光。
那个时候他还怀抱着莫大的希望，想着很快就能找到主人，然后跟着主人回家也好，继续在提瓦特生活也好，反正都是让他无比期待的未来。
可是如今，曲子变了，吹奏的人变了，他的心境也变了。
唯有这提瓦特的星空，依旧没有任何改变，默默注视着地上的生灵。
还有那萦绕鼻尖的酒香。
等等？
酒香？
蛙蛙扭头，看到是坐在一旁的北斗，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个酒壶，自顾自地打开，开始向喉咙里灌。
蛙蛙惊呆了。
北斗喝酒的姿势极为狂放，带着股洒脱不羁，喝完酒随手一抹，酒壶就被她扔到一边。
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北斗的坐姿也变得随性起来，脸上染上一抹红晕。
“唉，还是璃月的酒好喝，稻妻的酒总感觉差点味道，下次回璃月港还是要多带点璃月的酒水上来。”
万叶一曲哼完，放下手中的叶子，看着北斗道：
“大姐头，少喝点酒，明天还要早起呢。”
北斗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不会的，这点酒不算什么。”
“海上天冷，喝点酒暖暖身体，喂！那边的小家伙，别盯着我看，再看我也不会把酒壶给你的，你看我连万叶都不给。”
蛙蛙没想到自己的偷看被发现，瞬间有些羞嚇，低下头尴尬地挪开视线。
他也不是想要酒喝，只是难得看到如此洒脱的女子，忍不住多观察了一会。
万叶把蛙蛙薅到自己身边来，宠溺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你看，大姐头都会管着我不让我喝酒，吃饭都让我去小孩那桌，你还想偷喝酒？”
“我没有。”
蛙蛙被万叶摁在怀里，只能口齿不清地反驳。
他才不喜欢喝酒呢。
温迪果然是个老家伙，长着一张年轻稚嫩的脸，却嗜酒成性，还给自己喂酒喝，压根没把自己当外人。
上次喝了温迪给的那一杯蒲公英酒，他现在都还记得呢。
北斗忽然叹了口气，“唉，小家伙，看你那么惦记，别喝酒，这个日落果送你了，就当是姐姐给你的上船礼物。”
北斗从旁边的货箱掏了个果子，丢在万叶怀里，刚好抵在蛙蛙的爪子前面。
呱？
还有这等好事？
蛙蛙惊讶，蛙蛙欣喜。
蛙蛙抱着果子，连连对着北斗表示感谢。
北斗随意地挥挥手，示意他不用客气。
蛙蛙美滋滋地啃了一口。
还是和以前一样清甜。
他本来就喜欢吃果子，才不喜欢喝酒。
唔。
鉴于有难得的新鲜果子吃，蛙蛙没有反驳。
被当成小酒鬼也无所谓，有日落果就行。
“大姐头。”
万叶有些担心地看着北斗。
“哈哈，别担心，当时在璃月港带的有多的，匀出来几个不算什么。再说了，南十字船队那么大，总不至于多放点果子的地方都没有。”
北斗笑着解释，认真有逻辑的话语，看起来不像是神志不清的随口胡说。
船上这种新鲜水果本来就是稀缺之物，北斗每次上船都会带上几箱，然后仔细保存，等到船行一半的时候分发下去，给每位船员补充点新鲜蔬果。
这些蔬果数量也不是那么多，毕竟保存不易。
不过既然北斗都这样保证了，万叶也就把心放到肚子里。
蛙蛙啃日落果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看了看万叶的表情，觉出来几分不对。
但是北斗依旧晃着酒壶，看起来满不在乎的模样。
他悄悄按下心里的疑惑。
等到北斗起身伸了个懒腰，说要回去继续睡觉之后，他才悄悄凑到万叶耳边，问了情况。
万叶倒没有隐藏什么，直接把船上的惯例说了。
蛙蛙看着爪间的日落果，瞬间感到不香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个果子是要给你们的，我吃了你们会不会少啊？”
蛙蛙看着被自己已经啃的只剩下几口的日落果，有些慌乱。
“没事的，大姐头都说没事，你放心吃吧。”万叶看着蛙蛙愧疚，心里软了三分。
哪来的如此可爱的小青蛙，那么有灵性，还那么懂事。
万叶越看越觉得蛙蛙像一个真真正正的人，而非一只懵懂的小动物。
“等快到稻妻的时候，我给你采海灵芝，那些都是生长在近海区域的，吃起来味道也还不错。”万叶承诺着。
他有一种想把自己所喜欢的东西一一展现在蛙蛙面前的冲动，想把自己所爱的分享给蛙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