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顶层,漫长的等待过后,医生从治疗室出来,推开休息区的门。

  沙发上等了许久的两人向他望去,不等诺亚开口,兰笙首先起身,关切地问道:“情况怎么样?”

  医生摘下口罩,微微躬着身子,汇报情况:“根据检查结果来看,病人的身体素质非常好,身上有一些旧伤,我们已经处理好了,很快就能恢复,只是……”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看向诺亚,似乎有所顾虑。

  诺亚走过来,笑意浅浅,看起来和传闻中一样温柔可爱,一点看不出雄虫的蛮横霸道:“只是什么?您尽管说就好。”

  医生低下头:“只是他现在精神力暴/乱的情况十分严重,又刚好遇到发情期……”

  他越说越慢,最后停住,直接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阁下,您是病人的雄主,他的生命掌握在您的手中。我需要明白您的态度,您是否希望病人痊愈?”

  兰笙眉头一皱,不悦地开口:“诺亚阁下既然把人送到这里,自然是要你们全力救治,你这算什么问题?”

  他心情不好,医生算是撞到枪口上了。

  诺亚纳雌侍的事情传得人尽皆知,他更是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对那个抢了自己位置的雌虫恨得咬牙切齿。

  可就算他再怎么不甘心,无名无分,他也没有资格对此置喙什么。

  诺亚那么耀眼,觊觎他身边位置的人数也数不清,他的目光注定不会为谁停留,这样的事还会发生无数次。

  现在不过是个雌侍,而不久后的未来,他还会有雌君。

  兰笙只恨自己不够勇敢,如果他当初再主动一点,早一点邀请诺亚阁下,早一点出现在他的面前,那么现在站在诺亚身边的人,会不会就是他了?

  兰笙恨毒了阿斯莫德,巴不得他不治身亡,但在诺亚面前,他就算心里再不愿意,还是要表现得乖巧懂事,善解人意,全心全意为雄虫分忧。

  这家医院是兰笙家族的产业,他好不容易有能够帮得上诺亚的地方,自然是力求方方面面都要做到最好,听到医生的问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柔软的嗓音都变得尖锐许多。

  “没关系的,兰笙。”诺亚表示理解,“医生这样问一定是有原因的。我希望我的雌侍能够好起来,辛苦你们了。”

  后一句话是对医生说的。

  医生闻言便松了口气:“那就好,有阁下的这句话,我们就可以放心治疗了。”

  说完,他戴上口罩,向两人点点头,又回到治疗室。

  诺亚目送他的身影,兰笙轻轻伸手搭上他的肩膀,默不作声将他环在自己怀中:“别担心,有我在这里,他们不敢不尽全力,我一定会……将他好好地还给您。”

  诺亚转过身,柔软金发蹭过兰笙脸侧,他按住兰笙的手背,真心实意地说:“兰笙,谢谢你。”

  多亏了兰笙这层关系,阿斯莫德才可以避过身份检查,直接接受治疗。

  兰笙脸一下红了,被诺亚碰到的地方好像在发烫,他将银发挽到耳后,声线有些颤抖:“不……不客气,能帮到您,是我的荣幸。”

  不想错过独处的机会,他鼓起勇气提议:“治疗需要的时间还很长,不如我陪您去楼下的小花园转一转吧?那边的景色很好看……治疗结束,我会让医生第一时间通知您的。”

  诺亚看着治疗室紧闭的大门,在这里坐着也是空等,下去散散步也行,于是答应了。

  两人刚走出电梯,忽然听不远处有人喊:“诺亚?”

  诺亚下意识转头看过去,那人军装一丝不苟,身姿挺拔,眼神沉静,打量诺亚的目光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你怎么在这里,生病了?”

  是萨古上将。

  诺亚乖乖喊了一声“雌父”,然后解释说:“没有生病,我是陪别人来的。”

  萨古点点头,视线转到兰笙身上,自然而然地认为诺亚陪的是这名亚雌,于是向他打招呼:“你好,我是萨古·尤利西斯。”

  兰笙悄悄攥紧了手指,面前的军雌不仅是帝国上将,更是诺亚阁下的雌父,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很高兴见到您,上将,我的名字叫兰笙。”

  作为上将,萨古整日忙于军务,很少有空余时间理会别的东西。但作为雌父,他有责任关心自己的虫崽。

  不久前有人告诉他,诺亚有了雌侍。他本想找个空闲时间和诺亚谈一谈,没想到先在医院碰上了。

  诺亚从小就安静,不像别的雄子拈花惹草,面对雌虫的追求也都保持着礼貌拒绝的态度,萨古第一次看见有雌虫和他走得这么近,误以为兰笙就是他新纳的雌侍。

  容貌出众,气质优雅,最重要的是在诺亚面前足够恭顺。

  萨古对这名亚雌很满意。

  他把诺亚叫到一边,大掌摸了摸他的脑袋:“你挑选雌侍的目光很不错。”

  诺亚呆了一下,抬眼看向他:“雌父……你知道了?”

  萨古笑了笑,觉得自己和崽还是不够亲近,对方连这种事情都不好意思让自己知道。

  他安慰诺亚:“纳雌侍是每个雄虫都会经历的事情,你不用觉得难为情。第一次也许经验不足,多向身边的朋友们学习就好了。”

  “哦……好。”诺亚点头应和,心里已经开始思考,要是萨古上将提出要见他的雌侍,他该用什么理由搪塞过去。

  雌父是见过阿斯莫德的,再次相遇,难保不会认出他来。

  萨古看出他心不在焉,拍拍他的肩膀,等他注意力重新回到自己身上,才接着说道:“既然决定了开始这段关系,就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不要辜负了对方。”

  “答应雌父,哪怕日后你有了雌君,又或者有了更喜欢的雌虫,也不要因此亏待他,要做到最起码的尊重,可以吗?”

  “尊重?”

  诺亚的眼里闪过一丝茫然。

  “雌父,我不明白。”

  萨古笑着说:“怎么就不明白了,从小到大你一直做得很好啊。”

  “不分性别,对每个人以礼相待;遇见分歧,不强行改变他人的想法;发现不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提供帮助……这些事情,你不是一直在做嘛。”

  “可这些都是雌父让我做的……”诺亚小声说。

  “嗯,没错。”萨古看着诺亚,“这些事情,放在你的雌侍身上也是一样的,平常你怎么对待别人,就怎么对待他。”

  “可是……如果他不服从我呢?”

  诺亚忍不住问:“如果我命令他做了他不愿意做的事情,而他忤逆我,我可以惩罚他吗?”

  如果站在面前的是别的任何人,大概都会给出肯定的回答,但萨古上将不会,他反问:“你为什么要让他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呢?”

  诺亚:“因为我想那样做。”

  萨古:“所以你并没有尊重他自己的意愿,对吗?”

  阿斯莫德自己的意愿……

  诺亚不自觉地皱起眉头:“雌父,那种东西不重要。”

  是的,不重要。

  从诞生之日起,诺亚身边的所有人就都以他为中心,他的想法就是他们行动的准则,没有人会产生违背的念头。

  全世界都在告诉他,他是尊贵的雄子,可以高高在上,可以蛮横无理,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他不高兴,别人就不能露出笑容,他讨厌潮湿,天上就不能落下一滴雨。

  他生来就该冷漠,就该傲慢,就该带着不屑的笑容,踩在所有人头顶。

  只有雌父告诉他:诺亚,你不能那样。

  诺亚很听话,他不想让雌父失望,所以一直以来他都认真践行雌父的教导,成为一只和同类格格不入的雄虫。

  但他不明白这样做的原因。

  “我知道,这些事情你很难理解,甚至可能永远也想不明白。”萨古并不强求诺亚理解雌虫的处境,他只在乎结果。

  “但没关系,就当雌父拜托你,不管有没有感情,都要做到尊重伴侣,不强迫不伤害,诺亚可以答应帮雌父这个忙吗?”

  他不自觉地用上了教导虫崽时的语气,诺亚DNA动了,完全没有办法抗拒,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

  可答应之后,他又想起什么,焉巴巴低下头:“雌父,原谅我,我好像已经把事情搞砸了。”

  想到阿斯莫德进医院的原因,诺亚长长地叹了口气。

  -

  治疗结束,安静的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运作的滴声。

  阿斯莫德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纯白的天花板。涣散的瞳孔逐渐聚焦,不久前的记忆慢慢涌入脑海。

  在虫族,不听话的雌侍,是会受到惩罚的。

  惩罚的内容,并不取决于他犯了多严重的错误,而取决于他的雄主心情如何。

  心情好的时候,也许抽上十几鞭就结束了;心情不好时,摘除翅翼,抽筋断骨也是常有的事。

  雄虫可以任意处置自己的雌侍,他们惩罚凌|辱的手段层出不穷,阿斯莫德一直都知道。

  但他没想到这些手段有朝一日会用到自己身上。

  一想起来,大腿后侧似乎又感觉到那种灼热的刺痛,挥之不去。

  受到电击昏迷之后,他醒过一次,昏沉中听见诺亚的声音,他正在和某人通话,开着免提。

  “差不多了吧,拿起来看看烧得怎么样了。”这是终端那头的声音。

  “嗯……变成橘红色了,好亮。”这是诺亚的声音,他一边说着,夹起了火炉里的烙铁,左右翻看。

  “那就差不多了,放到水里过一遍。”

  “小心别烫到手哦。”费恩在那头反复叮嘱。

  诺亚照做,烧红的烙铁刚碰到水,就发出呲啦啦的沸腾声,足以见得温度有多高。

  看着蒸发的水汽,诺亚愣了下:“被这个东西烫到……会很疼吧?”

  “那当然。”费恩心想这不是废话吗?

  “就是要让他疼,不然怎么能叫惩罚呢?别想这么多了,决定好按哪儿没?”

  诺亚半晌没吭声,费恩又是一阵头疼:“你不会还没想好吧?”

  诺亚也很无辜:“我舍不得……”

  实在是阿斯莫德的身体太过美好,要让他亲手破坏,实在下不了手。和费恩商量了半天,好不容易才从一众重口的惩罚中选出了一个最轻的。

  在身上烙字,对于雌虫来说,心理上受到的折磨要远远超过身体承受的痛苦。

  皮肉之苦他们尚能忍受,脸上身上被雄主烙上了永远去不掉的印记,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这个惩罚最开始的目的,就是要彻底毁掉雌虫的尊严,因此烙的字都是最具侮辱性质的。

  “要不就烙脸上。”费恩说,“大家基本上都这样,烙在最显眼的地方才有效果。”

  诺亚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行不行,换一个。”

  让阿斯莫德的酷脸从此以后都顶着一个“贱”字,他光是想想都觉得离谱。

  “那就胸口。”

  “不行,再换。”

  “锁骨。”

  “不。”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费恩怒了!

  “你到底是不是真想惩罚雌侍?”

  这分明是在惩罚他吧!

  他这么一说,诺亚也发现自己无理取闹了,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小声说:“我就是……不想让他自己看到嘛,他会伤心的。”

  隔着终端,费恩狠狠翻了个白眼。

  “那找个只有你能看到的地方不就好了。”

  诺亚思考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把字烙在阿斯莫德大腿后侧,这个地方是视野盲区,除非照镜子,不然是看不见的。

  决定好之后,他调整了一下阿斯莫德的姿势,将他的双腿抬起,锁链绕过腿弯,和手臂绑在一起,大腿后侧的皮肤毫无保留地暴露出来。

  他表情严肃:“我要开始了。”

  “好好好。”费恩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

  烙字啊,这个玩法他都还没有试过呢!

  他忍不住回忆起星网上关于这个惩罚的描述。

  “过水之后,橘红色的烙铁转为深红,刚贴上皮肉时不会有太强烈的感觉,随着时间增加,一秒……两秒……三秒……雌虫开始挣扎嚎叫,烙铁下的血肉抽搐跳动,不久后就能闻到烤肉的焦香……”

  说了这么一大段,费恩嘴都干了,诺亚还没动手,他纳闷地问了一句:“咋了?”

  “没什么。”诺亚把烙铁扔进水里,“我忽然有了一个更好的想法,先挂了。”

  通话猝不及防挂断,费恩一脸懵逼。

  他描述得多妙啊,诺亚咋还反悔了呢?

  诺亚扔了烙铁,费恩说的那些话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他是想要惩罚阿斯莫德没错,但他潜意识里就不想用这样的方式,所以才从一开始就各种推辞。

  一定还有别的方式,既不伤害到阿斯莫德,又能让他明白自己雌侍的身份。

  又在星网上找了很久,诺亚终于找到了似乎能让自己满意的方式。

  刺青。

  和烙印的性质差不多,一样会在阿斯莫德的身体上留下印记,但过程轻松得多。

  就决定是它了!

  诺亚行动力超强,转头就买好了工具,还顺便学习了专业手法。

  一切就位之后,他来到阿斯莫德身前,伸手抚上即将刺青的位置,将事前需要用上的药水在那个地方抹匀。

  敏感的位置被人这样摸来摸去,阿斯莫德睫毛颤动,缓缓睁开眼睛。

  目光对上时,诺亚歪头冲他笑了一下。

  “醒了?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