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五百万合不合适?”

  “要什么五百万啊, 太少了,”中年男人敲了敲桌子,“就算是要一个亿, 对于顾家来说也只是九牛一毛, 这些年的穷日子把你们给过穷酸了是不是?想当年周家也是阔过的, 怎么现在开口要个钱都不敢要了?”

  “爸,”年轻人低声道,“用不用把他的耳朵堵住?”

  中年男人自从把姜沁从医院里成功弄出来后, 整个人都飘了,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屑, “我能绑他一次, 就能绑他第二次,钱弄到手咱们就跑了, 这些年也都是东躲西藏着过的,警察也找不到我们,怕什么?”

  年轻人还是觉得不放心,拿着耳塞过去了。

  姜沁被一双手拽了起来。

  在被拽起来时, 姜沁被绑着的手终于能活动了, 他稍微动了动手指, 在触及到一个熟悉的硬块时, 松了口气。

  耳朵被堵住, 听不见多少声音了, 姜沁的处境越发糟糕。

  中麻药之后, 他睡了多长时间、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通通分不清, 他努力的吸鼻子,辨认周边的味道。

  灰尘的味道很重, 在灰尘之中,他还闻到了一点泥土的土腥味,说明周围有湿润的土壤。

  在几个小时里,除了绑架他的几个人,其余一点动静也没听见。

  是郊区的可能性又大了一点。

  绑架他的人防备心很重,虽然话里也透露了一点信息,但看他看得非常严,眼罩一直没摘下来,手脚也绑的紧紧的,现在耳朵也给他堵上了。

  姜沁仰头,深吸了一口气,忽然道:“我肚子有点难受。”

  这几个人应该是听见了。

  但姜沁戴着耳塞,对于对方的回应也听得模模糊糊,根本听不清。

  对方说了几句话,见他完全不回应,怒骂了一声,接着才想起来,姜沁耳朵被他们塞住了。

  一个人上前,把耳塞又给他取出来,不耐烦道:“问你呢,是怎么个难受法?”

  女人道:“该不会是要生了吧?”

  “我操,你可别这时候生出来,妈的没人给你接生,小心死这里没人给你收尸。”

  姜沁道:“从你们绑我过来到现在,我一口饭都没吃,肚子饿了,不是要生。”

  女人果然上当,立刻道:“他妈的还真是,昨天绑来的,这都下午了。”

  居然已经过去一天了。

  姜沁能确认,顾言煜他们肯定发现了他失踪,因为他在病房消失之前,康滟灵说过去一趟楼下马上回来。

  就是这短短的半个小时时间,他被运出了医院。

  也是就说,康滟灵他们找他应该找了很长时间了,没准也已经报了警。

  几个人商量一番,决定还是给姜沁找饭。

  钱还没到手,姜沁现在还是很娇贵的,得确保他活着。

  喂水的时候,给姜沁喂水的人没耐心,总是洒到姜沁的衣领上,好几次发出不耐烦的“啧啧”声。

  对方干脆扯下了姜沁的眼罩,恶劣道:“我给你放地上了,你自己慢慢享用吧,烦死了。”

  他的意思是让姜沁趴在地上自己用嘴够食物。

  中年男人点燃了一支烟,姿态是在看热闹,嘴上道:“差不多得了,一个大男人怀孕够可怜了,你还让他像狗一样去吃东西,贱不贱?”

  这个中年男人——或者说,姜沁所谓的二叔,姜沁终于看清了他的相貌。

  果然是那天医院门口的人。

  姜沁也看清了他现在所处的环境。

  果然是一个没建成的水泥房里,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个地方竟然有很多的生活用品,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地下的水泥地也没好好铺,疙疙瘩瘩的,窗户什么的都被塑料袋糊起来了,并没有正儿八经的玻璃。

  门口是一个生了锈的铁门,歪歪斜斜的,露出来的缝隙比窗户的缝隙都大,有风从那里灌进来,透过缝隙,能看见外面是泥土路,土壤是湿润的,刚被雨水浇湿过的样子,姜沁刚刚问到的土腥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只看了一眼,他迅速收回了目光,没把探索的目光表现的太明显。

  “哼,”中年男人冷笑了一声,“看见你二叔住这样的房子,很稀奇吧?是不是没见过?”

  姜沁抬眸,目光波澜不惊。

  中年男人道:“也就是你好命,摊上了一个那么好的妈,妈死了还有顾家护着,从小锦衣玉食,哪里懂我们这种人的生活?”

  姜沁问:“什么生活?”

  中年男人道:“你说什么生活?你现在有了眼睛,你不会自己看?”

  年轻人劝了他一句:“爸,你别抽了,每天都抽烟,抽烟有什么用?”

  “你个兔崽子,去年我那一场眼见就要翻盘了,叫你硬生生把我从场子里拉了出来,赔了我们所有积蓄,是,我抽烟是没用,要不是你,我们还用靠绑架人来讹钱?去年就发达了。”中年男人说着就要上手,临到头又生生忍住,“算了,不管是赌发达的,还是这样发达了,到底都是发达,抽烟是没什么用。”

  他嘴上这么说着,却始终没把烟掐灭。

  姜沁差不多捋出来了。

  这群人就是当年周家的旁支之一,之前说周家四分五裂,旁支也都分到了不少的钱,但来财容易守财难,面前的这个中年男人还沾上了赌博,把钱输了个精光,家里只能住得起这种废弃的房屋。

  和流浪也没什么区别。

  这群人,和当年害死他父母的人,有没有关系?

  不管有没有关系,先想想办法怎么求生,总不能真等着顾言煜拿着赎金来。

  姜沁的习惯,还是第一时间相信自己。

  他可以对顾言煜动心,可以和顾言煜关系近,但到了这种时候,对顾言煜的信任……也不能说一点都没有,但比起相信他,更愿意自己想办法。

  不过他的身体不方便,这里又人生地不熟,逃掉的可能性还是很低的,最大的可能性,还是想办法把裤子里的手机弄出来,向外界发送求救信息。

  姜沁思考了片刻,对着中年男人道:“反正你马上就要发财了,这笔钱应该算是拿到手了,我一个怀孕的人对着你们三个人也跑不掉,把我的手解开,让我吃顿饭吧?”

  中年男人被触发关键词,甚至把烟都捻灭了,凑到他面前,“什么玩意?你确认姓顾的会出这笔钱?”

  姜沁面不改色,“这对他来说就是小钱。”

  中年男人被他这句话给逗乐了,连

  连道:“好,行,给你解绑吃饭。”

  他儿子闻言,立刻瞪大了眼。

  但也许是长期浸淫在父亲的淫威之下,哪怕对此抱有疑虑,听见父亲催促着说“解吧解吧”,还是给姜沁松开了手腕。

  姜沁充血的手终于能放松放松了。

  在三个人的注视中,他一口一口把饭吃完——其实也算不上是什么饭,就是一块干掉的面包,咬在嘴里很难嚼。

  姜沁吃完后,自觉把双手并拢,调整了一下姿势,“绑吧。”

  他又补充了一句:“我配合你们,你们可千万别撕我票。”

  中年男人听见他这句话后,直接给逗笑了,“怪不得这么听话,行行,你放心,钱没到位之前,我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眼罩也不用戴了……我现在算是知道姓顾的为什么这么喜欢你了。”

  姜沁第二次被绑,他缩在墙角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感觉到手机一点一点被拔出来,他松了口气。

  随后,头靠在墙上,一动也不动了。

  难得有这么寂静的时候,可以这么安安静静、心无旁骛的发呆。

  其实绑匪的态度,并没有让他感觉到安心,反而很紧迫。

  能把他从医院里神不知鬼不觉的弄出来,证明这几个人也是很聪明的,这样的人,却在把他绑回来后,待他出乎意料的宽容,摘下他的眼罩时,也没怎么犹豫。

  除了钱没到位这一层关系,还有更糟的一种可能……对方根本不打算留活口。

  受身体限制,姜沁能做的有限,仅仅是把消息给传递出去,就已经极不容易。

  这种时候,他忍不住去想,科技这么发达,怎么把手机全弄成触屏的,一个按键也不留呢?

  现在这么盲目的去摸,光是分辨在哪个界面就用了很长时间。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姜沁觉得很冷。

  现在是冬天,这栋房子也不怎么保暖,不四处漏风就不错了,姜沁穿得很少,身体一直在发抖。

  面前的几个人都准备开始睡觉,年轻人瞥了一眼姜沁,问中年男人:“爸,要不要给他盖点东西?”

  “不用,冻不死就行,”中年男人说着,在稻草铺成的床上翻了个身,“老子睡觉都只能穿棉袄睡,上哪给他整棉被去?”

  三个人缩成一团,其中两个睡了,另一个人守岗。

  后半夜,姜沁被冻得麻木了,守岗的人一直在打哈欠,头一点一点的,最后撑不住,靠在同伴身上小憩。

  这时,姜沁听见了一点很细微的声音。

  他旁边的一扇窗户那里,有塑料袋响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