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伴星引力【完结】>第98章

  自从我失去主要收入来源以后,我在韩晓昀的奶茶店打了一个月的工,拿到工资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辞职买了辆二手电瓶车。韩晓昀问我为什么不干了,我说送外卖挣得多。

  他的奶茶店也才刚开始盈利,我不想他每天额外花钱给我点外卖。

  “能挣多少?”

  我告诉韩晓昀我有不少同行月入过万,他很惊讶。

  “月入过万?那每天得干十个小时吧?”

  “十四。”我告诉他。

  一天十四个小时,一周七天,结果第一个月干下来,拿到手的钱离过万还有一段遥远的距离。为了多打探打探消息,看看哪里的配送费高,午饭时我会将电瓶车停在商业区附近,各大平台的外卖员们往往聚在这里闲聊,五颜六色的小马甲三五成群。

  夏天很快就到了,我经常被烤得头昏眼花。这活干到现在,我也没见过五位数的工资,我一度怀疑这是外卖平台为了哄骗我们入行而进行的营销。

  最享受的还是下班回家的路程,虽然漫长,但是模糊人视线的太阳睡去了,月亮从云层后探头。我往往会选一单顺路的订单完成,这是我的“回家单”,多少配送费都接。

  一想到回去就能看到我哥,夜里能抱着我哥入睡,我就觉得这份工作比CICI要好千万倍。

  现在我下班比池易暄晚,好在他会给我煮夜宵。

  挂面煮起来很方便,买点小青菜,再买一大块卤好的牛肉放进冷冻室,下面条的时候他会切两片放进去。出锅之前往汤里放一点酱油、洒一点盐,就是一碗美味的牛肉面。

  他经常坐到餐桌前看着我吃。我边吸溜边问他不加班吗?他说:不缺这一刻钟。

  有时候公司聚餐,难得老板请客,池易暄不动声色往多了点,吃不完的全部带回家给我。白天送外卖,看到订单上的山珍海味我总是忍不住流口水;晚上回到家,看到餐桌上的刺身套餐,我简直像头饿狼,狼吞虎咽吃完,瘫在餐椅里拍着肚皮,我哥会说我是小猪。

  ·

  出壳的蝉扯着嗓子唱歌,最近妈妈刚刚完成骨髓移植前的化疗与巩固,进移植仓之前她和我们打电话。视频接通后,她的脸颊粉红,我知道那是她刚涂上的腮红。

  “不要饿着自己,钱可以再赚,人生就是从无到有、再从有到无,这再正常不过啦。”

  最近她总是说这句话。

  池岩已经将房子抵押给银行,应该足够负担起她的医药费,他已经默认拿房子换命,妈妈可能也已经接受了现实,可是池易暄却有一个记事本,上面写着他接下来几年计划存下来的钱,总额等于我们欠银行的本金加利息。

  记事本就放在窗台上,我趁他洗澡时翻过几次,发现他的换算单位是奖金、客户,他从来没有将我包含进计算等式里。

  三十岁不到的年轻人,决心在几年内赚到赎回房子的钱。

  我知道妈妈这句话既是讲给她自己,也是讲给池易暄听。

  晚上我有点失眠。池易暄在客厅加班,他总是坐在茶几前工作,背弓着,像只伤心的虾米。

  午夜的乌鸦在怪叫,我听见他的脚步朝卧室走来。

  房门被轻轻推开,池易暄问我:“没睡着吗?”

  我摇头,坐在床头翻看起我们的相册。

  池易暄从床尾爬上来,爬到我身边,背靠着床头,歪过头来看我手里的相册。厚厚一大本,这样的相册我还有许多本,足以装满我的28寸大行李箱。

  他的笑脸如此生动,欢乐如此真实,手从照片上抚过,好像能给予我力量。

  翻动到某一页时,池易暄的食指点在了一张照片上。

  那是一张我的照片。

  当时罗马的广场上有乐队在表演,我听到了熟悉的旋律,想和我哥跳这一首《Putting on the Ritz》,于是抛砖引玉,从观众席起身,在节奏停顿时拍手,先在上方拍一下,再在下方拍一下,转个圈,脚在地上胡乱踢踩两下,这就是我跳踢踏舞。

  池易暄先是扶额,酒窝却凹陷下去,笑意无法遮掩,爬上了眉梢。

  我越跳越起劲,能逗他开心也算一种成功,最后他笑得简直要在地上仰过去。虽然没能邀请到他,但是一位围观的阿姨加入了我,她的舞姿更为专业。我立即去模仿她,我俩在石板路上蹦蹦跳跳,忽然听见一声:

  “白小意,看我!”

  没料到池易暄会在这么多人的地方叫我“白小意”,这是独属于我们的暗号,我顿时有点不好意思,一下就落了拍。

  他竟然从我的书包里拿出相机,将镜头对准我:“我来拍你。”

  镜头后的他面带笑意,我压下逃跑的冲动,深吸一口气,尽力回想着以前他教过我的动作。

  踮起脚尖是“偷偷摸摸”,脚跟往下跺是“蹬自行车”,脚尖连敲地面是“生气的妈妈”。

  这一刻被他定格下来,我的身后是罗马夏日,咖啡厅的拱门上爬满蔓藤植物,长肥厚绿叶、开米色小花。

  这是为数不多的,池易暄为我拍下的照片之一。

  “你的照片好少,以后多给你拍一点。”他感叹道。

  我自恋地摸着下巴,臭屁地挑了下眉毛,“怎么?被我帅到了?”

  他一下子就笑了。

  我合上相册,和他在床上躺下。

  “想好下次去哪里玩了吗?等妈妈好了以后,我们再出门旅游吧。”

  “好。”

  我握住他的手,重复她说过的话:“人生就是从无到有、从有到无,还会有‘有’的时候。”

  “好。”池易暄说。

  也不知道他到底听进去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