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敬英想跟仇文谈谈仇冰河的教育问题, 但他说了老半天，仇文不觉得仇冰河哪里有问题。
学得进去就学，学不进去就算了, 反正仇文能养仇冰河一辈子，仇冰河以后说不定还会成丧尸, 跟着丧尸们一起玩玩闹闹, 在陆地上撒欢, 那多痛快？
得知仇冰河明白怎么区分机器和生物, 仇文大喜, 连连称赞仇冰河聪明, 不愧是他的孩子。
最后关敬英放弃了。
他算是明白了，仇文养的孩子性格确实好，但除非天赋异禀，否则不可能在学问上拔尖。
虽然给孩子施加过大的压力不妥，但这半点压力都没有，仇冰河也没有动力去学去进步啊。
而仇文这个天才只会在仇冰河的学习中起反作用, 看仇冰河坐一会儿就开始替仇冰河闷，他给自己的宝贝闺女端水送吃的，还问她要不要看看电视放松放松。
“爸爸，你别打扰我。”仇冰河的学习热情是十分高涨的，虽然她基础差的离谱。
被女儿拒绝的仇文再次郁闷了，他重新回到房间自闭。
关敬英又得去安慰仇文。
丧尸基地很清闲, 唯一有活干的就是夏至这个老头，其他人类在基地闲着也是闲着, 教教仇冰河这个异类倒是挺有意思的。
何洛当年读书的时候文科成绩相当不错, 只不过如今这个年代，文科发挥不了太多实际用途, 最多学外语翻译翻译国外基地的论文和研究成果，但翻译的前提还得是精通各专业的术语。
一般搞技术的都看不上他们这群只会搞文艺的，好在仇冰河并没有接受这类风气的熏陶，只要肯教她就能学，虽然她学得特别费劲就是了。
何洛喜欢过仇冰河，他觉得仇冰河来自人类社会以外的地方，纯粹，不沾尘埃，但他没想到这姑娘脑子也是不沾尘埃的。
教了三天之后，他看仇冰河就只剩下了一肚子火气。
“你到底是怎么满脸自信地把这狗屁不通的东西给我背下去的！！”何洛捶桌。
“我说我不记得了。”仇冰河带着笑，“你让我不能停下，继续背，我只能这么背了。”
“别人背不出来都是细声细气含糊着过去的！”何洛脸都憋红了，“你直接来一句‘我忘了’，还喊那么大声，几个意思！”
“就是我忘了啊。”仇冰河很无奈，“我也没见过别人，反正我自己就是这样的。”
“你哪来的底气啊！”
“为什么要底气？”仇冰河更不懂了。
何洛差点被仇冰河气死。
他指着仇冰河，手指颤抖，半天说不出话来。
仇冰河虽然不理解自己错在哪儿，但她也没再顶嘴，只是关切地问了一句：“老师，您还能活得下去吗？”她感觉何洛随时会嗝过去。
“我活什么啊我活！”何洛怒吼，“我也死了算了！！”
原先仇冰河管他叫老师，叫得他心里舒畅。现在听到老师两个字，他恨不得原地吊死自己，毕竟跟在老师两个字后头的就没一句好话。
丧尸们天天围观上课，他们被禁止夸赞仇冰河，只能跟彼此小声交流。
他们觉得仇冰河进步挺大的，夏至和何洛总喜欢跳脚崩溃，关敬英的情绪就很稳定，从不乱发脾气，顶多就是一声不吭地坐在那儿，像个雕塑一样。
仇冰河感觉自己虐到了何洛，而且虐得比程东洁要深。
她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周颖莺，周颖莺只表示幸好自己不是仇冰河的老师，不然她俩这朋友就当不成了。
仇冰河还是不明白，不过她学了很多新东西，那些东西都很有意思。
【有意思？】周颖莺问她，【你不觉得难学进去？】
【还好啊，我慢慢来嘛。】仇冰河确实觉得学习还挺有趣的，她知道了很多新的知识，感觉对很多事物有了新的看法。
周颖莺感慨：【可能因为你不是被按头逼着学的吧。】也不需要考试，所以对学习这件事没有抵触情绪。
【你为什么非要往人堆里钻呢？】周颖莺还是搞不明白，【我有时候真想跟你换一换。】
【因为我搞不懂人类。】
【只是因为这个？】
【对，我想弄清楚人类世界的运行规则。】这几天仇冰河对自己的能力有了初步的认知，她没本事做那个很厉害很厉害的人，她改变不了人类，这种想法本身太荒唐了。
但她还是想先把那些知识学进自己脑子里：【你觉得我能帮我爸爸吗？】
【帮你爸爸？】周颖莺有些意外，【怎么帮。】
【我还没想好。】仇冰河有意识地想去摸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但她心中只隐约有了个轮廓，还没找头绪和脉络，【要是我能像郭天盟一样就好了。】
【这可有难度啊。】周颖莺有些惊讶。
【是啊……】仇冰河很低落，【而且我知道人类想拉拢我爸，只要我爸还在，他们就不会为难我。如果我真去了人类那儿，他们马上给我捧上高位，那也不公平。】
【咱们这儿不会给你实权的，你得自己去争取。】周颖莺回得很快，【如果你真有那个能力，那你还管什么公不公平？】
周颖莺继续回：【如果你真有那个本事让丧尸和人类和平共处，那何必从头做起白白蹉磨时光？有那个权力就用，用得快反而是好事。如果你顾着自己的脸面，先去打杂，那中途出了大事该怎么办？】
【当然了，前提是你有这个能力。】
仇冰河看着这段话，觉得自己懂了周颖莺的意思。
她在看这段对话的同时，郭天盟也在监视她们俩的沟通。
通讯器毕竟是基地的东西，专门有一批中央基地的工作人员负责监督丧尸方面的信息。
丧尸们天天看影视作品和小说，监督的工作人员跟着他们看。丧尸们选片那是不管好坏的。能进中央基地任职的工作人员那都是脱离低级趣味的，他们从不看一窝人聚在一起谈恋爱的电视剧，也不看烂俗跳脸杀的鬼片。
这段时间他们被折磨得够呛，好不容易仇冰河这儿有动静，他们在仇冰河表示自己要学习的时候就上报给了高层。
而这次仇冰河和周颖莺一聊起来，他们直接通知总负责人郭天盟。
郭天盟围观了全程。
眼下带着淡淡青色的郭天盟不发一言，他的手指在桌面轻敲。
“我好像被嫌弃了啊。”郭天盟脸上还带着微笑，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表情，“学习……老师……找个靠谱些的‘老师’送过去吧。”
“副部长？！”
“如果她坚持不下来，那就当陪她瞎闹一通了。如果她真想来人类世界，那起码保证她的思想在安全范围之内。”这不一定是坏事。
给他做报告的人沉默了。
“仇文最近有动静吗？”
“他在高强度搜索‘女儿和父亲不亲近了怎么办’。”
郭天盟：……
他让人调出仇文的搜索记录，结果他发现仇文此时正在搜索“人类重新长回去的可能性。”他完全不能接受女儿的独立啊。
丧尸基地里，仇文缩在角落处，他已经连续几天精神不振了，也不吃丧尸。
“仇先生，多少吃点吧。”关敬英手里拿着丧尸的断肢，“我知道您很难受，但你也不能不进食啊。”
“刚才冰河也向我问您的状况来着。”关敬英把断肢往仇文的方向递了递。
“你告诉她我最近没吃饭的事了？！”仇文警惕。
“没有。”
仇文松了一口气，可这口气松了之后仇文又开始不满意了：“她都不进房间看看我，她没那么在乎我了。”
“冰河想进来，我没让她进来。”关敬英安抚仇文，“现在仇先生见到冰河之后会更难过的吧。”
仇先生现在就是个不愿接受现实的老父亲，他隐约意识到了仇冰河的想法，但他不敢去相信，也不愿意深入去了解。
“敬英。”仇文声音有些微颤。他伸出双手，比画出一段小臂长的距离，“这孩子是我从这么大开始养的。”
“我知道。”关敬英眼看仇文眼中又开始积蓄泪水了，他连忙抽出纸。
“她小时候真的什么都不懂，又烦人又臭又脆弱。有时候我偷不到婴儿用品，我还得帮她洗尿布。”仇文嘴唇发颤，“但是她后来会叫我爸爸了哦。”
“她喜欢趴在我身上睡觉，喜欢抓着我的手。我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仇文深吸一口气，他差点说不下去，“以后她会离我越来越远对吗？”
仇文一想到以后仇冰河会和他保持距离感就觉得难受。
“我还想抱抱冰河，我想让她一边叫我爸爸一边蹭蹭我。我想和她一起趴着睡觉，我不要被疏远。”仇文抓住关敬英给他擦眼泪的手腕。
关敬英问：“那您为什么不阻止冰河呢？”
仇文没有回答。
“您舍不得阻止她……”关敬英叹了口气，“您知道人类是会长大的。”
“如果无法阻拦，那您应该做好慢慢放手的准备。”关敬英把丧尸胳膊塞进仇文的怀里，“先吃饭好不好？”
仇文捧着断臂：“我真的好难受。”
关敬英搂着仇文。
“我想让自己状态好起来。”他已经习惯了死亡与分离，可现在这感受对他来说是新奇的，他不喜欢，但也摆脱不了，“我没法让自己状态好起来。”
关敬英只能轻拍仇文的身体，他知道这种事没法安慰：“那我们慢慢等，等这种情绪过去。”
“呜呜呜。”仇文又郁闷了。
关敬英在仇文脸上猛嘬一口，打断了仇文的情绪。
仇文睁大眼睛看着关敬英。
关敬英已经变成了红色，但他的表情还是一本正经：“哭一声亲一口。”
仇文只觉得不可思议，这孩子居然偷用自己的战术来对付自己？
仇文：“呜呜呜呜。”
他哭了很多声，他可以一边难过一边享受关敬英的亲吻，这两种情绪互不干扰。
仇文流着泪指着自己的面颊，意思很明显——亲吧。
关敬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