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温学精神看起来好多了,他打开房门到走廊的栏杆旁坐下,盯着院子里那棵还没长出新芽的桦树愣神,通灵花精的形体似乎更真实了点,在他旁边倚住栏杆,伸手一挥旁边一株刚刚发芽的花草便掉下了几片叶子。
不久后齐安打开房门,见他一早就在坐着连忙走过来,将一件外套披在他身上,说话时冒着白气:“怎么起的这么早,连件外套都不穿。”
“说好的教我。”
温学圆溜溜的眼睛一错不错盯着他,没多时齐安就败下阵来。
齐统领抱着猫慢悠悠走过来,猫咪趴在怀里似乎还没有睡醒,懒洋洋打了几个哈欠。
“这猫怎么就成你的了?”齐安路过时随口问了一句。
齐统领没说话,坐到温学身边,从口袋里掏出来根小鱼干。余陌跟着温学压根吃不饱,伙食又差,如果不是徒弟悄悄投喂好几次估计他早归西了,由此他得出结论,温学不适合养宠物,也不适合在街上捡小动物。
齐安持剑先是向温学展示了一套基本的剑法,边做边说着每一步的注意事项,后来温学握剑,齐安在他身后抓着他的手腕一步一步很是耐心地教,两人呼吸靠的很近,做起动作来不紧不慢。
这一幕倒是让祝景灏想起了当初余陌教他的模样,只是这样温馨的场面是不存在的,余陌总是懒懒地看着他,手边放着一大把小石子,有做错的地方他就会顺手抓起小石子弹向不对的地方,总之一天下来身上全是石子砸的印记。这种方法虽然不近人情了些,但是不可否认祝景灏也因此进步迅速,一般人几个月学会的剑术他一周就能做到让余陌满意。
但就在这时余陌隐约觉得空气中好像混进了一丝不同的气息,他伸出爪子在齐统领手背上轻轻挠了几下。
“嗯?怎么了?”
余陌比划着写了个“人”字。
齐统领脸色立刻变了,刚站起身就听到通灵花精急忙喊道:“有人来了。”
“怎么会?”
现在齐家只剩寥寥几人,外面的人早就死的死跑的跑,就算活着也不可能来这里了,因为齐家和外面一样,也没有粮食,只是在熬日子罢了。
齐统领话音刚落,府殿的门就被一脚踹开,紧接着两队人不由分说冲进来,将在内的三人一猫团团围住。
齐统领立马护在齐安身边,拔出剑与闯入者对峙。
“你们是什么人?”
门外又有脚步声响起,随后便有一个身量和齐安差不多的男人走进来。
他穿着丝绸,衣服上尽是金线银线缝制,黄豆粒大小的眼睛掩在厚厚的眼皮下,在三人身上来回逡巡,然后丝毫不犹豫地命令下属开始进屋砸东西。
齐安急了,他认得这个人,这就是他那混蛋父亲养在外面的私生子,如今居然闯到他这里撒泼了。
“齐宏,你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继承家业啊。”
齐宏无不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齐统领见他们开始动手,于是一步向前踹开挡在前面的人,想去阻止。
但齐宏叫住了他:“你就是齐统领,你听着,现在齐家归我管,你以后是我的人,现在我命令你不准动!”
“放屁!”齐安将温学护在身后,将手中的剑一并给了他,“父亲还没有回来,齐家岂容你这个杂种撒野?”
“杂种?”齐宏冷笑了一声,一脚踢开挡路的猫,从身边人手里接过张折起来的纸,丢到齐安身前,“你先看看这是什么?”
齐安伸手接住立即打开来看,但只看了一眼便让他浑身血液都冷了下来。
那纸上明明白白写了几个大字——
若吾不归,则宏为任。
齐安双手颤抖,他反复确认好几遍才勉强反应过来。父亲不会回来了,他临死前将齐家的一切都留给了齐宏这个私生子。
怪不得齐宏能从别的地方调来这么多人,怪不得他今天敢趾高气昂地来侵占府殿,原来是这样……
想到这里,他也不免自嘲一声,也对,他一个病秧子,父亲怎么会让他接任齐家呢?
余陌措不及防被踢了一脚,窝着的火气顿时升腾而起,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瞅准齐宏的脖子身形敏捷直接窜了上去一口咬住。
“喵!——”
血花四溅,场面瞬间失控。
齐宏带来的人纷纷将剑指向中间三人,齐安抹了把脸转过头对温学道:“你先回屋。”
然而温学却摇摇头:“躲有什么用呢,早晚都是要死的。”
齐宏抓住余陌的身子用力将他往下扯,但余陌咬的死紧,用蛮力的话他的脖颈就此断掉也有可能,于是他随手从旁边弟子手中夺过剑。
余陌眼角只感觉到一道寒光闪过,他果断松了口,朝张开怀抱的齐统领那边扑去,稳稳落在后者怀里,又迅速爬到肩头,以免干扰到防御和出剑。
血液喷涌洒了一地,通灵花精和院子里那棵巨大的桦树在混战中也被染上鲜血,显得诡异而血腥。
余陌穿梭在众人之间,爪子经过处在皮肤上留下几道深深的抓痕,落到地上自然印出个血猫爪。
“齐安小心!!”
温学突然喊道,与此同时一柄亮剑自齐安背后袭来,对方人太多,齐统领只是刚和齐安分开一秒钟就被齐宏的人有机可乘,来不及多想他猛地扑向离他三四步的齐安,两人滚着倒在走廊地面上。
齐安踉跄爬起来,却瞧见自己手上不知何时沾满了鲜血,他惊慌失措看向躺在地上的温学,而后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温学,你、你怎么了?别吓我……”
两行泪滴落到温学唇边,他伸出舌尖尝了一点,又苦又咸。
旁边的通灵花被某道剑划破滚落到地上,花盆碎裂,花枝脱落,即将盛开的花骨朵带着血孤零零半挂。
温学伸手去够,似是坦然又似是惋惜:“快开花了啊……”
齐安去捂他的胸前的血窟窿,发现怎么都止不住血,温学抬起手,握住他的,轻声道:“其实……你可以叫我小博的,温学这个名字是爷爷起的,但他总是叫我小博,他说博学多才,希望我有一天能出人头地……”
齐安哑着嗓子,一个字说不出来。
余陌尖利地叫了一声,齐统领心领神会,眼下也只能试一试了。
于是他找机会翻身上墙,用剑划破掌心,沾着血渍在半空中画符,紧接着符的模样闪烁几下,彻底暗了下去。
真是奇了怪了,之前他们都是以自己的实体出现在过去,如今不仅莫名其妙穿到别人身上,连自己的法术也无法施展了,余陌心里更是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这种种迹象,仿佛是在针对他一个人一样。
“师尊,不行!”
祝景灏刚说完,一脚踢下一个试图爬上来的人,转头一看,却被眼前的景象骇了一跳。
一道极强的灵力从走廊处横扫过来,瞬间击退所有围上去的人,他们纷纷倒地再也起不来,伏在地上哀嚎喊疼。
“该死,你们该死。”
光芒渐渐散去,中心站着一个人。
余陌跳到齐统领肩上,舔着爪子轻轻叫了一声。
结束了。
通灵花精站在温学的尸体旁,齐安不知什么时候倒在地上像是睡着了,她冷冷地看了眼在场的人,在自己周边设下一道屏障,然后跪在地上。
温学身上几道白光从身体抽离,然后缓缓转移到通灵花精身上。
“她这是在尝试复活他?”祝景灏问道。
“是的,不过已经晚了,黑白来了。”
“师尊你能说话了?”
“嗯。”
他懒懒地趴在肩上,等着一切结束。
果然下一秒正如余陌所说,通灵花精抽到一半像被某种强大的力量反弹了回来,后背狠狠撞上走廊的柱子,手中的白光迅速消散。
“不要!!!”
她慌不择物急忙将白光引入温学手上的铃铛手环,但是大部分还是消散了。
毕竟魂魄在烈日下没有遮挡是不可能存活的,太阳灼热的温度会瞬间将其烧到魂飞魄散。
她只抓住了一缕魂魄。
齐安唇边溢出一丝鲜血,他挣扎起身,想要去碰小博冰冷的尸体。
通灵花精眼底通红,瞳孔中看什么都是一副陌生的姿态,她将目光定在齐安身上——这个罪魁祸首。
“糟了,快阻止她!”余陌说了这句话后又突然意识到这已经是过去发生的事了,他们阻止不了。
果然祝景灏在他话落飞上前的那一刻被一道看不见的灵力又挡了回来。
“算了……”
余陌认道。
强劲的灵力将齐安狠狠甩向院子里那棵巨大的桦树,使整棵树都随之一颤,掉落碎枝惊起鸟雀。
最后他动了动嘴唇,说了两个字,可是没发出声来就永远地安静了。
余陌猜测,那应该是温学或是小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