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捏起那片树叶子，端详了一会儿，可上面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普通的桦树叶而已。
但普通的桦树叶子不会自己溜进屋里来，更不会钻到这种地方。
能做出这种事情的，除了祝景灏，余陌想不到第二个人。
清晨阳光暖和，照在深秋凉了一夜的地面。侧殿里齐盛精心准备的饭桌上，祝景灏望着脸色似乎更冷了的师尊一头雾水。
难不成师尊没看到？
可他是凭着对屋内温度的感知将叶子送去的，叶子应该会落到师尊身上，师尊早上醒来不会看不见。
那就是他放的太明显了，师尊这么聪明肯定一想就知道是他放的，那师尊是因为这个生气吗？
他惴惴不安，夹菜时余光不自觉向旁边飘，似乎要从余陌冰冷的面色下看出一丝端倪。
余陌还在气头上，他发誓等祝景灏低头乖乖认错的那一天才会原谅他。
然而他刚发完誓，下一秒就意识到，其实祝景灏早就跟他道过歉了，从被识破后第一次见面，祝景灏就乖乖道歉了……
那就收回这个誓，改为祝景灏什么时候主动将事情原委和盘托出什么时候他再原谅他。
嗯，就这样。
“看我干什么？吃饭。”余陌察觉到祝景灏一直在装作不经意看他，他想忽视，可这道目光太过炽烈，他没法视而不见。
“师……咳，冥使大人，不知一会儿可有空闲聊几句？”
祝景灏试探开口，突然间从师尊切换到陌生称呼他很不适应，而且怪怪的，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酸苦。
余陌还未应答，齐盛就抢先道：“两位公子可以先在附近转一转，有什么需要配合的尽管说，我们这虽然不比帝都富庶，可东西还是非常齐全的哈哈哈。”
余陌没有理会，而是回答祝景灏的话道：“闲聊没空，不过关于正经事还是可以说两句的……”
祝景灏唇角一勾，但用勺子舀了口汤挡住了。
“比如，这里不仅通灵花奇怪，连桦树叶子都有成精的趋向。”
祝景灏一口汤差点呛住：“……”
师尊果然知道。不过他也没想刻意瞒着，这种小技巧一眼就能瞧出来，就算他不送那片小叶子，师尊也自有办法解决这件事，只是……他想和师尊一起而已，既然师尊收了他的线索，就一定会带他一起。
饭后，余陌拒绝了齐盛的热心帮忙，自己一人在小镇上闲逛，不出所料，家家户户门口都种着一棵桦树，而且被修得整整齐齐，笔直的树干上唯有被砍去的旁生枝丫留下印记，像一颗颗眼睛似的，看久了直叫人心里发麻。
他走近一户人家，更近地观察桦树。
“这是什么花？”
冷不丁一道声音响起，把余陌骇了一跳。
他本就不爽的心情此刻雪上加霜，眼带杀意朝身边一望，发现来人是祝景灏。
……
刚刚他看得太过专注，一时竟没有听出是谁的声音。
“这就是通灵花，只不过是普通的通灵花，没有意识和灵体。”
“长得好小啊。”
祝景灏蹲下身和余陌挨得极近。
余陌不动声色往旁边一挪，道：“它小时候是这样的。以后成熟了就会长很大。”
“师尊还在生我的气吗？”
“……这种东西一般只在山上有，出现在这里一定有原因，而且它是阴性植物，桦树是阳性植物，两者相生又相克，实在不适合栽在家门口。”
“师尊怎样才会不生气？”
“……依我看，这里的阴阳平衡状态一定出现了问题，这边盛行祭祀，兴许与这个有关。”
“师尊，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你打我骂我都行我不还手，求你，别不理我。”祝景灏眼眶里湿润了些，多日积攒的情绪此刻有了决提前兆。
余陌长长叹了口气，抬起眼对上他的，但没过几秒惨然败阵。
这双墨色的桃花眼专心盯着人看时可真是绝杀的武器。黑色瞳孔里映出他的脸，却包裹在一片晕了的水汪中，显得异常易碎。
他干脆坐在地上，采了一朵通灵花拿到眼前：“那你好好跟我解释一下。”
祝景灏沉思一会儿，问道：“师尊想从哪开始听起？”
余陌有些发笑，刚想开口说“全部”，却见祝景灏脸色猛地僵住了。
“？！”
几乎一切都是在转瞬之间，那不足一秒的时间里，余陌只看见了对面人瞳孔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还因暖阳而反着刺眼的光。
那是刀！
余陌立刻警觉起来，可这个速度刀尖显然已经距他的后背不过一寸，躲不过了。
他想到，这刀应该不会致死，那就没多大事了。
可面前突然剧烈一晃，笔直修长的桦树开始诡异倾斜，而他被一道猛力扑倒，落入了紧实温暖的怀抱。
“呃……”
耳边传来一声低喘，余陌手环在祝景灏后背，登时就感觉有股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落在手背。他开口想问祝景灏，眼瞳中闪过一丝红光，与手上的红线呼应朝着面前那道人影袭去。
就在红线即将碰到那人的时候，余陌和祝景灏身下却骤然一空！
这一招来的太突然，两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就直直向下坠去。
视野没了光，乍然闯进黑暗里让两人都不太舒服，周围不知是什么地方，下落时总有绳子一样的东西横七杂八，一旦勒住难受无比，像掉下悬崖被树枝挂住但树枝不堪重负断裂再次下落，如此往复，不仅不会停下，还会让整个过程痛苦百倍。
余陌趁他受伤使不上力措不及防将两人体位掉转过来，使自己在下面首先承受。
“师尊？！”
“别动！”
余陌制止了他的挣扎，死死抱着，身下不断承受撞击，他抿着唇一言不发，将断骨的痛咽下喉咙。
祝景灏见挣扎不过立马在余陌背后垫上一层防护，嗓子里温热的液体涌上来，他憋着，可还有一丝流到了嘴角。
寒意渐浓，应该是快到底了。
一声闷响，余陌后背结结实实砸在地上，嘴里漏出一声闷哼。
“师尊！”
祝景灏连忙起来，黑暗里去摸余陌的脸。
“我没事……咳咳……”
余陌指尖一簇火苗点燃，照亮他们所处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