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玄幻奇幻>养徒弟要趁早>第39章 酒后情迷

  “我让你去调查的东西,有结果了吗?”

  幽暗静谧的黄泉路,拿着路引往生的鬼魂排列整齐等待着进入冥府,无边的黑暗只有两侧有抹昏黄的光为他们照亮。

  冥王靠在黄泉路边的栏杆旁,脸上的青铜面具使他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也看不出喜怒。

  穿着宽大衣袍的摆渡人将船停靠在岸边,低头恭敬地回道:“我主息怒。自从百年前那场大战,多件冥器流落于人间,这虎魄刀自杀主之后只在人间出现过两次,一次是伤了我最爱的人,而另一次……”

  他掀开自己宽大的白袍,右手从上伸到后面,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直直翻折到背后,再一用力从背上撕下一块东西来。

  像极了撕碎皮肉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而那块东西从白布中显露,当即发出了尖锐的婴儿哭叫声。

  他竟是从自己背上撕下一个婴孩来!

  婴孩惨白的皮肉发着青灰,全身上下只有层皮包着骨头,腹部还残带着脐带,长长一条格外瘆人。

  没了依附物他便失了安全感,睁开黑洞洞没有一点眼白的眼珠,似乎是在盯着把自己拿开的摆渡人,也似乎是在借着这层伪装窥探这世界的一切。

  摆渡人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想把他拿给冥王看一看,又怕这个样子冲撞了他尊贵的身份。

  “这个还没出世的孩子,他连父母的爱都不曾感受过半分,也没来得及看看这世界的美丑,夭折的孩子甚至都不能轮回……”

  “好了,”冥王做出个暂停的手势,近日繁忙的政务在阴惨啼哭的加持下令他更加烦扰,他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拂过婴孩皮包骨的脸颊,“让你能带着他在这里做个摆渡人已经是我最大的容忍了。”

  “你若不识好歹,休怪我按冥界律条将这小崽子丢到忘川河里去。”

  摆渡人住了声。

  还未出生就夭折的孩子没有阳寿,他们没法和其他的鬼一样凭着路引过黄泉,若是家里有为他们超度祈福的,或许还能靠这一段经文的庇佑踏过冥府之门;但是大多数,只能在河的彼岸翘望。

  他在黄泉当了二十多年摆渡人,每日来来回回送过太多亡灵,也见过太多夭折的孩子,尽管心里还存了一点人间的残情,也早随着黄泉的冷风一同散了。

  但是这个孩子不一样。

  那日冥使余陌从人间归来,别的鬼或是畏惧或是敬佩,都离他远远的,他一个人的身影在又长又孤寂的黄泉路上拉得很远。

  余陌一只脚踏上船,却停住了,低头从自己腿边拎出来个死婴。

  他心下一慌,想着这孩子定要魂飞魄散了,连冥王也要敬三分的人竟敢这样冒犯,于是悄悄哀叹一声。

  但是余陌拎着这个孩子看了一会儿,然后丢给了他,留下一句“这个孩子和你有缘,你养着没坏处。”

  只剩个皮包骨头眼睛都还没有睁开的婴孩伏地爬了几步,摸索着他的腿爬上了白袍,身上的血沿着留下一道鲜红的印记。

  他把孩子捆到背上,这样不耽误划桨,渐渐就养了起来。孩虽还是鬼样子,但终究是比最初时好多了。

  “据我所知,虎魄刀现在还在你儿子手里,你应该告诉过他怎么样才能把这阴邪之物的力量发挥到极致吧。”冥王拍拍他的肩,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笑。

  “希望他不要让我失望。毕竟他的父亲能做到,我相信他也可以。”

  “虎父无犬子,你说对吧,”冥王转身,在自己衣摆处擦了擦刚刚碰过死婴的手,“薛源——”

  宽大白袍下的人浑身一震,在这暗无天日的黄泉,没人问过他的名字,甚至都没有人主动与他交流,他只是个摆渡者。与他有接触的,也只是一批批不同面貌但相同里子的亡魂,连他自己都快忘了自己叫什么名字了。

  一道闪电劈开晦暗的天空,风雨随着夜幕降下,裹挟着击打这城中的一草一木,沙漠里突降雷阵雨,这样的景象,也不知是福还是灾。

  凌霜降手里拽着一个红色的小肚兜,上面已被泪水打湿了大半。

  “我本以为,只要藏得深了,虎魄刀这种邪物就再不会被人所知,不会引人抢夺,也不会有那么多人为此丧命了,我是要毁了它的。”

  余陌不会安慰女孩子,他转头看祝景灏,后者不明所以,回了个疑惑的眼神。

  余陌:“……”

  于是他悄悄在祝景灏脑子里传话,“去安慰安慰她,没了孩子的母亲最是脆弱。”

  祝景灏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没哄过女孩子,思考了一会儿,他对凌霜降道:“那个,你别伤心。”

  余陌:“……”

  凌霜降擦擦泪,将小肚兜收起来,道:“我该去外面看看了,你们有什么想问的,问霜英吧,我知道的她也知道。”

  “好。”

  门打开的一瞬间,凉风紧随着灌进来,夹带着细小的雨珠和沙子的气味。

  外面烽火连天,旌旗猎猎,无数弓箭呼啸着冲入云霄,战士们一波一波地冲向城门,担架却抬回来一具具残躯,更有甚者,连尸骸都找不到,埋在漫漫黄沙中,随风涌动,最后被野兽吞食,或是变成风化的干尸。

  血雨腥风,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

  余陌又给祝景灏说悄悄话,“我推测凌霜降是为守城而亡。怪不得薛武那么着急,这种战场上死的人,怨念极重,强者吞噬弱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就算她有幸保住灵识,环境杂乱,恶念四起,恐怕也撑不了多长时间。”

  祝景灏赞同道:“唯一的孩子却被爱人的刀失控夺去了性命,万念俱灰,她还真的愿意回来吗?”

  凌霜英坐到凌霜降的位子上,替她阅信下报,倒也是很熟练。

  “问吧。”她抬眸温然一笑。

  等再出来时已是深夜,雷雨已经停了,天边的火光也似乎有些暗了,但来往的担架却是只增不减。

  余陌深吸了一口带着腥味的空气,胳膊拄在城墙上,突然偏头对祝景灏笑道:“你想喝酒么?”

  夜里的凉风吹起两人的鬓发,吹动酒杯里的涟漪,于是倒影破碎。

  祝景灏放眼望向包括他们在内的所有四十九道回墙,一直延伸到目光所尽处只有一星点火光。

  他突然想,这样的结构,其实守城是非常有利的,但是,它同时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万一敌人攻破前后两道门,那么整座城,就会沦为瓮中的鳖。

  “上一次见这么亮的夜,还是祝氏一族被灭门的时候。”祝景灏垂着眸子,长长的睫毛遮掩了眼底的情绪。

  余陌不说话,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安静听他讲,那是一段他缺失了的人间过往。

  祝景灏抬眼看漆黑的天空,嘴角努力扯出一丝弧度,“那天,天空有月亮,很圆、很亮,第二天的太阳也是,照得人身上暖烘烘的,连躺在地上的人也是热的,像是只是睡着了。”

  “但是,血色的河水骗不了人,他们死在了柔和的月光里,死在了容易贪睡的暖阳下,那样安静。”

  “我拼命地喊,先是咒骂那些抢铃铛的,父亲告诉我,骂人是不对的,也是最没用的法子,所以我不骂了,我去求邻近的门派,求他们施以援手,求他们救一救重伤的父亲,但是毫无例外都被拒之门外。”

  “明明他们不久前还求着跟父亲共饮一杯,怎么人心说变就变呢……叔叔、婶子,那些所谓的亲戚,他们裹着足够生活后半辈子的金银珠宝,跑得干干净净。”

  “父亲给我吃了药,趁我睡着悄悄把我送出去,我从乱葬岗醒过来,爬过尸山,趟过血水,饿了和野狗野狼抢食物,困了把自己绑在树枝上。可等我再回来的时候,我看到一片被烧焦的废墟,什么也没留下。”

  他表情很平静,只有眸子在黑夜里隐约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

  余陌的手在他身后虚浮举着,想握一下他的肩膀。他记得祝鸿的残魂消散前对他讲过关于祝景灏的一些小事,每次祝景灏不开心的时候,用力握握他的肩膀,让他觉得他身边还有人,陪他经历着这一切。

  但余陌最终没有这样做。

  余陌伸出手揽过了他的肩膀。

  这样应该会让他有更多安全感吧。

  “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祝景灏脸颊上有不自然的醉红,他将酒杯换到左手,右手搭上了余陌扣住自己的手掌,“现在的我有了新的信念。”

  “我会带着过去的一切,一一向他们讨要回来,我那些被夺走的东西,一样不落。”

  手掌与手掌相搭,祝景灏喝了酒体温格外高,像暖炉一样糊在余陌手上,用力又相贴,他能清晰地摸到少年人掌心因为使剑磨出来的茧子,也是那样热。

  余陌侧脸看他,细细从发冠顺着轮廓描到眉骨、鼻梁、嘴唇,最后是因为酒意而通红的脖颈,良久之后,他说:“或许,我不该把阴司铃留给你……”

  肩膀上一沉,祝景灏的脑袋靠了上来。

  余陌:“……”

  完蛋,忘了他酒量不行了。

  余陌打横抱起祝景灏,将他安置好,正要转身离去时,听见了几句呓语。

  “师尊……别走,等等我别走……”

  余陌一笑,心里某个地方在一瞬间被揪了一下,鬼使神差地,他走过去,俯下身。

  替他撩开挡着眼帘的碎发。

  将自己的嘴唇轻轻、轻轻地印在他额头上。

  “啵。”

  嘴唇移开时,奇怪的声音自皮肤相接处发出。

  余陌觉得自己可能也喝多了,心里窝着一团火,不知从何而来、从何而去。

  他将手撑在祝景灏的两侧,凤眸一动不动地盯着后者的嘴唇。

  理智与冲动在此刻极限拉扯,快要将他击垮。人前清冷又淡漠的眸子此时竟盛满了连他自己都未发觉的欲·望,呼吸也越来越急促、粗重。

  喉结上下滚动,他缓缓俯下身去,贴上了身下人的唇。

  理智在这一刻如决堤般完全溃乱,他只觉得脑海里全是与祝景灏相处的点滴,不论是这个从荒坟堆里爬出来的徒弟,还是前世毅然举城迁到荒漠的首领。

  浓烈的酒香在唇齿间推让,衣衫隔着两具温度相差过大的躯体,细腻的滚热与冰凉交替。

  两人渐渐有些不能自已,呼吸愈发紊乱,这种感觉令人发疯。

  余陌背后有一只手悄悄摸上来,像刚才那样揽住他的肩,有点烫。

  交缠的唇瓣缓缓分开,余陌眼神有些迷离,祝景灏不知何时醒了,定定地看着他,漆黑的眸子里掺杂着茫然和……

  ……情·欲。

  余陌见他眼睛突然一亮,瞬间心生不好,想起身却发现,腿有些麻了。

  眼前天旋地转,余陌的脑袋仍是懵的,他只想到了一句话——

  ——人果然是不能酗酒的。

  呼吸更加急促交杂,两人此刻都没了理智。

  ………………

  【作者有话说】:附一个祝景灏视角——

  三杯酒下肚,他隐约觉得自己应该是被抱了起来,身下软和平坦,睡意也铺天盖地地袭来。

  好像有个柔软温凉的东西贴到了额头上,他想睁开眼睛,可睡意太沉重,朦胧中,温凉的触感似乎又带到了唇上,还有酒的香味,热烈而霸道。

  身下的火气一下子涌上来,他睁开眼,看到了余陌鼻尖相贴的脸,那样近……

  是梦吗?

  意识到师尊想要离开的动作,他急切伸出手揽住对方的背,继续这令人疯狂的欲·望。

  身上越来越烫,所有的热意都在一股脑向下跑,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是梦的话,就再做得长一点。

  借着揽肩的动作,他一个翻身,将自己的师尊压在了身下。

  两人的呼吸交错交融,默契地将理智抛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