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诺亚格外兴奋,他和阿斯莫德躺在同一张大床上,却什么也没做,只是相互依偎着聊天,感情激荡时便交换一个黏黏糊糊的深吻。

  他许久没有过这样情绪起伏激烈的时候了,聊了半个晚上,困倦比平时来得更加猛烈,他最后是枕着阿斯莫德的肩膀入睡的。

  第二天醒来,这份高昂的情绪也没有完全消减下去,余韵依旧令他脸上挂着暖融融的笑意,见到的人无不侧目。

  “瞧,那位阁下就是首领的雄主。”

  作战基地里,军雌们总忍不住借故路过休息室,好短暂地朝里望上一眼。

  “虫神啊,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雄虫阁下!”

  “不愧是首领,就连雄主也要挑最出色的。”

  “虽说那位阁下的容貌的确出彩,但我更想知道他的性格如何,听说他来自帝国,难道也会如传言中的帝国雄虫那样,恶毒又凶残吗?”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诺亚是从帝国来的,帝国雄虫在他们心里的形象可谓是糟透了,他们完全无法想象,体格纤弱、细皮嫩肉的雄虫为何敢对力量胜于他们百倍的军雌挥舞长鞭。在安斯卡洛尼亚,这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当然不是!诺亚阁下是最温柔的雄虫,不准你们恶意揣测他!”有人忽然出声辩驳。

  “哦,是阿莱。”

  “阿莱与那位阁下接触过,他都这么说的话,看来阁下确实是位绝无仅有的好雄虫。”

  “废话,能让首领转性的又能是什么平庸之辈?”

  “不过……阿莱的胡子没了,跟个小白脸似的,我总是认错人,真是不习惯啊……”

  诺亚听不见军雌们对自己的种种议论,他正坐在首领办公的位置上,饶有兴致地翻阅行军日志。

  原来奥兰的前身是臭名昭著的星盗组织,后来阿斯莫德上位之后成功转型,平定了安斯卡洛尼亚的兽乱,并在此处驻扎定居,改名为奥兰。

  作为前帝国虫民,却蔑视帝国律法,拒绝帝国招安,所以奥兰才被称为“反叛军”,并多次受到帝国的围剿,险象环生,但最后都在阿斯莫德的带领下化险为夷,逐渐声名鹊起。同样不接受帝国规则的人们陆续加入奥兰,反叛军势力迅速扩张,最终发展为如今这般能与帝国正面开战的庞然大物。

  日志一页页翻过,诺亚目不转睛地看着,透过这些生涩难懂的文字,他仿佛看到了阿斯莫德在战场上运筹帷幄,肆意傲然的模样。

  他的雌君,可真厉害啊……

  翻到最后一页,门口一声轻响,本以为是阿斯莫德回来了,没想到一抬头看见了一个面容清秀的军雌,看肩章,是名上尉。

  诺亚:“阿斯莫德现在不在,你有事找他的话,过会儿再来吧……唔,半个小时之后,他应该就回来了。”

  军雌却直直走到他面前,忐忑道:“阁下,您不记得我了吗?我是阿莱·斯洛夫。”

  这个略有些熟悉的名字在诺亚脑子里转了一圈,他恍然道:“是你呀,阿莱上尉。抱歉,你的变化有点大,我刚才没认出来。”

  剃掉了灌木丛般浓密的红色大胡子,阿莱的形象一下子就从壮硕大汉变成了奶油小生,任谁见了也要犹豫三分。

  诺亚问他:“你是来找我的吗?”

  诺亚很少在基地现身,就算来了,阿斯莫德也多半陪在他身边,像这样能够与他独处的机会少之又少。

  阿莱觉得,也许是虫神感觉到了自己强烈的愿望,所以赐给他最后一个机会,让他鼓起勇气说出自己心中所想。

  没有浪费时间,他拿出十二分的郑重,直入主题:“阁下,我可以成为您的雌侍吗?”

  见诺亚微愣,他连忙补充道:“我知道这样的请求对您来说可能有些突然,但其实……其实我已经关注您很久了。我知道帝国的规矩,以您的身份,还需要选择六名雌侍,我希望自己能够有幸成为其中一员,比起主脑匹配的从未见过的雌虫,为何不干脆选择自己有所了解的人选呢?您并不讨厌我,对吗?”

  诺亚道:“嗯,不讨厌。”

  但也说不上喜欢。

  他心道阿莱的胆子也太大了,要是让阿斯莫德知道自己的下属对他有这样心思,那阿莱的下场可就危险了。

  诺亚看了眼关上的门:“抱歉,阿莱上尉,我不能答应你,趁着阿斯莫德还没发现,你快离开吧。”

  “为什么?”阿莱受伤地问,“难道您认为我比不上您未来还会拥有的雌侍吗?”

  诺亚:“不,未来我也不会有雌侍了。”

  阿莱一惊:“可依照帝国律法……”

  诺亚打断他:“这里不是帝国。”

  他看着阿莱,认真道:“这里是安斯卡洛尼亚,奥兰驻地。斯洛夫上尉,你们反叛军最为唾弃的,不就是帝国律法么?”

  阿莱哑口无言,沉默半晌,低声道:“只要一位雌君……阁下,您总是能让我束手无策。”

  诺亚有心安慰一下他,将要说出口的话却又不知怎么的堵在嘴边,最后咽了回去。

  “起码在这里,我不想做出会让他难过的事情。”

  “斯洛夫上尉,你很好,很优秀,但我已经有阿斯莫德了,请你不要继续在我身上浪费感情,你会有更合适的选择。”

  阿莱苦笑一声,他亲手戳破了自己最后的一点幻想。

  “我明白了,阁下。”他声音沙哑,鞠了一躬:“很抱歉打扰您,再见。”

  阿莱走了,诺亚轻轻呼出一口气,不免有些悬心,刚才发生的事情,希望阿斯莫德不会知道吧……

  诺亚对阿莱说的这些话并不是拒绝的借口,从前他觉得娶多少雌侍都无所谓,顺其自然就可以。但现在不一样了,虽然他还是觉得无所谓,但阿斯莫德无法接受。

  在这个理性与狂热同样极端的世界里,感情来之不易,需要两个人的维护和珍惜,他愿意为了自己在意的人做出改变。

  如果雌父知道的话,会支持他吗?

  诺亚忽然很想知道雌父的想法,于是在回到家之后,他对阿斯莫德说道:“把我的终端还给我吧,阿莫,我想联系雌父。”

  顺便报个平安。

  阿斯莫德刚端上热汤,闻言看了他一眼,道:“你想对他说什么,我可以帮你转达。”

  诺亚摇摇头:“这件事情我想自己告诉他,你就给我吧。”

  有什么事情是要避开他的?

  阿斯莫德眸色渐深,心中闪过数种猜测,面上却不动声色:“你的终端在路上坏掉了,现在还不能用,等过段时间吧,先吃饭。”

  诺亚的心情有些急切,他不想再等,拉过阿斯莫德的手道:“那你用其他办法帮我联系上雌父,你一定能做到的吧?”

  阿斯莫德没说话,事实上,只要他想,他有数不清的办法可以让诺亚与萨古上将说上话,甚至于从离开帝国直到现在,帝国军都一直没有放弃对奥兰发出通讯,只是他们从来没有接受过而已。阿斯莫德并不认为有和帝国联系的必要。

  “诺亚,你要知道,你的雌父还有一个身份,是帝国第一军区的上将。”

  这个身份代表了什么,诺亚自然知道,他以为阿斯莫德担心自己泄露奥兰的情报机密,当即郑重其事道:“你放心,不该说的话我一定不会说的,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在旁边听着。”

  他都这样让步了,阿斯莫德还是说:“不行。”

  诺亚被顺从惯了,很不适应这样接连的拒绝,好心情受到影响,不满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之前我们说好的,我想回帝国了可以随时回去,现在你连让我和雌父联系都不肯,难道是想反悔吗?”

  阿斯莫德当然不是想反悔,因为他本来就是骗诺亚的,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放他回去。

  诺亚从阿斯莫德的沉默之中察觉到了什么,他松开手,皱起眉头道:“你在骗我?”

  手里一空,阿斯莫德直接伸手将诺亚捞过来,滚烫的汤碗推到一边,他缓缓摸着诺亚的头发,轻声慢语:“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忽然要联系你的雌父,你想离开安斯卡洛尼亚……想离开我了吗?”

  双目对视,诺亚从那双压抑的黑瞳中看到沉郁,看到不安,他忽然明白过来,阿斯莫德似乎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以为他是想回到帝国了。

  伸手抱住阿斯莫德,两颗心脏紧紧贴在一起,跳动的频率逐渐趋同,有着抚平焦虑的力量。诺亚解释道:“不是的,阿斯莫德,我没有想要离开你。正相反,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没有顾虑地在一起。”

  阿斯莫德躁动的情绪平稳下来,呼吸着诺亚的气息,固执道:“现在这样就很好,只有我们,没有别人。”

  “但我不能那么任性。”诺亚说,“离开帝国,我已经对不起很多人了,不能再让雌父失望。”

  “阿斯莫德,我们的时间还很多,未来的每个时刻我们都会一起度过,但在那之前,我希望能够得到雌父的同意。我知道你们和帝国军的关系很紧张,一不小心就会引发第二次战争,我不希望自己成为这个导火索,不想争端发生的时候只是躲在你身后,你明白吗?”

  这段话让阿斯莫德陷入沉思,许久后,轻叹一声,任性的小雄子,不知不觉也成长了许多啊。

  他斟酌道:“我可以让你见你的雌父,但是一切必须由我来安排,你不能从我的视线中消失。”

  可以见到雌父!

  诺亚眼睛亮了一下,亲了阿斯莫德一口:“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吧!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指令很快下发,这一个多月以来,帝国军一直在尝试联系奥兰,发出的通讯请求均被拒绝。就在他们束手无策时,通讯第一次被接受了。

  对方要求萨古上将独自去到他们安排好的小型星舰上,与诺亚见面。

  一时间,帝国军內部出现了许多不同的声音,有说这是对方蓄意谋害不可相信的;有说情况不明按兵不动的,不管猜测如何,大部分人都持反对意见。

  作战会议上,萨古上将缄默良久,最后只说了两个字:“我去。”

  他曾在第一军区监狱里与阿斯莫德接触过一段时间,他不仅是反叛军首领,也是一名有着自己傲骨的战士。萨古上将不相信他会用这样不光彩的手段来戕害自己。

  更何况,他是诺亚的雌父,于情于理,都是要走一趟的。

  会面时间确定在三天后,就在帝国军紧锣密鼓地准备时,再次接到了奥兰驻地的通讯,不同的是,这次的通讯来自于他们本以为已经在上一次行动中牺牲的军雌——莱斯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