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啦——”
阿斯莫德手里的身份证明猝不及防从中间裂开。
他却没有低头看一眼，而是直直盯着诺亚的眼睛，瞳孔微微缩紧。
“你说什么？”
保护？
雄虫……保护雌虫？
雄虫数量稀少，体质孱弱，从来只有被雌虫保护的份。
强悍善战的雌虫不需要保护，事实上，他们最难以承受的痛苦，正是来自于雄虫。
从嫁给雄虫的那一刻开始，他们的生命就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多少军雌扛过了战场上的枪林弹雨，最后却悄然凋零在雄虫的折磨欺侮之中。
从来不会有雄虫对军雌说：我保护你。
诺亚……似乎和别的雄虫不太一样。
阿斯莫德的胸口泛起一种奇怪的，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感觉。
诺亚不知道自己随意的一句话在阿斯莫德心里掀起了怎样的波澜，他只看见自己辛辛苦苦伪造出来的身份证明被撕坏了。
急急忙忙从椅子上下来，掰开阿斯莫德手掌一看，纸质证明不仅从中间裂成两半，边缘处也皱得不成样子。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诺亚失神喃喃，他这是遇到传说中败家雌虫了。
费恩对他说过，有些雌虫性格娇蛮，仗着雄主的宠爱作天作地，今天撕个扇子，明天砸个光脑，养起来可闹腾了。
他一直以为好友是在说笑，没放在心上。何况，就算是真的，一只雌虫又能有多大的破坏力？
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小雄子从来没为经济发过愁，再多的钱在他面前只是个不痛不痒的数字而已。
可阿斯莫德撕的东西不是别的，那可是他一个字一个字编出来的身份证明，是他花了好长时间才做出来的！
诺亚的心隐隐作痛。
不过眼下最紧要的还是把雄虫婚恋所的检查应付过去，关于雌侍的这点小爱好，他们可以晚些再来探讨。
这时光脑上的资料也下好了，一张芯片从下方的通路缓慢推出来。
虫族的黑科技之一，这个小玩意儿能模拟军雌精神力的波动幅度，逼真程度足以骗过市面上现存的最精密的精神力探测仪。
诺亚倾身过去，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得很近，阿斯莫德倏地伸出手，扣住他的手腕，黑瞳就那么看着他，充满了危险的气息，仿佛是猛兽发动进攻前的蓄力。
“别闹。”
诺亚拍开他的手，指尖伸向他后颈的抑能环，将芯片嵌入接口。
由于阿斯莫德是坐着的，诺亚站在床边，他靠近为阿斯莫德放芯片的时候，姿势就好像正伸出双臂环着对方的脖子。
阿斯莫德的脸正对着他的胸口，只要一低头就能埋进去。
雄虫浅淡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熟悉的甜香。阿斯莫德僵住，裸露在外的皮肤起了一层细密的小疙瘩。
他不习惯这样近距离的接触，想要推开诺亚，手伸出去，却迟迟不知道该往那里落。
他们靠得实在太近了……
诺亚感觉到阿斯莫德身体向后倾，他的动作越来越不方便，于是按住他的后脑勺，直接将他的脑袋埋进自己胸口，认真提醒道：“别乱动，马上就好了。”
阿斯莫德一句“离我远点”还没说出口，声音就被闷进诺亚怀里消失了。他无处安放的手也顺势落在诺亚后腰上。
雄虫的腰身纤细而柔韧，他两只手几乎能圈拢。
诺亚动作不慢，迅速嵌好了芯片，视线扫过阿斯莫德耳朵，忽然“咦”了一声。
“你的耳朵怎么这么红？”
他本来想摸一摸，阿斯莫德很快偏头躲过去了，哑着嗓子说：“别随便靠近我。”
“不、行。”
诺亚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捏住他的脸，看向他的目光中不知不觉又带上了雄虫独有的倨傲。
“你是我的雌侍，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你得乖乖接受我的宠幸。”
他又想起自己的雄主权威来了。
阿斯莫德心中无端荡漾的波澜，因为这句话再次恢复成一潭平静的死水，他的眼神一点点冷了下去。
“雄虫这些下三滥的认知，你倒是学得很好啊。”
自己真是脑回路也被抑能环卡住了，竟然觉得他和别的雄虫会有什么不一样。
诺亚眨眨眼睛，不太明白阿斯莫德的意思。他只不过是说了雄虫该说的话，阿斯莫德为什么生气？
冷冰冰的表情，似乎又变成他最开始所看到的样子了。
雌虫的心思太难琢磨，诺亚下意识就想发消息问费恩，不过好歹他还记得正事，于是把这件事情在脑子里存档，等下次见到费恩的时候再问。
约定的时间快到了，诺亚在自己的衣帽间里找出口罩和帽子，给阿斯莫德戴上，以免雄虫婚恋所的人认出他来。
帽子是他去年冬天戴过的，对于阿斯莫德来说有点小了。戴上去之后，紧紧贴着他的头皮，将他的头发都压得耷拉下来，遮住锋刃般锐利的眉眼，利刃入鞘，攻击性的气质收敛了很多。
黑色口罩是一次性的，由于放置在衣帽间里，不可避免地染上了属于诺亚的气息，阿斯莫德呼吸间都是那股若有若无的味道，后颈虫纹似乎在隐隐发烫。
阿斯莫德喉结滚动，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来，显得有些沉闷。
“那些人什么时候来？”
诺亚低头看终端：“这个时间……他们应该已经到了才对，我问问。”
阿斯莫德换了好几个姿势，看起来烦躁不宁。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扯下口罩，起身走到窗前，将窗户大拉开。
微风徐徐吹进屋内，空气流通起来，他还是觉得到处都是诺亚的气味。
他倚在窗前吹风，等待着身体异样的温度降下去。
从窗边向下望，刚好能看见楼下的大门，两名雌虫站在门口，脚下放着沉甸甸的折叠箱，箱子印着官方标志。
雄虫婚恋所的人来了。
阿斯莫德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把口罩戴了回去。
与此同时，诺亚的终端受到了请求进入的消息。他开了门，随即和阿斯莫德一起去到一楼。
婚恋所来的是位上了年纪的雌虫，戴着厚厚的单片眼镜，嘴边刻着深深的八字纹，习惯性地绷紧嘴角，看起来是那种会用教鞭狠狠规训新婚雌虫的刻薄老古板。
年轻的亚雌助手一板一眼跟在他身后，除了在诺亚出现时没忍住抬了头，其他时候都规规矩矩，眼观鼻鼻观心，拿自己当个提折叠箱的工具人。
面对诺亚，这位年长的雌虫态度倒是很亲切，眼角的褶皱都往上扬，笑眯眯地说：“诺亚阁下，日安。我是此次考察的负责人，名为桑德·塞维尔，您叫我桑德就好。”
原来是塞维尔家族的人，看样子辈分还不低。
诺亚点点头：“好的，桑德先生。”
塞维尔是与尤利西斯齐名的四大顶级贵族之一，不同的是，尤利西斯家族掌管着帝国的军刑两权，而塞维尔垄断了大部分经济产业，与皇室关系更近。
据说塞维尔家族的人及其看重礼制，行事傲慢，认为军雌都是些粗鄙无礼的家伙，和掌管军部的尤利西斯家关系算不上好。
不过那都是家族长辈们的事情，诺亚是还没进行过二次觉醒的雄子，良好的品行帝国皆知，没有人会刻意为难他。
比如面前的这位桑德先生，对诺亚的态度就非常亲切，问个不停，俨然将他当作了喜欢的后辈。
诺亚也乖乖地回答问题，半点没有不耐烦。时间就这么慢慢浪费掉，最后还是旁边的助手小声提醒了一句：“老师，接下来还有两位阁下等着呢……”
“咳咳，嗯，时间确实差不多了，那我们就开始吧。”
桑德停下与诺亚的友好交流，目光移向一直沉默地站在诺亚身后的阿斯莫德。
见他双手抱臂，懒散的站姿，老雌虫的八字纹立刻就加深了，目光像刀子一样，将他从头到脚刮了个遍。
伤口太多，不美观；
身材太壮，一看就浑身蛮力，不温柔。
气质太张扬，不守雌道！
雄主和客人在这里聊了这么久的天，也不知道去倒杯水，不懂规矩！
“没猜错的话，这就是那个叫阿莫的军雌吧。”桑德重新看向诺亚，脸色顿时像是开了滤镜一样，柔和了好几个度。
“是的。”
诺亚上前半步，不着痕迹地将阿斯莫德挡在身后，“不知道您想了解关于他的什么信息呢？”
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阿斯莫德挑了下眉，不自觉站直了身子，态度看起来端正了不少。
桑德点点头，翻开考察表，在考官印象分那一栏打了个0分。
抬眼问：“口罩和帽子，可以摘下来吗？”
“抱歉……”诺亚露出为难的神色，毫不犹豫地往自己身上贴标签，“我是个小心眼的雄主，并不希望自己的雌侍被别人看见。”
桑德立刻表示：“没问题，这个我们完全可以理解。”
雄虫嘛，多多少少都有点不为人知的小癖好，诺亚只不过是占有欲强了一点，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只不过，外貌这一栏……
桑德笔尖唰唰两下，再次给了0分。
“在检查开始之前，有份测试需要二位填一下，通过你们的答案对比，我就可以看出阿莫是否能照顾好您的起居。如果您准备好了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
诺亚对桑德点点头，表示他们已经准备好了。
拿到一页纸的测试题后，诺亚拉着阿斯莫德坐下，提笔开始答题。
简简单单的一页纸，在阿斯莫德手中显得轻飘飘的，他垂眸浏览上面的试题。
第一题：你的雄主最喜欢的食物是什么？
这题他会。
阿斯莫德转头看了眼诺亚，唇角扯出一个微小的弧度，随后自信提笔：
【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