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别在酒吧后巷捡对象>第92章 遗憾

  钟煦呈在短暂的震惊里缓过神,由这里的布置和灰尘的堆积程度联想到了宋博年死前对庭钺说的那句话。

  我也想早点杀了你。

  一股毛骨悚然的惧意窜上心头,还没等他做出下一步动作,庭钺忽然上前掀开被子。

  依附在上面的灰尘被带动得扬起,露出了藏在被子之下的盒子。

  朝上的一面贴着一张小一寸的照片。

  二十出头的年轻女人五官明艳笑容温暖,笑起来时眼尾微垂,宛如两弯新月,从眉梢到唇角都透出一种娇生惯养的矜贵和单纯。

  是庭知雅墓碑上的遗照。

  庭钺顿时目眦欲裂,一拳砸在了墙上的结婚合照上。

  布满霉斑的玻璃哗啦一声碎掉,裂片嵌入指骨,血色绽出,很快汇聚成小股血流往下滴落。

  “庭钺!”

  钟煦呈用力握住庭钺的手腕,阻止他继续对照片上的宋博年施暴。

  盒子里装着的无疑是庭知雅的骨灰,这么多年前却一直被宋博年丢弃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

  如果不是人已经化成灰了,只怕庭钺会把宋博年的尸体挖出来砸个稀巴拉。

  钟煦呈没有修过心理学,不能理解宋博年这样扭曲矛盾的心态到底是出于对庭知雅的爱还是别的原因。

  但不管怎样,对方的行为都玷污了这种感情。

  他不止一次觉得,这样的人渣死了确实是件好事。

  庭钺用力抹了一下发红的眼眶,紧紧将盒子抱在怀中。

  从车库里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情,或许是因为那层瓷砖膜,接手之后的户主并没有发现那个地下室。

  钟煦呈拉着庭钺去了附近的诊所包扎伤口,在等待医生把碎片挑出来清洗伤口的时候,庭钺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一只手抱着庭知雅的骨灰盒,垂下的长睫遮住眼眸,对自动挂断又响起的铃声毫无反应。

  钟煦呈只好从他口袋里掏出手机,一手握着他的颈侧摩挲安抚,一边接了电话。

  “喂,庭钺!”

  那头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钟煦呈回忆了下,才想起来是谁,“刘队,我是钟煦呈。”

  他打开扬声器,将听筒稍微靠近一点庭钺,“庭钺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有什么事吗?”

  “噢,”

  老刘拉长尾音“噢”了声,一阵翻动纸张的声响过后,他再度开口:“不是什么大事,跟你说也行,”

  “宋博年在W城有处房产,XX小区34号。”

  “这个房子我找人查过,最开始写的是庭知雅的名字,后来换成了宋博年,十年内转卖了三次,今年年初宋博年又把它买了回来。”

  “我们今天去他的事务所搬了一堆文件回来,发现里面有份赠与协议,受赠人写的是庭钺,宋博年已经签好了名字,他还交代助手在本月的29号将协议寄出去。”

  29号?

  钟煦呈微微垂眸,视线划过庭知雅骨灰盒上的遗照。

  边上有行小字写了她的死亡日期。

  正好是这个月底29号。

  那头老刘的声音还在继续,说:“另外我看完了苏蔷提供的那些视频,怎么说呢,挺让人发毛的。”

  “宋博年这么多年一直都臆想自己还跟亡妻生活在一起,经常自己一个人跟空气说话。”

  “他病得那么严重,其实早该进精神病院了......”

  察觉到庭钺逐渐沉下去的眼神,钟煦呈找了个借口挂了老刘的电话。

  正好这时医生完成了收尾,叮嘱两人,“一个星期不要碰水,三天后过来换药,如果伤口裂开要及时过来就医。”

  “嗯。”

  钟煦呈扫码付款,见庭钺还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跟医生道谢的同时摸了摸他的头,低声说:“走了。”

  庭钺扬起头看着他,眼神哀伤而破碎。

  钟煦呈心脏泛起一阵钝痛,伸手去接他抱在怀里的骨灰盒。

  庭钺睫毛颤了颤,最后还是松开攥紧的手指交给他。

  如何安置庭知雅的骨灰是个问题。

  当年庭知雅去世从火化到下葬都是宋博年一手包办的,后来庭静锶回国带走了庭钺,顺便把庭知雅的骨灰也迁走了。

  如今看来,坟墓里的骨灰早就被调包了。

  钟煦呈不迷信,家里也没什么忌讳,从诊所出来之后就把和庭钺把骨灰带回了家。

  因为涉及到庭知雅,死者为大,他找方而安要了庭静锶的电话,简单地把情况说了一下,连带着庭钺险些被刺激到病发的事情也说了。

  庭静锶泣不成声,“我现在就买机票过去,麻烦你看着庭钺。”

  钟煦呈应了一声,挂了电话正准备回房,就看见爷爷从书房走出来。

  老爷子戴着老花镜,手里拿着一本相册,瞧见他,抬手招他过去,“你来得正好,我刚想找你。”

  钟煦呈打开虚掩的卧室门看了一眼,确定庭钺还在床上躺着,就把门带上走过去,“怎么了?”

  “你带回来那个孩子,我越看越觉得眼熟。”

  老爷子翻着相册,用手指压着几页,揭到其中一页问他,“你看照片上这个孩子长得像不像他?”

  那是一张从门口往外拍的照片,当时钟阳曦的儿子糯糯满月,两夫妇带着孩子回来探亲,在院子里拍了一张全家福。

  老爷子指的地方是大门,有个高大的人影脊背抵着墙站在门口,快门按下的那一刻那人转过头,镜头正好捕捉到他的侧脸。

  鸭舌帽下一头乌黑的长发垂到肩膀,鼻梁高挺,轮廓深邃。

  即便五官模糊不清,也极具辨识度。

  钟煦呈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还没说话,爷爷就从他的眼神看出了答案,说:

  “你高三那年高考完跟家里闹翻去了T市,他来家里找过你。”

  “从早上站到晚上,我出门扔垃圾的时候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根柱子。”

  “他等得嘴唇都干了,看见我只问我一句话。”

  尽管过去很多年,但老爷子回想起当时的情况,依旧记得很清楚那句话,“他问我,”

  “您好,请问钟煦呈的志愿是去哪所大学?”

  面对一个长相漂亮目光热切关心自己孙子去向的小男孩,老爷子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又窜了起来,二话不说将手里的垃圾砸了过去,

  “滚!都给我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混在一起的汤汁和菜汁从没扎紧的袋口流出来,泼了对方一身。

  面容漂亮的少年一脸错愕,一双漆黑的眼睛浮动着茫然的疑惑,但还是十分有礼貌地后退,主动保持距离。

  只是还没说话,平白无故泼了人家一身脏污的老爷子就回家了。

  “我当时因为你的事正气头上,冲他发了好大一通火,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虽然知道自己不对,但老爷子说起来的时候还是觉得庭钺错得更离谱,又倔又不长嘴,“他被骂了被打了也不走,一声不吭地站在门口。”

  “一连等了好几天,除了晚上回去睡觉,白天都守着门,下雨了还不会找地方躲。”

  “等得你奶奶都心疼了,把人领进来,问他跟你是什么关系。”

  “他也不说,只是打听你到底要去哪个大学。”

  “你奶奶见他长得乖巧,年纪又小,就告诉了他你当时骗我们的那所大学。”

  “之后每年的寒暑假节假日他都会来,也不上门,就站在路边眼巴巴地看着,等上一天就离开。”

  “一直到三年前的除夕,他没出现,我和你奶奶以为他放弃了,就没跟你提这件事情。”

  固执死板一根筋,这些都是老爷子最不喜欢的特质。

  但如果放在庭钺身上,他反而找不到任何挑剔的理由,“我起初不赞同你喜欢男人,是觉得这种关系不稳定。”

  “可能是因为我们那个年代思想都比较保守,还停留在同性恋等于流氓罪的固有社会观里。”

  “我和你奶奶也自认是比较新潮的,不会跟那些人一样觉得同性恋是病是罪。”

  “但如果你让我眼睁睁看着你跟一个男的浪费时间,七老八十了身边也没个人照顾陪伴,就算我肯,我的良心也不肯。”

  或许是因为庭钺的喜欢实在太让人动容,老爷子哪怕是铁石心肠,知道以后都化成一汪春水,“你也别笑话我们迂腐,更别怪你哥,再多给些时间,我们就能想通。”

  “要实在想不通,我们就闭$嘴,不说。”

  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语气软化得太过,老爷子还自以为威严地警告:“已经很给你脸了,以后不许动不动就消失不回家。”

  钟煦呈的眼圈渐渐红了,他不是爱哭的性格,鲜少有难过或者情绪激动到会掉眼泪的程度。

  但今天老爷子的一番话却让他羞愧难当,连带着因为钟阳曦梗在心里的那根刺,也变成了酸软的液体流进心脏,浸得他鼻尖发酸,险些压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

  “对不起,爷爷。”

  老爷子被他感染得有些眼热,最终叹息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钟煦呈站在外面缓了好一会儿情绪才回屋。

  庭钺躺在床上,睁着眼看天花板上因为时间的变化时不时变换的影子。

  听见脚步声,他侧过头,被光影分割的面容线条伶仃,在黑暗中显出几分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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