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钟煦呈重新坐回驾驶座，一直默不作声的庭钺才开口：“为什么要把宋行知交给他？”
“按照约定时间，宋博年很快就会过来接人，”
钟煦呈发动引擎继续往医院开，一边观察路况一边道：“如果让他把宋行知接回去，我不确定会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救他。”
“宋博年现在就是在试探我的态度，看看我会不会管这件事情。”
“哪怕我不管，他也会提防监视我，我索性就管了，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庭钺侧头看着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瞳仁发冷，毫不掩饰地涌起阴沉的怒意。
“你可以不用管的，”他神情阴郁，“他耍不了什么花样，我来处理就行。”
钟煦呈没说话，唇角下压，少见地外露出生气的情绪，“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
庭钺动了动唇，滚在舌尖上的字还没成形，就听见钟煦呈冷声诘问：“同归于尽？还是以暴制暴？”
庭钺霎时僵住。
前方路口忽然拐出一辆黑色的SUV，钟煦呈分心打了方向盘，避开的同时调整情绪，“庭钺，你是真的想和我过下去吗？”
“当然……”
“是的话就什么都告诉我，我不希望再从别人那里知道你又怎么了。”
感受到钟煦呈不同以往的强硬态度，庭钺心下一沉，舔了舔干燥的唇，蔫耷耷地垂下脑袋没再说话。
到了医院钟煦呈要工作，方而安又不见人影，庭钺在办公室待了一会儿，就用钟煦呈的电脑登录邮箱。
这些年他一直都有找人监视宋博年的一举一动，但私家侦探传回来的、能作为直接证据的内容却很少。
毕竟宋博年不仅有背景，还行事谨慎，除了家里，每一个和他接触的人，几乎都会被他温文儒雅的皮囊蒙蔽。
当年如果不是钟煦呈观察入微，恐怕他现在还被宋博年控制着。
照例看了一遍私家侦探发过来的文件，庭钺眉头紧拧，刚在一堆资料找到一张疑似宋博年律所文件有问题的照片时，屏幕右下角忽然跳出了一条通知。
有人给钟煦呈的私人邮箱发了一个邮件。
庭钺本来不想点开，但鼠标挪过去的时候没对准。
窗口被打开，数十封来自同一个ID的邮件占据了大半的屏幕。
看清发件人的署名后，庭钺的瞳孔急骤收缩。
贺聿。
这个名字给予他的冲击力不比黎近的小。
如果说晁凌山只是占据了钟煦呈初恋的位置，黎近只是获得了钟煦呈最多的陪伴和爱护。
那么这个贺聿，应当是得到了钟煦呈最热烈赤忱的爱意。
他曾经从私家侦探传回来的照片里看到过钟煦呈在寒冷的冬夜去山上扎营，只为帮贺聿抓拍一张日出的照片。
也曾目睹钟煦呈在烈日炎炎的太阳底下排了四个小时的队，只为帮贺聿买一张画展的门票。
更知道钟煦呈曾经买过一对刻了他和贺聿名字缩写的情侣对戒，打算在贺聿生日那天送给他……
那时候的他作为一个旁观者，对贺聿的嫉妒简直到了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的地步。
那些无孔不入的阴暗情绪折磨得他夜不能寐，于是他费尽心思让贺聿知道了那个摄影比赛，也做好了买通评委让他获奖的打算。
只不过行动到一半，就被方随遇强行注射药物带回去关了起来。
“钟医生……”护士捧着一束花走进来。
见办公室只有庭钺一个人，她有些迟疑地开口：“刚刚有人送了一束花来，说给钟医生……”
“放这儿吧。”
从过往的记忆抽离出来，庭钺神色坦然地挪动鼠标叉掉页面，借着拿开放在桌边水杯的动作稳了稳情绪。
护士将花放下，离开前顿了顿，说：“......已经第十天了，那个人每天都会送一束向日葵来，不过钟医生都扔了。”
意识到护士这是在跟他解释，庭钺的视线离开电脑屏幕转向那束还带了水珠的向日葵，“嗯。”
他礼貌地致谢：“谢谢你告诉我。”
“不客气。”
护士离开之后，庭钺把花拿到跟前，果不其然在花朵中央插着的卡片上看到了贺聿的名字。
向日葵的花瓣还沾着新鲜的露珠，庭钺将它扔进垃圾桶的时候，还能感受到里头沉甸甸的湿意。
中午十二点，钟煦呈结束工作拿了外卖进来。
庭钺正在用他的电脑处理文件，见他进来也没停下，所以钟煦呈很容易就看到了他正在看的东西——
宋博年就职的律所的财政报告。
“先吃饭吧。”
钟煦呈对数字不敏感，看不懂里面密集晦涩的计算公式和数据代表什么意思，只扫了几眼，便拆了外卖盒和筷子。
扔进垃圾桶的时候看到那束满得塞不下的向日葵，他动作稍顿，伸手去够袋子边缘。
庭钺的目光从他注意到那束花开始就一直落在他身上。
见钟煦呈要去碰那束花，他下意识地握紧了鼠标，生怕钟煦呈会把它捡回来。
但钟煦呈只是把袋子扎好就放到了一边，然后拿了个新的垃圾袋套进垃圾桶，再把一次性筷子的包装袋丢进去。
短短的几秒庭钺心绪跌宕起伏，直到钟煦呈喊了他两声，他才缓过神，抬手去接筷子。
“不问我为什么把花扔了吗？”
钟煦呈垂眸，见庭钺问话的双唇有些干裂，便接了杯水递给他，“你想说吗？”
庭钺点头。
钟煦呈便问：“为什么把花扔了？”
“贺聿不是好人。”
钟煦呈没有对他的话作任何评价，只沉默了下，说：“知道了，”
庭钺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就听见钟煦呈问他：“方而安还没来吗？”
“早上接了电话又睡过去了，刚刚发信息说两点左右到。”
见钟煦呈岔开话题，庭钺的齿尖轻轻在杯沿上咬了下，执意续回：“我说贺聿的坏话，你是不是不高兴？”
“没有，”钟煦呈给他夹了一筷子蔬菜，神情如常，“我只是在想别的事情。”
庭钺身体前倾，视线直勾勾地望进他的眼里，“什么别的事情？”
“你买的那套房子。”
见庭钺神色茫然，钟煦呈用筷子轻轻点了一下他碗里的蔬菜，示意他吃饭，“先前你不是说买了一套房子，想把我带过去关起来，就那套。”
钟煦呈说得这般坦然，庭钺反而有些不自在，尤其是想到自己先前做的种种混账事。
还没说话，钟煦呈就问：“那里安全吗？我想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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