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件事情的耽搁，庭钺向戴教授申请留在U城一晚，把剩下的数据收集完。
白永嘉起初没想留下来，但蔡淼淼不愿意干活，他这边采样数量还没达标，迫不得已，只好跟着庭钺一起穿街走巷继续采集。
戴教授本来就计划在U城多留一天跟朋友叙旧，听说两人都要留下，就顺手替他们定了房间。
傍晚，雨渐渐停了。
庭钺在平板上把一些可以设立救助站的地标圈起来，抬头看了一眼橘红泛黑的天际，见白永嘉还在后面采样，打算先回宾馆整理数据。
拿出手机还没来得及打车，钟煦呈的电话就先打来了。
“还没结束工作吗？”钟煦呈在电话里问。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他发过一条微信问庭钺晚上会住哪里。
庭钺当时正在忙，发了宾馆地址过来和他聊了两句就去干活了。
“快了，”熟悉的清冷嗓音稍稍抚平了一天的疲惫，庭钺眼底不自觉泛起了一点笑意，站在巷子口看着地上倒映着昏黄天空的一滩积水告诉钟煦呈：“师兄，我在地上看到了一轮焦蛋黄。”
钟煦呈笑了，问他：“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巷口的墙上贴了路牌，庭钺往前走两步看清楚上面的字，懒洋洋地拖长尾音念出来：“进升路~”
“哪个jin哪个sheng？”
“加官进爵的进，升官发财的升。”
钟煦呈应了一声好，又问他：“吃饭了吗？”
“还没。”冷冽的晚风吹起墙缝里长出来的苔藓，庭钺抬手把它按回去，蹭了一指尖潮湿的灰。
落在后面的白永嘉已经完成了采集，见庭钺在说电话，就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然后把手机屏幕举到他眼前，用口型告诉他已经叫了网约车回宾馆，还有五分钟就到。
庭钺点点头，同时听到电话钟煦呈说：“你站在原地不要动，等我三分钟。”
“......”
掠过耳边的风一下子消失了，庭钺的世界空白了几秒，反应过来的时候，钟煦呈已经挂了电话。
天色渐黑，昏暗的路口转进来一辆黑色的SUV，快到巷口的时候减速停下来。
白永嘉站在路边，拿出手机对了一下车牌信息，抬头的时候刚好从半开的车窗看见一张漂亮又清冷的面容，还带着几分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
这个网约车司机颜值好高。
他不禁感慨。
但核对完信息发现并不是自己喊的车，白永嘉不免有些遗憾，转头想跟庭钺搭话。
结果嘴还没张，就看到向来独来独往不爱理人的同学笑得如沐春风，走到那辆SUV旁，一只手搭在车顶，一手拿着平板，端着轻佻又风流的语气问：“师傅，去江心宾馆吗？”
白永嘉吓得眼睛都瞪直了。
且不说这个男人看上去就不像网约车司机，他叫的车还没到呢。
白永嘉伸出尔康手，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拦，就看见车里那个清冷漂亮的帅哥偏头冲庭钺露出个无奈又宠溺的笑容，语气温和地说：“上车吧。”
“......？？？”
注意到路边握着手机一脸错愕盯着他们的小男生，钟煦呈微微疑惑：“那是你同学吗？要不要叫他一起上车？”
“不用，”庭钺钻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心情颇好地探出一只手朝白永嘉挥了挥，“我先走了，有缘再见。”
白永嘉还有点转不过来，傻傻地举手和他对挥，“哦，哦，再见！”
钟煦呈觉得这俩小孩的互动有些好笑，按下车窗和白永嘉说：“你好，我叫钟煦呈，你吃饭了吗？没吃跟我们一起吧，你们戴教授也在。”
白永嘉本来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一听戴教授也在，立刻点点头：“好，不过我已经叫了车了，我让司机跟在你们后面走吧。”
正说着，一辆白色的瑞虎就开了过来。
白永嘉核对了一边信息没问题，就打开后座车门上去了。
路上，庭钺忍不住问钟煦呈：“你怎么会来？”
钟煦呈正跟着导航的指示拐弯，闻言分出一点心思回他：“听你声音情绪好像不太对，所以我打了个电话给戴教授。”
戴教授接到电话的时候意外又困惑，因为他完全不知道两人认识。
钟煦呈简单说了一下自己和庭钺的关系，戴教授就主动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他。
“戴教授说你见义勇为救了个被父亲虐打的孩子，还跟着去医院了，我担心你处理不来，就来看看。”
一句“就来看看”说得理所当然又平常，仿佛就是他本来该做的事情。
庭钺却觉得心头发暖，炽热细密的情绪无声地在胸腔里流动着，舒缓每一根冰冷紧绷的神经。
他偏头看着钟煦呈线条流畅稍显薄情的侧脸，忍不住凑过去在那片冷白细腻的颈侧吮咬了一口。
钟煦呈没想到他会突然偷袭，握着方向盘的手滑了一下，险些错过一个需要拐弯路口。
“别闹。”他无奈低斥。
因为气息微促，脖子上又映着明显暧昧的咬痕，钟煦呈五官自带的薄情感和清冷感被削弱，被窗外陷在将黑未黑夜色里的街景映衬着，显得格外接地气。
仿佛沾染凡尘俗事走下神坛的神明，惹得本就想亵渎他的凡人更加蠢蠢欲动。
庭钺轻轻舔了一下犬齿，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很开心。
他喜欢看钟煦呈因为他出现情绪波动，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只要是因为他，他都很喜欢。
晚饭定在江心宾馆附近一家颇为有名的川菜馆。
钟煦呈找了个位置停车，等白永嘉到了，就带着两人过去。
路过一家便利店的时候，钟煦呈进去买了创可贴和酒精棉片，站在路边撕开替庭钺擦了擦脸上干涸的血痕，然后贴上创可贴。
白永嘉站在一旁默默攥紧了自己的小背包，眼观鼻鼻观心地控制自己观察两人的目光不要太过明显。
戴教授定的是个小包厢，不大，只能容纳五到六个人。
钟煦呈进去的时候还看到另一张熟面孔，一个戴着近视眼镜，留着艺术家半长发的中年男人——以前T大摄影系的专业课教授，孟志伦。
孟志伦对钟煦呈还有些印象，笑着和戴教授说：“我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你之前的得意门生，叫......钟煦呈，17年毕业的，对吧？”
“他现在也是我的得意门生，”戴教授笑着打了个手势让他们都坐下，把菜单递过去：“看看要吃什么，自己点吧。”
钟煦呈无所谓，转手递给两个小的点。
戴教授原本是打算跟孟志伦叙旧，顺便聊聊他这次的项目，正好钟煦呈也在，就问问他的意见：“你觉得制安可靠吗？”
制安是一家生物制药公司，也是戴教授这次救助流浪猫狗项目的最大赞助商。
他们承担了设立救助站的所有成本，但有一个要求，就是希望戴教授能大量采集流浪猫狗的血液样本。
因为他们打算研制一种宠物疫苗，尽可能地针对宠物身上异变的多种病毒，力求一针治病。
如果研制成功，未来会投放到市场。
现在养宠物的人越来越多，这一块的市场很大。
“一针治病”这个概念不算新潮，但疫苗能不能做起来，还得看制安的研发部有没有这个本事。
钟煦呈对这方面了解不多，给不了太准确的建议，只能把自己的担忧说出来：“可以试试，但是签订协议的时候，最好注意一下那些针对流浪猫狗的条款。”
商人都喜欢无本生利，疫苗在研制阶段肯定少不了试药，就怕这些人把试药的主意打到那些流浪猫狗身上。
戴教授记下了他的提点，转头询问起了庭钺和白永嘉今天的采集情况。
两人规规矩矩地回答了，戴教授十分满意，菜上齐后就摸着酒杯和身旁的孟志伦聊起了天。
他和孟志伦有两三年没见了，两人相识多年，天南地北都能聊一通。
白永嘉和庭钺既是学生，也是小辈，插不上话就默默吃饭，钟煦呈偶尔会接两句，但大多时候都是聆听。
川菜馆的特色就是辣，吃了没几口，庭钺就起身去找服务生要了碗热水。
刚刚点菜的时候他特意点了两个不怎么辣的菜，但钟煦呈还是吃得额头冒汗，他只好把菜先在水里过一遍，然后悄悄夹到钟煦呈碗里。
“戴教授好像不知道你不能吃辣。”
趁着戴教授和孟志伦把酒言欢聊得兴起，庭钺悄悄把钟煦呈碗里沾了辣油的米饭拨到自己碗里，让他挑底下的白米饭吃。
他们两个刚好坐在戴教授的右手边，而戴教授现在正专心致志地朝左侧着身子和孟志伦说话，所以没注意到他们这里的动静。
“我没有和他们说过。”
因为太热，钟煦呈把身上的大衣脱了放在腿上。
他里面穿了件白色的毛衣，领口略微宽松，随着他低头的动作，露出一截和锁骨相连，热得泛粉的冷白皮肤。
庭钺喉结轻轻动了动，下意识地把目光聚集在了钟煦呈颈侧那个被他咬出来的红印上。
正定神欣赏着，忽然听到孟志伦喊了一声：“钟同学——”
孟志伦的手撑在桌子上，微笑着偏头朝钟煦呈看了过来，眼里带着少许醉意：“你还记得我有个学生叫贺聿吗？”
“就那个，偷拍你的照片参加期末考试，我给他打了零分，他不服跟我辩论，还当着我的面儿跟你表白的那个，贺聿。”
【作者有话说】：正文请支持寒武纪年小说app！喜欢记得投票票支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