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船上正儿八经的警察只有江阳和藤本拓也两个人,并且还有三个起步的侦探在场,但是这不意味着他们就可以对这桩案子持袖手旁观的态度。

  剩余两位大多数时间都在和爆zha物打交道的王牌拆/弹/手和神出鬼没的公安先生也参与了调查,这让江阳愈发觉得自己即使只是在那里做做样子也能够飞速破案。

  ——算了。她犹豫了几秒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如果莫斯卡托这个代号注定要在这艘轮船上被翻开、看到掩藏在其之下的不知往事,那还不如给观众们留下一个平常的、优雅的印象,作为这场盛大剧目的难忘退场。

  “咦?”松田阵平疑惑的一声语气打断了她的注意力。虽然是气音,但是他们相隔过近,传到江阳耳中依旧是清晰可闻。

  她转头看去,发现他正在对着放在桌子上的一盒巧克力若有所思——江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包装盒略微有些眼熟,她花费了一点时间回忆,很快就想起来那是之前情人节的时候,她出于慰问心理给对方随手买的义理巧克力。

  当时挑选的时候是因为包装说得上特殊才买的,盒身上用金线笔写着一句话——“生活就像是一盒巧克力,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下一块是什么味道”——倒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贴合现在的现状。里面有二十八块巧克力,刚好是情人节的二月一天一块。

  “顺序有点乱。”松田阵平紧了紧手套,从盒子里随手拿了两块在江阳面前晃了晃,2月14号和2月27号的挨在一起,

  山崎建一有着正常老年人的高血糖毛病,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他身为一个老头子居然有些许嗜甜,这也是山崎理惠告诉他们的。出于这条线索松田阵平才去检查了巧克力盒,这倒也是个意外。

  “算了,应该也不算什么大事。”展示完了以后他就把巧克力给重新塞了回去,“不知道hagi那里问得怎么样了?”

  江阳摆了摆手:“没事,hagi这方面你真的完全可以相信他——我还是去看看兰斯洛那里。”

  萩原研二的询问当然是完全可以让人放心——极度有分寸,又懂得适时地安慰人。如果不是他确实拥有拆除炸弹的天赋、又主观地想要和松田阵平待在一起,江阳说什么也要把人给抢到搜查一课来专门负责刑讯,哪里还有爆zha物处理班的什么事情。

  也不知道最后他可以从所谓的“嫌疑人”那里拿到些什么线索。

  她是有意稍微晾一晾兰斯洛·韦特的,不然也不会先让藤本拓也去和他放松式地“闲聊”。掐着表估摸时间差不多,她便转身进了旁边临时征用作为“审讯室”的餐厅包间。

  房间采光很好,落地窗,阳光透过白纱窗帘,光芒柔和,海洋广袤得一望不见边际。警视厅专门用来审讯的房间则是狭隘、逼仄,和这里天差地别。不想也知道根本造不出任何的压迫感。

  不过压迫感想来也没有什么必要——毕竟兰斯洛·韦特一个ICPO对此不要太熟悉,他在这个岗位上干的时间甚至能够超过面前两位警察的工作年龄相加之和。

  江阳一进去就发现气氛略显古怪,藤本拓也的脸色格外地差劲,大概是被这位经验丰富的“前辈”给为难到了什么。她没有直接点破,只是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刚刚问到哪里了?”

  兰斯洛·韦特笑眯眯地开口:“我们在说……”

  “基本就是江川警视我刚刚和你说的那些进度。”藤本拓也难得不礼貌地打断了他的话。

  真的吗……?

  江阳“噢”了一声,拉开椅子坐下。她选了一个偏背对窗口的位置,不止是因为那样正好面对兰斯洛·韦特——外面的阳光太刺眼,晃得她眼睛不舒服。狙击手的眼睛和她的双手一样重要。

  藤本拓也太着急了。她的手指有意识地搓了搓衣角。她不可能会相信这么久的时间他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甚至兰斯洛·韦特的率先开口,都是为了让藤本拓也误以为他即将要说出些什么本应该是他们两个之间的秘密的东西。急于遮掩秘密的后辈着了道,于是露馅。

  藤本拓也和兰斯洛·韦特究竟说了什么?——是交易吗?是内幕吗?……江阳后知后觉地想,总不会是有关藤本拓也的父亲吧。不然他为什么如此着急地想要掩盖,又不愿意让她得知真相。

  “那你其实可以和我泰勒说说~”她单只手撑着脸,笑道,“我是指——详细说说有关山崎小姐的未婚夫先生的消息。或者姓名,或者死因,只要是能够说的,我觉得在座的另一位知情者应该和我一样对此充满了求知欲。”

  知情者——是指组织的知情者。她对于自己在组织的介入与对其的了解根本没有遮掩的意义,只是藤本拓也的知情身份的放出是她的又一重试探。

  “听上去可不太好。”兰斯洛·韦特批评了一句。

  他这个语气听上去可像是知道了藤本拓也的父亲曾经就是卧底于组织的日本公安,那名代号灰雁伏特加的家伙,至少也知道与他私交甚密的牧野空仁是雅文邑白兰地。

  江阳本来以为兰斯洛·韦特这样的不避讳之后会严正指出有些内容是默认的不可以外传,比如说一些加密了的任务信息,再比如说人生轨迹修改之后转而去卧底的表层之下的内容。对于“加密文件”这四个字究竟意味着什么,她自认自己有着足够清晰的认知。

  然而ICPO的下一句话是:“江川小姐,你这样子会显得你好像很不关心摆在面前的命案哦……”

  “——是不是在你看来,组织的事情会比一两个普通国民的性命,要更加重要?”

  他这话锐里带刺,退让默认的那一步是为了此刻更好的推进。尽管他所说的行事准则并非罪大恶极,但是却更加切合日本公安的风格,决计不是一个普通的警视厅警察该有的。

  或许是因为听到了“组织”两个字,然后飞速联想到了自己的父亲的死亡,藤本拓也的脸色飞快地变差、变白,不自觉地转了脑袋,犹疑的目光对上了江阳的视线,好像在期盼能够从她的脸上读出什么答案。

  总之不会是对于她的人品的怀疑吧。江阳居然有分出一缕思绪如此想到。毕竟藤本拓也理应是相信她的人品的。

  “只是因为对于背景的了解会更有利于我们推理出案件的真相。”江阳没有被他诱导式的话语影响了心境,两个人的注视的同时聚焦也不会让她紧张,她只是斩钉截铁道。

  既然直播系统选择将这一部分直播出来,那就说明这位未婚夫的暴露之后或许另有原因。这与她的判断不谋而合:任何机构的卧底都经过了严格的训练,没有无缘无故地暴露的可能。

  那么这就令人寻味了。

  尤其是在其中掺杂了这位极有可能是干邑白兰地的兰斯洛·韦特时候。

  然而兰斯洛·韦特就是咬死了不愿意再说更多,江阳双手抱胸,面上状似完全不经意。房间再一次陷入长久的寂静,两个人面上无所事事、实则无声对峙,另一位则在沉默中逐渐沉不住气。

  山崎理惠的未婚夫是卧底的这件事情绝对不是藤本拓也逼问出来的,恰恰相反,这是兰斯洛·韦特有意放出的消息。

  ——所以目的是什么呢?

  江阳若有所思。没错,在知道这件事以后她的第一反应是兰斯洛·韦特别有所图、可能是想要通过具体内容做一份交易,但是她本身并不会答应他提出的要求,因为以莫斯卡托的权限是足够调取这种级别的卧底的暴露与处理的。

  当然,问题又来了——

  干邑白兰地的权限是否仍然高于莫斯卡托,或者在那位卧底的资料方面具有绝对的掌控权?只要她胆敢动用自己的权限,记录就会暴露莫斯卡托的身份?

  被动顺着铺设好道路而行并不是她的作风,此时此刻要不要选择主动出击互通身份……

  倒也未必这么紧迫。

  江阳把已经到了嘴边的烦请藤本拓也离开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暂时按兵不动。

  不管最后究竟如何。她突然觉得不能够叫降谷零现在出现在了兰斯洛·韦特的面前。变量实在是太多了,万一他们表现出分毫的不对……

  太该死的信息差。她不知道对方手上还有什么不为她所知的情报,一旦真的有足够抓住他们尾巴的线索,那必然是致命的。

  哪怕心中惊天骇浪,江阳面上表情依旧不显。她甚至有心,任由藤本拓也对兰斯洛·韦特进行下一步的询问,还意图从他们两个的一问一答中,逆推出他们之前的些许不对。

  答案当然是没有。

  但是江阳不在乎。从头到尾,她只要瞒死住自己的身份,就是最大的胜利。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