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世界是加了糖精的黑加仑味的。

  不管易蓝因再难熬, 她都一直紧紧含着嘴里的糖。

  直到最初的悸动结束,郁景抬起手把她嘴里的糖拿出来,用湿纸巾包好扔进塑料袋以后, 她仰躺着开口问她:“有什么建议吗?”

  易蓝因提眉, “什么?”她扯了旁边的纸抽擦了擦郁景额上起的薄汗, 纸巾叠起来, 用新的一边又蹭了蹭自己的额头。

  “公司吗?”

  郁景翘起唇角坏笑着摇摇头,她抬手伸进易蓝因的衣裳下摆里, 手顺着那还在绷着的马甲线一路蜿蜒向上, 直到抵达半途的终点, “和年轻时候比。”

  比什么?易蓝因认真想了会儿,才想明白郁景的意思。

  山峰上的珠点被人轻轻地捻,细细地舔。

  易蓝因眯起眼,思维突地断了弦。

  “说啊,”郁景含糊着问她, “姐姐, ”又笑,憋在胸口笑得人突来地害羞。

  “没有, ”易蓝因说, “我又没有和别人有过, 怎么给你建议?”

  她挺起胸膛,装得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又尽力让自己发音时稳当下来, “但你要是非要问的话,”她卖了个关子, 手掌轻轻攀在郁景的锁骨处,又下滑, 等感受到对方的心脏跳动时才趴下去小声对着人的耳朵细语道:“有点儿太急了,下次慢一些吧,让欲…望一层一层地叠上去,在最后迸发的时候才会最舒服。”

  郁景没意外,易蓝因这人一直活得坦荡,这种事的感受更是没必要藏着掖着。

  “是这样吗?”郁景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滑进去,她顺着易蓝因的意,用自己的耳朵仔细认真地听着她的反应。

  清冷的月从云层跃出,零星的亮点围绕着它。

  乌云堆叠,终是没再染指明月所在的位置。

  风打着旋儿地带着雨幕斜斜地扎进土壤里,颤颤的,雨声混着几声秋蝉叫。

  不远处的村庄有家养的狼狗在嚎叫,在急风骤雨下,声音又渐渐偃旗息鼓。

  破晓时分,太阳自地平线升起,全世界都是温暖的橙色,还有温存着的流浪者。

  自从世界诞生起,就举着自己那一半缺了角的图形去追寻另一个能与之凑成圆的另一个陌生人。

  “我爱你。”

  “是吗?”

  有人在最被疼爱的那刻,情不自禁地向对方表白。

  车顶的天窗被人自里面推开,新鲜伴着泥土芳香的空气争先恐后地挤进来,徘徊在人的鼻腔外。

  披着郁景卫衣的易蓝因缩着肩膀,安静地坐在副驾处。她扭头看向车窗外,雨渐渐歇了,刚还干涸的土地已被雨水灌溉得湿润。

  山顶有鹰一瞬而过,新鲜的太阳露出一角,全世界都是安静的,只有小小的打火机发出轻轻的“咔哒”一声。

  易蓝因双指间夹着根细烟,蓝色的烟嘴,银色的打火机被主人收回去,上边刻着一个“周”字。

  橙黄色的光打在她漂亮的鼻梁上,那张薄薄的唇间夹着那根烟,吸气呼气皆带着一种淡然圣洁的气质。

  乌云散开,太阳一下子跃出来。

  自车窗往出望去,是一览无遗的土山路,虽是人间朝阳,又有种英雄迟暮的肃穆感觉。

  郁景从车里出去,只穿着一件打底白T恤,靠在车头,风把她的衣服吹得鼓起来,后脖颈扎不起来的乱发被风一吹也跟着乱七八糟地舞。

  易蓝因将手里的烟吸到很短才穿上郁景宽大的卫衣走出去,跟着她并排靠在车头。

  “累了?”她抬手抹抹郁景额前的碎发,“这里的空气还挺好的。”

  郁景用一只手臂将她带到自己身边,“是啊。”她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地长长地吐出去。

  “烟真的有那么好吗?”她转过头来问,还带着年少郁景的轮廓。

  “不好,”易蓝因想都不想地痛快拒绝她,“这次我也要戒烟了。”

  “下定决心了?”

  “嗯。”

  “为什么?”

  易蓝因转过头,嘴唇处翘起了微小的弧度,“白头到老的话要健康啊。”

  郁景听了她的话直接笑出声音来,她将易蓝因整个人腾空抱起来放到车头,面对着面的,“我有空会去片场看你,你想我的话,就给我打电话。”

  “我给你打的话,你会接吗?”

  “会。”郁景点头,“除非刀砍到我的头上。”

  “那还是算了,平平安安的就好了。”易蓝因抱着郁景的头,重新帮她扎了发。

  人瘦瘦高高的,发型也清爽了之后,像漂白的纸,像直立的小树。

  她在自己胳膊上胡乱扫了扫,“这一片,纹个青龙,这一片,纹个白虎。”郁景带着笑,胡说八道地逗她。

  “你敢。”易蓝因一下子握住她的手腕,“我嫁给你了,现在你的身体只有我说得算,你自己也不行。”

  “这是个什么道理?”郁景转身,将背靠进易蓝因的怀抱里。

  “后悔了?后悔也晚了。”易蓝因的手搭在郁景的右肩上,不一会儿,郁景抬起手,十指紧扣地握住她的手。

  “不后悔,怎么会后悔?”

  她们亲眼看着太阳爬上去,月亮滑落。

  村里的鸡叫了两声,风穿过枯树的枝桠。

  郁景转身回来,整个嗅觉被易蓝因身上的木质香调包围,她张开双臂抱着她,又仰着头看着她笑,眼睛亮晶晶的,像多年前还未触过情…欲的清白模样。

  胸膛里的心脏砰砰地,炙热而兴奋雀跃着。

  两个人靠得很近,就算秋风想作梗,也只能贴着人的外轮廓打几个转儿。再多的影响怕是就不能了,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抵挡两个相爱的人呢?

  “这一片,以后会规划成大型游乐园。”郁景指指眼前的荒地与破落村庄,“这里会游人如织,遍地酒店和饭馆。”

  “谢谢你。”易蓝因说。

  “谢我什么?”郁景纳闷地仰起脸看她。

  “谢你带我看过了一个时代的开端。”她的嘴角没有任何弧度,淡淡的,便显得很不近人情,像座无欲无求的菩萨。

  郁景后退了一步,向她张开双臂:“是不是有点冷了?要不要回车里暖暖?”

  易蓝因摇头,她将自己头发上亲手打的结弄开,瀑布般的长发便嗖然混进风里,发丝飞扬。

  她眯着眼,眼里没有任何焦点也没有着重要看的人或物。

  郁景的卫衣大大的,把她整个人罩在里面,她缩着肩膀或者只是足够瘦,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小鸟,痴痴地去看,看远处的山和日,看近处的村庄和烟囱。

  郁景站得笔直,她挡在风来的方向,安静地看着大明星发呆。

  等半晚的燥热被秋风干透,易蓝因朝两步外的郁景大大地张开双臂。

  郁景过来接她,一米七二三的人,将将九十斤。

  她把她送进后座,替她整理好长发,临走时又摸了摸她被风吹凉的脸颊,温热的唇轻轻贴上去,柔软的弧度刚刚好贴合。

  “睡吧,醒了就到家了。”郁景说。

  易蓝因听话地闭上眼,她揪着自己身上的卫衣衣领盖到唇上。

  郁景回到驾驶位,利落地收拾好垃圾后,她将车开出去,绕着整座村庄开了几圈,才离开远去。

  路上,宫权给她打电话。

  “准备好钱,和证件资料,注册公司用。”

  郁景压低嗓音,“好。”

  “公司名字,有想法吗?还是找人算算?”宫权问她。

  郁景回过头看了眼安静蜷在座椅上的易蓝因,“没有,你觉得呢?”

  “那就找个高人算算,连着开业日期一并算好。”

  “好。”郁景没意见。

  车刚驶进半岛名苑的地下车库,电话又震动,郁景熄了火,坐在原处接通。

  “老郁,”吴巍说,“我刚从总公司回来,大家都在忙外企游乐园项目,李氏也在抢,我们怎么做?”

  郁景又下意识看了眼后头的易蓝因,那睡前被拉到唇上的衣领已经滑下去,露出一条漂亮的锁骨,单边的肩颈暴露在空气中,被太阳光一打,多了些漂亮的光晕。

  “帮姐姐。”

  “鹬蚌相争,”吴巍说,“才好渔翁得利。”

  郁景抿起唇,两个呼吸的光景,她淡然开口:“我不是渔翁,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虾米。”

  “小虾米也会长大,”吴巍坚持,“我再提醒您一句,李小姐与裴二先生订婚宴的消息,已经开始往各大财经报社送了。”

  郁景放在方向盘上的左手又开始一声一声地掰响,直到后边有人细弱蚊蝇地开口:“郁景,”她从座椅里起身,“关节炎。”她不爽地提醒她。

  郁景捏着自己的手机下车来,顺手拿了副驾上的垃圾袋,与戴着墨镜的易蓝因一前一后地走向电梯。

  垃圾袋是透明的,被郁景甩着扔进小区停车场里的大垃圾桶里。

  易蓝因在电梯里抱臂等她,郁景举着手里的手机踏进来之后,易蓝因按了关门键。

  两个人一左一右地站着,像两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先这样,”郁景对着电话说,“进电梯了。”

  “好的老郁,”吴巍没有半分犹豫。

  “谁啊?”易蓝因对着电梯按键冷不丁地问。

  “吴巍。”郁景回答。

  从电梯门出来,易蓝因去开家门,几个数字键子按下去,门应声而开。

  “李让?”易蓝因玄关处看着沙发上竖长一条的人叫了一声。

  “嘘。”郁景在她身后拉她,“睡着了,小声一点。”

  易蓝因坐在换鞋凳上安静换鞋,郁景顺手把拖鞋套在她的脚上,套上去之后又拿下来,用手替她揉了揉揉眼可见有些发肿的脚,“怎么不说啊?都肿成这样了?”

  “还好。”易蓝因压低嗓音,“不是什么大事。”又推开她的手,自己套上拖鞋后径直进了浴室。

  郁景垂着头坐在换鞋凳上,熬了一夜脑子有些不灵光。她抬手敲了几下自己的头,最后拿起手机给吴巍发了条消息。

  【姐姐是什么态度?】

  吴巍秒回她:【势在必得】

  过了一分钟,第二条消息才进来,

  【李先生聪明,用联姻稳现金流,两家共荣。但米总也不是吃素的,来路三年前就开始砍不赚钱的支线,如今的弹药库非常充足,绝对能给出现在的李氏望尘莫及的数字。】

  【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郁景问。

  【米总给您职位了,公司绝密项目—风沙的总负责人,我是您的助理。】

  【风沙是什么?】

  【就是游乐园项目竞价组的代称】

  郁景抬手将额前的发别到耳后去,手机烫手似的,翻来覆去地倒了几次。

  【姐姐没通知我】

  【今天五点之前,您会收到任命邮件】

  郁景收起手机站起来,浴室已经传出易蓝因淋浴的水声。

  她走到李让身边,弯下腰帮他拉了下已滑到腰上的毯子。

  “老郁,”李让缓缓睁开眼,“回来了?”

  “嗯。”郁景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你姐下午就走,多陪陪她。”

  李让起身,又拍了拍身边的沙发,“坐啊。”

  郁景冲他摇摇头,“下午把你姐送走以后,你跟宫权去走新开公司的流程。”

  “你不去吗?”李让瞪大了眼睛,“你还真放心我啊。”

  郁景笑,“放心,超级放心。”

  李让又傲娇地仰起头,“保证完成任务。”他敬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给她,乐呵呵的,看起来很好唬弄。

  这边说着话,那边易蓝因裹着件纯白色的浴袍从浴室出来,半湿着发坐到李让身边,“怎么来这儿睡了?”顺手摸了摸他的圆寸。

  “这边睡觉睡得踏实,”李让说,“等你去影视城以后我就不来这边了。”

  易蓝因点点头,又对着地毯上没个正形儿的郁景勾勾食指,“来这边坐。”

  郁景点头,起来先去浴室洗了把脸,换好睡衣裤之后才坐到易蓝因身边。

  易蓝因单臂揽在她的肩头,声音听起来萎靡不振的,“困。”她将头也靠到郁景的左肩上,“讲个故事听听。”

  郁景绕过她看向李让,“你还睡吗?”

  李让眯着眼打了个哈欠,“都行。”

  郁景便笑着起身把沙发上的易蓝因拦腰抱起来,“你睡吧,我带她去床上睡。”

  李让头一歪,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直接合上了眼。

  易蓝因被郁景放到床上,还能支着自己的眼睛指挥郁景:“去洗澡,洗了澡再上床。”

  郁景只好转身去浴室,等她五分钟后从浴室出来时,发现易蓝因已经睡了。

  脸被厚实的头发挡着,斜着身体呈大字躺在床上。

  郁景走到床尾,坐在角落将易蓝因还肿着的脚捏在自己的手心。

  易蓝因虽有公主的命,却又比一般人都能忍。

  忍着喜欢,忍着心痛,忍着苦难……

  揉了没几分钟,脚心都揉热了,易蓝因收起自己的脚,迷迷糊糊的,“没事的,过来陪我睡觉。”

  郁景笑,她又去浴室洗了遍手,认认真真的。

  洗过了以后,躺到易蓝因特意给她留出的位置。

  手从睡袍的边沿摸进去,早上留存着的记忆自脑海苏醒,易蓝因瘪嘴,“不要了。”她说,“我好困。”

  郁景头抵着她的肩膀,虔诚地亲了亲她因为蹭开睡袍而露出来的皮肤表面。

  易蓝因半睡半醒的,她抱着郁景,身体给着反应,眼却是紧紧闭着的。

  直到身上浴袍的带子被人解开,易蓝因才费力睁开眼。

  “怎么?”她的声音不复往日的清冷,而是加了一层软糯的调子,“真怕我去了剧组,嗯,红杏出墙啊?”

  郁景笑着摇头,“潘多拉的魔盒知道吧?”

  易蓝因笑着推郁景拱上来的脑袋,“那明天怎么办?”

  “电话里,”郁景给出一个方案,“我会让姐姐舒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