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所向,仙神退避”◎

  急的, 急的顾韶音像是铁锅上的蚂蚁,站着的地方都烫脚,他试图搬动薛岫的身体, 微动间, 看到薛岫胳膊上的伤口, 瞳孔微缩。

  手指颤抖着,不利索,想要触碰又不敢触碰, 他收回手, 急忙起身,环顾着屋内的摆设后到处翻找着, 试图能找到药。

  冲到博古架面前, 打开博古架上的匣子,看到是颗珠子后,他又急忙忙地放回去。

  无头苍蝇般乱转, 在屋里头翻箱倒柜, 终于,他在壁橱里翻到一个小瓷瓶。

  他拔开塞子,倒在手上,看着白净的粉末,有一点点的药味,顾韶音也认不出来是何物, 他在此道上一点也不通透, 手紧紧握着瓷瓶,握着瓷瓶的手微微颤抖着。

  他在害怕, 若不是止血的药, 他这一下子下去, 可能还会给薛岫带来危险。

  可薛岫的伤也要立即处理。

  心里头的小人不停挣扎着,他一咬牙,下定决心,不管是什么,死马当活马医。

  薛岫,你可要福大命大啊,最好保佑他拿的是止血的药。

  顾韶音转身急忙忙跑到薛岫的跟前,动作迅猛地蹲下身,紧紧盯着薛岫的伤口,他生怕自己撒泼了药,控制住自己的手腕。

  小心翼翼,瓶口倾斜,颤颤巍巍地撒着药,当大半的撒在别处时,他深呼吸一口气,平缓自己跳动不安的心。

  屏住呼吸,悬放的手压低,他闭上眼,一股脑的倾斜,粉末从瓶口倾倒而出,撒在伤口上,渐渐地与血液融合在一起。

  顾韶音瞬间松了口气,像完成一件大事一样,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他胸口起伏着,粗喘着气。

  瞧着薛岫的惨白毫无血色的面容后,他白着一张脸,仰头看着屋里的一切,踉跄两下起身,捡起地上带血的匕首,他走到薛岫的面前蹲下,割破薛岫身上的衣物,撕成布条。

  布条一点点地缠绕在薛岫的手臂处,他打上结后,抹掉额间冒出来的虚汗。

  试图把薛岫搬到床上去,但只有他一人,他的力量不足以搬动薛岫,他试一试后,放弃。

  根本不是他能解决的事。

  可要是他现在出去找人,顾韶音沉思,应该不会有事吧。

  总不能想要薛岫命的人还在。

  想到这后,顾韶音立马出去喊人。

  他路上碰到南黎,欣喜若狂拉住南黎的手腕往回跑着。

  南黎正捧着烧鸡,咬了一口,就看到顾韶音面带喜色向他冲过来,拉着他的手腕急冲冲向前头跑着。

  他都要出手了,就听见顾韶音说道:“你回来的正好,薛岫出事了。”

  这话一出,南黎连烧鸡都懒得啃了,埋头向前冲着,跑得比顾韶音还快。

  等两人到了薛岫的院子后,南黎冲进去,烧鸡扔到桌上,他向里头跑去,越过屏风看到里头的情景后,急忙跑到薛岫的面前。

  探着他的鼻息,扯过他的手腕摆着脉。

  脉搏缓慢,十分不妙。

  顾韶音匆匆赶来,撑着膝盖大喘着气,捂着自己的腹部,活像丢了条老命。

  他摆摆手想要说道,你跑那么快干嘛。

  但他一抬眼,就看到南黎紧绷的脸色,他脸上的神情也收敛起来,小跑过去,问道:“情况如何?”

  南黎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收手:“把他先放到床上去吧。”

  两人合力把薛岫搬到床上后,顺带给他换了套衣服,盖好被子。

  南黎坐在床边,拧眉沉思着。

  顾韶音也蹲在床边,撑着脸叹道:“你说会是谁想要他的命呢。”

  总不能是前一个皇帝吧,都已经下台了,怎么还能把手伸过来。

  “不知,”南黎摇摇头,他沉思会说道:“薛岫的情况很特殊,像是中毒了。”

  “中毒?”顾韶音惊讶,结巴两下道:“可,可他的血是红的啊!”

  红的血怎么可能是中毒。

  “但他的确是中毒的症状,但……”南黎疑惑,他弄不明白,这毒似乎很厉害的模样,可薛岫的心脉却有一股特殊的力量护着他。

  “但什么?”顾韶音有些着急,毕竟薛岫可不能有事啊!到底是谁这么可恶,居然想要薛岫的命,简直是不是人!

  “没有性命之忧,可若没有解药,他可能会一直维持这样,醒不过来,”南黎纠结啊,他也摸不清头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韶音愤恨地锤了下床榻。

  南黎撑着下巴道:“或许我阿嬷能解他身上的毒。”

  但他却无法保证他阿嬷真的能解这道毒。

  他偏过头对顾韶音道:“我回一趟南疆,会很快回来,薛岫就劳烦你多加照看了,你肯定不能叫别人欺负了他,不然,我就把我的宝贝塞进你的身体里。”

  顾韶音嘁了声,想要反击,余光又看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薛岫,“你去吧,我会照顾好他的。”

  “好。”

  这件事,刻不容缓,南黎说完后,立马起身离开,临走之前,拿走了他扔在桌上的烧鸡。

  这一幕被顾韶音看到,他蹲在那吐槽道:“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烧鸡……”

  剩下不合时宜的话他憋在心里没有说出口,他起身搬来一个凳子,坐在凳子上,照看着薛岫,唉声叹气道:“薛岫,你可一定要快点好转过来啊。”

  .

  薛岫受伤昏迷不醒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桃源县内的百姓时不时来县衙门口看望一眼,虽然他们什么事也不能做,但他们还是想亲眼看看薛岫的情况。

  衙役也愁眉苦脸着,他摆摆手道:“回吧,回吧,薛大人还没有醒。”

  听到这话的百姓,心有戚戚,举起袖子擦拭着还未落下的眼泪,红着眼眶唉了一声。

  “娘亲,大哥哥还没有好吗?”稚气的童音问着,小孩仰着头看着正在擦着眼泪的母亲。

  母亲红着脸,她轻轻摸着孩子的脑袋,莞尔一笑道:“会好的,大哥哥会好起来的。”

  “若是没有大哥哥,我们娘两也就……所以啊,像大哥哥这样好的人,他一定会没事的。”

  妇人牵起孩子的手,柔声道:“大哥哥是病了,正在吃药呢,等吃了药,他的身体就会好了。”

  “好哎,”孩子晃动着妇人的手,稚气未脱道:“娘亲,我们去庙里求菩萨,让她保佑大哥哥,有菩萨的保佑,大哥哥会不会好的快一点。”

  妇人只能眼中带笑道:“会的,我们去给大哥哥祈福,愿菩萨保佑他。”

  “好~”

  五日后,薛岫还未苏醒。

  桃源县的百姓目光含着担忧,他们面上露出愁苦的脸色,三老和里正聚在一起。

  里正唉声叹气道:“你说这是什么世道啊,好人的命怎么就那么轻易的……像是秋后的落叶,县衙那边已经这么久都没有消息传开,只怕……”

  三老身躯伛偻得越发低,他杵着拐杖一时无声,低垂着头,看着不远处弯着的绿草后,他缓缓抬眼,看着碧空如洗的蓝天。

  缓缓道:“我们去给他请长生灯吧,也算是我们一点点的心意。”

  里正偏过头,嘴唇嗫嚅两下,良久,他叹息一声后:“也好。”

  当两人把事情和乡亲们说过后,不管是有没有上工的,都放下手里头的活计,他们一行人,向山上的寺庙里赶去。

  为薛岫点长生灯。

  一盏盏长生灯点燃,连寺庙里的住持都惊动,急忙赶过来,见礼道:“阿弥陀佛,施主们这是?”

  里正和三老出面,拉过住持走到外头,与他说清楚一切,当住持听完一切后,他微微弯腰见礼后道:“阿弥陀佛。”

  “此乃功德一件,贫僧也愿出绵薄之力,不收各位施主的香油钱,全当我为薛施主祈福。”

  住持说完后,他亦是走进里头,点燃一盏长生灯。

  灯火煌煌,所有人都虔诚地向上天祷告着:愿上苍保佑,菩萨保佑,保佑薛大人能够渡过此难。

  这股磅礴的愿力直冲云霄,惊动了和薛岫有关的白乐天。

  远在深山老林与旁的道人论道的白乐天,蹭的一下站起身,他抬眸望着天边,插指一算。

  脸色骤变,他立即走到一边向老道告辞道:“无量天尊,贫道要离开一段时间,不日后,会再来和道兄论道的。”

  道长回礼,在白乐天离开的时候,他神情纠结,想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还是情感战胜了理智,他眉宇间带着疑惑,道:“道友,修道可得长生?”

  白乐天拂尘一甩,他没有回答老道,而是勾起唇角,瞬间消失在老道的面前。

  老道怔愣片刻后,眼眶里凝聚着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喃喃道:“原来如此。”

  只是他天资愚钝,无缘大道罢了。

  老道心念已通,他缓缓坐过去,任风吹拂着他的衣摆,天色昏沉,他也没有再动弹,唯有渐渐变得冰凉的茶诉说着他的后事。

  白乐天身形一顿后,回眸一眼,像是遥望到远方的景色,他叹息一声。

  须臾后,来到桃源县,看着那磅礴的愿力,喟叹一句:“人心所向,仙神退避。”

  他顺着那股愿力,来到县衙门口,没有惊动任何人走进薛岫的院子内。

  走进他的屋内,看着趴伏在榻边眼下乌黑的顾韶音后,又看着面色惨白毫无血色,静静躺在床上的薛岫。

  他上前几步,手指搭放在薛岫的手腕处,轻笑一声:“若非我让你修炼过修仙之术,已是大罗神仙也难救。”

  真以薛岫的肉体凡胎,等他回来,他若是想要救薛岫,也唯有下九幽,闯地府,方有一线生机。

  叹道:“你啊,命不该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