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出大事了◎

  薛岫看着学子们朝气蓬勃的脸,有片刻恍惚,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是春闱放榜的日子,高中者可参加殿试面见天子,于他们而言很重要,是件喜事。”

  “春闱?是不是那个考试?榜首会成为状元,我听说被天子封为状元后会纵马游街,凭栏相望的姑娘会投掷香囊,甚是热闹,我也要去沾沾喜气。”

  南黎双眼亮堂堂的,拉着薛岫兴冲冲跑向人群,随着学子朝放榜的地方跑去。

  等两人来到那放榜处,学子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肩并着肩,只留着些许缝隙,南黎拉扯着薛岫在人群中慢慢的向前挤去。

  南黎撅嘴抱怨一句:“这人也太多了,好挤。”

  很想叫旁的人让让,给他们腾出点位子,但他左顾右望,看着周围学子兴奋的眼神,通红的脸,神情万分激动,有些恍惚,又仿佛被那股情绪裹挟。

  在人群中挤着,透过缝隙看着前头的官,随着人群左右摇晃,感慨着:放榜不愧是最热闹的日子,即使有官兵阻拦,也不能阻挡这群儒生的热情。

  “我们怎么上前?”南黎抬头望向后头的薛岫,而薛岫冷冷的垂眸,任由人群裹挟,他身量极高,站在人群中亦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薛岫,是薛岫。”

  嗓音洪亮,一时之间,喧闹不休而又躁动的学子瞬间安静下来,脸上还残留着激动的神色,却已左右张望,寻找着薛岫的身影。

  等看到比他们要高半个头,面容清冷却又矜贵的薛岫时,默默向两边退去,留下一人可通行的道路。

  南黎愣在原地,紧紧拉着薛岫的袖摆,傻眼的看着身边的人退去,给他留出地方,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向两边散开。

  而放榜的官员抹抹额头上的虚汗,见场面被控制,松了口气,实在是学子热情得他压力山大,甚是怕有人冲上来撕掉告示。

  他抬眸就见到薛岫的身影,清风明月般不容人忽视,眼神一亮,笑出褶皱乐呵的迎上去:“薛典客,是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了,若是想知晓何人上榜,知会我一声即可,我立即派人送到府上。”

  薛岫颔首:“不必,是我好友想要过来看看,沾沾学子的喜气。”

  放榜的官员欸一声,点头哈腰连说三声好,从属官手中接过名单,张贴在那。

  站在官员身后的薛岫看得分明,榜首名为尹高鹤。而站在前排的学子见到后,惊呼一声,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连忙捂住嘴。

  留意着薛岫的神色,小心与身边的低声细语:“怎么会是尹高鹤,前三里头居然无青阳徐凤元,真是怪事。”

  “嘘,”身边的人手抵唇,暗示身边的人别说话,这等子是哪是他们能言谈的,更何况,官家尚未离去。

  “这位尹高鹤是否是尹御史的儿子?”薛岫从记起这人是谁,他的脸色顿时暗沉下来,声音中带着点冷意。

  放榜的官员笑着的表情瞬间低落,支吾两声不知道如何应答,心里头欲哭无泪,这叫什么事啊!

  见薛岫神情不善,冷着张脸,不敢不答,连忙点头说道,是是是,是尹御史的儿子。

  低垂着头,拿起袖子擦擦额间的细汗,不敢直视薛岫的双眸,默默向后斜一眼,身子扭动两下,轻微的向后退退,他可不想承受薛岫的怒火。

  南黎尚搞不清状况,他晃晃头,头上的银饰发出脆响,“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薛岫冷冷的回着,他耍着袖子大步离去,暗中示意暗卫盯着。

  而等他离去后,浓重的气压也消散,学子们紧绷的身躯松弛下来,有人拍拍胸口,喘着气道:“薛典客怎么会来,那股气势太吓人了。”

  “或许是来见见是谁得了榜首,毕竟,若无那事,榜首合该是他的。也不知今年的状元会不会出自寒门,我可听闻,今年寒门学子中一人风头正盛,其才学远近闻名,更是位孝子,品德高尚,是有望前三甲之人。”

  “你说的可是那位徐才子,青阳徐凤元,这人的名头我也听闻,在青阳郡内,他的才学那是一等一的好,无人可压,前段日子的斗诗大会,他去了,定能拔下头名。”

  “刚刚薛典客提及尹高鹤之名,莫非是尹高鹤得了榜首,此人文采平平,虽有贤德之名,但怎可会位于榜首,不说青阳徐凤元,还有那柳溪樊少杰,惠安刘子铭。”

  “怎么会是尹高……”鹤,他的话还没说完,余光瞟到榜首的名字,连忙凑近几步,指着榜上的名单,惊疑道:“怎么会是他?”

  “哎哎哎,往后退退,这榜上得名单都是博士定下的,绝无差错。”

  衙役驱赶着人,顺带又提到博士的名头,暗示着可不能怀疑这榜单的公正,那可都是博士亲自拟定的。

  “这里头的门道哪是我们寒门子弟能沾染的,榜首即是尹公子,那便是他的,可惜了,薛典客连着王公子都未曾参加此刻考核,不然,哪还有某人的什么事,这次真没什么看头,”另一人拉着质疑的人后退,小声的在他的耳边说道。

  有人感叹道:“今年的状元可真走运,有的人啊,天生命好,出身世族,不像徐凤元,寒门子弟出身,即使孝名远扬,才华出众又如何,也只得了个三甲进士。”

  “你瞧柳溪樊少杰,再差也会是个二等传胪,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柳溪薛家门下子弟,说不定,还会是榜眼探花。”

  “我等寒门可有出路,”旁边的人听着都有点心如死灰,连那徐凤元这等杰辈都被斩掉通天之路,何况是他们,榜上都无其姓名。

  亦有人感叹着:“真羡慕尹公子能成为状元。”

  成了状元,那可能是和榜眼探花是不同的,分配的官职都要好上几分,若是寒门,拿着状元名头去投靠世家,都会被高看几分,能得个好去处,也会被世家荫庇护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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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岫甩袖离去,南黎紧随其后,扯着薛岫的衣袖问:“刚刚路过的时候,听到尹家的仆人说贺喜他家公子高中,都可去尹府领领赏钱沾沾喜气,我们可要去?”

  南黎还是很想去沾沾喜气的,能沾到状元的喜气,会给他带来好运气,甚至还会让脑袋更聪明点。

  “我不便前去,我若是去了,会以为我是去砸场子的。”薛岫心中不满,眉头紧锁,却依旧能温着点声调与南黎说清楚。

  南黎不明白,仰着白净的笑脸,目光中带着好奇:“为何?”

  “你来卞金这么久,没有听到点流言吗?”薛岫好奇低头,他的事可是传遍大街小巷,闹得动静颇大。

  或许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背后有很多人都想看他的笑话,连带着晋梁两国都皆知他的事迹。

  “什么事?”

  看出南黎眼神中的懵懂,似乎是真不知,薛岫淡然一笑:“无事。”

  他改变主意道:“走吧,去沾沾状元郎的喜气。”

  南黎眨巴两下眼,不明白薛岫明明有事为何说无事,想不通也不再去想,蹦蹦跳跳跟着薛岫去往尹府。

  尹府此时一片喜气洋洋,门口正放着炮仗,上了年纪的尹府管家在门口分发着赏钱。

  等看到薛岫的身影后,惊慌小会,稳住心神把钱交到眼前人的手头上后,笑盈盈的走上去道:“薛典客可是来拜访我家老爷的,我家老爷现在不在,出门会好友已经走了有半刻钟了。”

  薛岫心知是推脱之词,不过是尹御史不想见他,或者说整个尹家都不想看见他。

  “我听闻尹公子高中榜首,特来恭贺,顺便也来沾沾喜气。”

  他十分的淡然的摊开手指,放在尹府管家的面前,平静无波澜的黑眸定定看着管家,像是幽深不见底的深潭,能沉溺死人。

  管家有几分不自然,短促而乐呵乐呵的勉强笑笑,一句话也说不出去口。

  只当薛岫是来砸场子的,又不敢甩脸色,皮笑肉不笑的从身后小厮捧着的香囊里头,挑选出个份量重的,放到薛岫的手上,僵硬的说着:“同喜同喜。”

  薛岫接下,他推着南黎上前:“还有他的。”

  管家:……

  你来还拖家带口是吧,但也只能心里吐槽着,他也不能怎么办,只能再给一份。

  不过管家看着面前头戴银饰的男子,脸色有些古怪,眼底藏着点轻蔑,却也不敢在薛岫眼皮子底下耍滑头,乖乖的拿了个多的。

  南黎高兴的双手接住,转头问薛岫:“我这算不算粘上了喜气?”

  薛岫嗯了声,说算,然后带着南黎离开尹府,给身后的人让出位子。

  而管家看着薛岫远去的背影,把派发喜钱的事交由小厮去办,他急忙的跑回府里头,一路疾行冲向尹御史的院子。

  嘴上高声呼喊着,“老爷,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