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被窥视感令兰柠很不舒服, 不是怕,是烦。

  他拖着行李箱走进候机大厅o,那种感觉还在, 他透过玻璃和广告牌的反光处观察, 对方很谨慎,也很警觉,兰柠始终没办法锁定目标。

  烦乱时,他手机响了,竟然是林追野打来的。

  他最近不是很忙?为什么会打电话来?

  兰柠在接听和挂断之间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滑向了绿色键。

  兰柠尽可能地压低声音:“喂,有事吗?”

  虽然只这一句话, 林追野就敏锐地感觉到了他语气的不寻常:“你怎么了?”

  兰柠无法确定跟踪自己的人到底是狗仔还是林家的人,再或者程锦州派来的也不是没可能。

  他只能简单回答:“有人跟着我。”

  “你现在在哪儿?”那端的语速明显比之前快。

  “候机大厅。”兰柠能清晰地感觉到跟着自己的那道视线也停了下来。

  “你站在那里不要动……”

  “你要去买橘子?”到现在为止, 兰柠也只是觉得烦, 并没有怕。

  如果他真的这么容易怕,那重生回来的第一天就该远远逃开了, 或者干脆选择不回来, 找个副本躺平养老。

  那端气息明显重了一些,他像是在跑,只听语气,他比兰柠这个当事人要急上百倍:“我在你左前方,我穿了棕色外套, 黑色渔夫帽。”

  兰柠并没有第一时间看过去,而是先看向周围,不经意地向林追野说的方向扫过去, 确定了他的位置:“我看到你了。”

  兰柠其实还想问,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但现在这个时候,有些不合适。

  那端还带着跑后的微喘:“你先托运行李,然后往A2洗手间的方向走,我会看着你。”

  兰柠嗯了声,按照林追野说的做,他也想抓住这个跟了自己一路的人。

  走到洗手间门口,林追野在电话那端低声提醒:“我发现他了,你进最里边的隔间,锁好门,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兰柠依旧照做,他将门锁好不久,看见门板底缝有人走过,那双脚在他门前停了一瞬,转而又向外走去。

  洗手间门口传来落锁的声音,紧接着是拳头打在身上的沉闷响声,还有男人愤怒地叫骂。

  不过叫骂很快被拳头驯服,变成了低咽求饶。

  兰柠听了几秒:“我能出去吗?”

  门外静了几秒,隔壁门被拉开又落锁:“别,再等我一小会儿。”

  隔壁的求饶声已经弱到快听不见了,兰柠甚至怀疑,那人会不会交代在这里。

  林追野低沉问:“谁叫你跟着他的。”

  那人气若游丝:“我是记者。”

  回应他的是还是拳头,比之前更加凶悍。

  兰柠听着隔壁的动静,一时有些恍惚。

  现在林追野……似乎和他平时见到的都不一样。

  最初见林追野时只觉得他是被林家人娇惯长大的小少爷,毕竟顶着那样一张脸,又有甜宠文男主刻板印象先入为主,兰柠觉得他娇贵又清傲。

  后来相处的久了,兰柠能感觉到因为林家人的原因,林追野对他有愧疚,刻意放低了姿态,总是一副小心翼翼讨好的态度。

  被这些表面现象挡住眼睛,以至于让他忘了去看清林追野本来的模样。

  现在回想,兰柠还是无法准确地说出林追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无法讲出他真实的性格到底是什么样的。

  重生以来,他的注意力重点都放在林家人身上,一直在刻意忽略林追野。

  求饶声打断了兰柠的思绪,隔壁男人结巴着:“别打……别打了,我说。”

  “说。”林追野压低了声音,但遮不住寒意。

  “有人让我在北城这边盯梢,等他下了飞机,和那边配合。”

  “然后呢?”

  “然后……然后给他点教训。”

  兰柠微微挑眉,他明白男人说得教训是什么意思。

  林追野压着音调追问:“指使的人是谁?”

  那人这次回答的很痛快:“我们拿钱办事,不知道对方是谁。”

  惨叫只喊出一半,那人就断气了似的没了声音,几分钟以后,隔壁地门开了,水龙头响起流水声。

  兰柠走出隔间时,林追野正站在洗手池前仔细的冲洗双手。

  水池里存着来不及排空的淡红色血水。

  兰柠顿了一下,余光扫向林追野刚刚进的隔间,门没有完全关上,可以看到里边的男人歪倒在地上,满身满脸都是血。

  林追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抬起还在滴水的手,把隔间门关严了,依旧是那副小心翼翼的眼神,局促地看着兰柠:“我们先走。”

  说着他伸手想拉兰柠的胳膊,但抬到半空意识到自己手上都是水,又慌忙收了回去。

  满手是血的时候他没慌,现在差点让几滴水沾到兰柠,他却很慌。

  兰柠又扫了眼关严的隔间门:“他在这里没问题吗?”

  “没事,待会有人来处理。”

  兰柠没再多问,跟着林追野离开。

  林追野引着他直奔VIP候机室,到了兰柠才发现,这次他出门随行的人很多,有助理还有其他人。

  林追野在一旁小声开口:“我们一起走,我让卢苇帮你办升舱。”

  刚刚那人的话兰柠也听到了,不清楚那人还有没有同伙,他必要在这个时候逞强,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

  卢苇麻利地接过兰柠递给他的证件和机票,小跑去处理。

  林追野则不近不远地跟在他身边,就连坐沙发也是坐到他对面。

  兰柠刷着手机,实际心思却不在这上面,刚刚那人后边的话他没听清。

  犹豫了一会儿,看向林追野:“他说是谁指使的了吗?”

  林追野像上课被点名的小学生,立刻端正姿态:“没有,但我会查的。”他觑着兰柠的脸色:“这几天我们暂时不要分开。”

  经他一说,兰柠才想起问:“你也赶CR的行程?”

  林追野反倒是被他问愣了:“品牌方没告诉你吗?这系列的广告我们合作拍摄。”

  林追野是CR的全线代言人,和他一起拍摄新系列的宣传广告倒也不奇怪。

  卢苇办事很利落,赶在登机前办好了升舱,一行人顺利登机。

  兰柠和林追野的位置挨着,不过上机以后两人基本没什么交流。

  有了之前的几次经历,兰柠有意打起精神,虽然一路很无聊,但他硬挺着没睡。

  下了飞机,有工作人员接机,把他们送到订好的酒店。

  一路都没有休息,兰柠回到房间很疲惫地窝进沙发里。

  虽然很累,但兰柠却睡不着,脑子里想的还是今天在机场遇到的那个人。

  他犹豫着要不要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柳竞寒。

  但转念一想,又放弃了。

  今天那人根本不是跟拍的狗仔记者,是其他人指使。

  其实背后究竟是谁,无外乎林家或者程锦州。

  这是他私人结的仇,和工作无关。

  他正琢磨着,门口响起敲门声。

  他手搭在把门把手上,警惕地问:“谁?”

  “房扫。”

  兰柠瞥过房间里侧,房扫基本都是入住第二天才会来询问要不要整理,他刚刚进门不到一个小时,房间的物品都没动过,根本不要需要打扫:“不用了。”

  “我进来做物品登记。”门外的人依旧没有离开。

  虽然是女声,但兰柠还是坚定的不打算开门:“不需要。”

  “登记是酒店规定。”

  兰柠将门反锁:“你再不离开我要投诉了。”

  “你怎么……”

  “你在这里做什么?”门外林追野清冷的声音打断了房扫的话。

  房扫解释了几句,随后响起小推车车轮滚动的声音,那人应该是离开了。

  门又被轻轻叩响:“是我。”

  兰柠还是没有开锁:“有事吗?”

  “嗯。”林追野应了声:“我进去和你说。”

  兰柠打开门让林追野进来。

  林追野跟在他身后走进房间,没有坐下,而是走到窗边仔细检查。

  兰柠看着他的动作:“你刚刚有事和我说?”

  “机场那边有结果了,背后指使的人是程锦州。”林追野神情严肃,眼底有怒气翻涌。

  这个结果兰柠并不意外,上期录节目时兰柠就发现了,程锦州是个记仇又不择手段的人。

  林追野把窗上的锁一一打开又重新锁好,但还是不放心:“你今晚……去我的房间,或者我留下来。”

  兰柠脱口拒绝:“不用,我会小心的。”他不想和林追野同住。

  林追野似乎已经想到自己会被拒绝,但他并不打算放弃:“刚刚那个房扫很奇怪,我怕程锦州还找了另外的人。

  而且,我不会打扰你的,你当我不存在就好了。”

  林追野担心不无道理,刚刚那个人的确很奇怪,兰柠犹豫着。

  林追野帮他做了决定,拿出手机通知助理把他的行李送过来。

  卢苇办事效率高体现在各个方面,林追野刚刚放下电话,兰柠甚至来不及开口,卢苇已经带着他的行李箱出现在门口。

  兰柠:“……”

  卢苇还很贴心地顺手把兰柠行李箱一起拿进卧室:“野哥,晚餐是叫上来,还是我订餐厅出去吃?”

  林追野目光看向兰柠。

  卢苇心领神会,笑呵呵地看着兰柠:“兰老师,您晚上想吃什么?”

  兰柠不太有胃口:“我在房间吃就行,不用麻烦你。”

  卢苇点头:“好,我叫送餐。”

  卢苇离开,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兰柠的手机铃声适时响起打破略显尴尬的气氛,是柳竞寒:“小柠,你到了吗?”

  “嗯,已经到酒店了。”兰柠既然已经决定不把事情告诉他,开口时情绪掩藏的很好。

  柳竞寒在外边,那边叮叮当当的有些吵:“到了就好,我刚刚听你扬哥说,这次拍摄林追野也参加,你遇到他了吗?”

  兰柠看了看站在自己身旁的林追野:“我们在机场就遇到了。”

  “那正好,你们互相有个照应。等你这次回来,我给你招个助理吧,你一个人出门不方便。”

  兰柠确实想找助理,不过不是生活助理,他注册了一个公司,正在走手续,下个月才能有眉目:“寒哥,助理的事等我回去再说。你在玩麻将吧,先不聊了。”

  柳竞寒很是诧异:“不是麻将的声音,我在和你扬哥打台球,再说我不会玩麻将啊。”

  兰柠的手机音量不高,但房间里很静,林追野离得又不远,能扫到一些耳音,柳竞寒刚刚的话他也听清了,很心虚地往一旁挪远了些。

  兰柠含糊着嗯了:“那你玩吧。”

  挂了电话以后,他压着眉峰,幽幽地盯着林追野。

  兰柠记得很清楚,在草原录节目时,林追野跑来和他住那晚,说柳竞寒和季扬还有导演他们在打麻将,睡得晚,所以才让他过来和自己睡。

  他既然记得,林追野当然也没忘。

  林追野意识到自己不说点什么就要被揪着领子丢出去了,他着急解释,开口前还呛了一下:“听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