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啦啦】

  【传来日记本翻动的声音】

  【她想了想, 开始在日记本上写字了】

  唉。

  一年过去了。

  他们现在真的好幸福。

  也真的好爱彼此。

  没想到观泠这样娇气天真的富家小公主,为了治疗盛焚意的病,竟然甘心受苦这么多年……

  盛焚意以他丈夫的身份那样狠狠折磨他, 让他每天活得胆战心惊, 没有一丝自由和尊严可言,让他变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变得空洞洞的,甚至不惜放弃舞蹈生涯……

  只是为了给盛焚意治病。

  值得吗?

  值得。

  因为太爱了。

  这份爱足矣让他们二人彼此无法分开彼此,足矣让这段爱永远忠诚且炽热。

  现在盛焚意的病好了。

  他们也复婚了。

  小宝宝也已经一岁半了,咿咿呀呀地可以说出爸爸妈妈这些字眼了。

  他们依然住在那栋山中别墅,每天都传来小宝宝和观泠欢笑的声音, 盛焚意永远都陪着他们。

  听说观泠要重新跳舞了。

  盛焚意为了观泠还在北城买下一块地做了场地,观泠笑得很甜, 亲了亲盛焚意的嘴唇时, 他对着盛焚意的左耳说了一句谢谢。

  盛焚意听不见,可还是垂眼, 久久望着小妻子天真无邪的脸。

  真好呀。

  【唰啦啦】

  【她再一次打开日记本, 翻到新的一页】

  【她正欲写下一个end作为结局,可忽然笔尖一顿】

  【她像是回忆似的,想起了一年前那个夜晚】

  那个夜晚,观泠拆穿了盛焚意的身份和一切恶果,盛焚意为了追回他, 变得狼狈极了,甚至流了眼泪,不懂人类感情的人在流下眼泪的一瞬间便有了灵魂, 于是第二人格彻底被抹杀,最后, 盛焚意的病好了,他们重新在一起了。

  这是个幸福的结局。

  【她按了按笔,继续写着方才未写完的end】

  【e】

  【n】

  【她又不写了】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呀……

  一年前那个夜晚,观泠在听见盛焚意哭着对他说我爱你的时候,他的神情,不像是终于要把盛焚意治好时的激动,更像是一种……兴奋。

  为什么兴奋呢?

  我爱你这三个字至于让观泠有这么大的反应吗?

  竟然比他知道他的丈夫就是盛焚意时还要震撼?

  为什么会那样子呢???!!!

  观泠当时那个样子……

  像是这么多年,不是为了给盛焚意治病……而只是!单纯地!就只是!为了听见盛焚意对他说这三个字一样!

  不!不止是这三个字!

  还因为盛焚意那时的模样!

  那一晚,盛焚意失去了左耳,失去了一张美丽无暇的脸。

  而观泠,终于见到了盛焚意最狼狈的模样!

  残破、美丽、猩血、哀求和——

  泪水。

  盛焚意用最狼狈的样子对他说出了我爱你。

  观泠当时的兴奋,像是觉得那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场景了!是艺术家心心念念的,魂牵梦萦的,令他着魔般痴迷的缪斯终于摆出了他最渴求的姿势与神情。

  【她写到这里,忽然停了笔】

  【她把日记本合上了】

  ——

  我把日记本合上了。

  我继续躲在床下。

  我手里抱着这本封面写着《怀孕小美人被竹马捡回家了》的日记本蜷缩在床角,这里一片黑暗,住在这里的人无法发现我。

  他们也不知道我已经在这里窥探他们许久,并慢慢地写下一本近二十万字的日记。

  写到这里,我看着观泠的人生变得幸福美满时,我不由得幸福地笑了笑。

  真好啊。

  ——吱呀。

  这时门开了。

  我透过床下的缝隙,看到一双穿着白袜子的脚。

  是观泠。

  观泠站在门口,踮起脚,对门外的盛焚意的右耳撒娇说:“你不和我一起睡吗?”

  观泠的声音里软软地带了可爱的委屈。

  盛焚意说:“还有些事要做,你先睡吧。”

  一年过去了,盛焚意这张脸上被那些玻璃碎片划出的伤好了许多,可还是有几道浅红的细细痕迹,像是一条一条无法斩断的束缚红线。

  他依旧是美丽的,只可惜,白玉有瑕。

  我遗憾地想,却也后知后觉地不明白,当初,为什么要用玻璃杯划伤这张脸呢?他不是很喜欢吗?很喜欢的话,为什么要弄得残破呢?因为残破了……更美吗?

  我正思索着,可观泠打断了我的思路。

  “那好吧……”观泠有些不开心地对盛焚意说。

  盛焚意亲了亲他的嘴唇,“晚安。”

  观泠眯了眯眼,兔子似的蹦蹦跳跳进了房间,他先是停在床边,看着床上睡得香甜的小宝宝。

  一岁半了,头发也长了许多,这张漂亮的脸和盛焚意很像。

  观泠很喜欢。

  观泠坐在床边,边给小宝宝盖上了粉色的小被子,边温柔地垂眼看着孩子肉乎乎的可爱样子。

  他俯身,金色长发垂落下来。

  落在地面。

  我躲在床下,悄悄摸了一把他的金发。

  他没有发现,支着下巴,微微侧脸,兔眼里含了笑意,对小宝宝哼唱道:“兔子啊,兔子啊,你为什么在森林里哭呢?”

  “我带你回家吧。”

  “我的家里有甜蜜的糖果,有可爱的猫咪,它的眼睛和你一样,是美丽的蓝色啊,你们一定可以做好朋友的。”

  “兔子啊,兔子啊,为什么我的猫咪不见了呢?”

  “兔子啊,兔子啊,你吃的糖果为什么是蓝色的呢?”

  “兔子啊,兔子啊,你下一颗,想吃什么颜色的糖果呢?”

  “兔子啊,兔子啊,你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兔子啊。”

  “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也可以把我的糖果送给你。”

  他唱完后忽然笑了起来,断断续续地,像是在忍耐什么,这种笑声在死寂得只能听见小宝宝睡熟后的呼吸声里显得有些怪异。

  可仍然甜美极了。

  我有些着迷地闭上眼,继续听观泠的笑声。

  他忽然不笑了,他直起身子,坐在床边,纤细的小腿晃啊晃。

  他的孩子醒了,撒娇让他抱。

  “盛焚意,你变得破破烂烂了,只有我喜欢你了,活该,活该!”观泠抱着孩子,鼻音糯糯地,像是自言自语。

  “都怪你嘛。”

  “谁让你当初,被我拒绝了以后,都不挽留我一下,就离开了呢?”

  观泠的自言自语忽然拔高了音调,像是不满,“拜托啊,我只是考验一下你,你他妈的怎么就放弃了?你对我的爱,就这么廉价?”

  “被拒绝了不会跪下爬过来继续求我吗?”

  “我会心软的啊!”

  “为什么这么容易放弃!不是爱我吗?”

  “你他妈的一点也不爱我,你他妈的不爱我!你爱我为什么就这么容易放弃我!”

  “傻逼。”

  “操|你|妈的傻逼盛焚意,你他妈个臭婊子、贱狗。”

  “哈哈哈哈哈贱狗!贱狗!”

  “既然这样,我就是要报复你,我要用一个办法,让你永生永世无法离开我,让你永生永世对我保持内疚与补偿的爱,我要我们的爱不平等,我要你永远忠诚于我——”

  “进入我的牢笼。”

  “进入我的圈套。”

  “我要你成为我的猎物。”

  “你得一辈子做我的狗才行啊!”

  “你一辈子都得当我的狗!!!”

  观泠从床上起来,慢慢褪掉雪白的袜子,露出小巧的,粉白色的双足,足尖软软地落地,他优雅提起绣了蕾丝边的吊带裙的华美裙摆,在铺了波斯地毯的地上轻轻跳起了舞。

  一种母性和柔若无骨的惊人美丽在他身边流走,我却脸色一白,我惊恐地捂住嘴,拼命地往床底钻,我害怕极了,我害怕被观泠发现我的存在。

  我在这一刻,我抱紧怀里的日记本,我的心血在这一瞬间变成了一堆破铜烂铁,我终于明白了一直在我心尖萦绕的那股不安和古怪从何而来。

  这本日记本所记录的一切在这一瞬间彻底被推翻!

  假的!

  都是假的!

  我被观泠骗了!

  他做这一切根本不是为了给盛焚意治病!

  他只是在报复盛焚意!

  因为盛焚意在他十八岁那年对他告白,他拒绝了盛焚意,他以为能看到盛焚意对他痛哭流涕说我爱你的场景,但事实上,盛焚意没有任何表情地,离开了。

  观泠跳完舞后,他提起裙摆,笑着停在了床前。

  “呀。”观泠天真地说,“有人在哭,不是我的小宝宝在哭呀……”

  我捂住因为极具惊恐而哽咽的嘴,浑身都颤抖起来!

  我!

  我早该明白的!

  他是撒旦的儿子!

  我一直都该知道的!

  可这只有我知道!

  怎么办!

  怎么办!

  我!我要记下这一切!防止有更多的人被他这张纯洁的脸欺骗到地狱!

  我慌乱掀开日记本,在最后一页写到:

  【白骑士该为公主奉献什么?】

  【生命】

  【荣耀】

  【勋章】

  【忠诚】

  【勇气】

  【爱意】

  【以及下流的欲|望】

  【和自私到无耻的占有欲】

  【可是,公主不满意】

  【公主摇摇头,说——不够!不够!】

  【于是骑士自愿套上了项圈,而项圈的另一边是将公主双手束缚住的镣铐。】

  【他的公主手足无措,漂亮极了。】

  手足无措……吗?

  不!

  假的!假的!!!

  观泠骤然蹲下,纤细的手指攀附住床沿,柔软的身子挤进床底,他一边笑着,一边朝我爬了过来。

  金色的长发蛇一样落在我的胳膊上。

  他一把扯住我,圆溜溜的蓝色眼珠望着我手里的日记本,轻轻问:“看够了么?”

  他长得很漂亮,很纯洁,可我知道他的心到底有多脏,他才是那个疯子。

  白骑士不是好人。

  公主也不是好人。

  疯子!疯子!疯子!!!!

  我点了点头,又连忙捂住嘴,摇了摇头,想说我没有看见。

  他的手指掐住我的脖子,甜甜一笑,声音轻飘飘的,这些年照顾孩子喜欢了,对我讲起话来,把我当成了他的小宝宝一样温柔。

  “记得对我的公主殿下保密呀。”

  “不然,我会杀了你。”

  “啊,可惜了,他一辈子都会把我当好孩子的。”

  “他最爱我了。”

  我目眦俱裂,看着他的唇瓣极具弯曲!扩散!撕扯!最后以可怖的弧度占据他乖巧的如天使般的面庞,金色长发吹拂起来,遮住他可怖的笑意。

  我渐渐呼吸不上来。

  模糊的视线里看到门外站着一个年轻男人。

  观泠顺着我的目光看了过去。

  盛焚意站在门外。

  “你来啦?”观泠五指病态地捂住嘴,血红色的唇瓣满是罪孽的蛊惑。

  盛焚意身后的看不见尽头的走廊上挂着一颗黑山羊的头颅,代替盛焚意,久久深情凝视妻子纯洁的面容,和妻子天真的心。

  “你要爱我可以。”

  “我说你要永远都爱我。”

  “我是好孩子,上帝很爱我,所以,意意,你要比上帝还要爱我才可以。”

  亲爱的,你信奉的,究竟是上帝,还是撒旦呢?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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